在茫茫的雪原当中,小小的人影再一次开始迈出他的步伐,少年满怀希望地一步又一步向前走去。
然而奇迹并不会发生,温度越发变得寒冷,空气更加稀薄,凌冽的风暴开始凝成,雪花开始粗暴地拍打他幼小的身躯,越往上走,夹杂着冰块与雪团的寒风就像是刀子一样切割着少年稚嫩纤弱的肌肤,夺去他体表的温度和水分,每一次前进,他都难以支撑平衡。
风声也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像是在嘶吼的野兽,它贪婪地冲向前,开始撕咬少年,可他根本无法反抗,只能任凭那只野兽,夺走他的视野和听觉。
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他肯定会在被那群盗贼找到之前,先冻死在这里吧。
——直到伊安看见了那个东西。
“......这是?”
脸色已经有些发青的少年止住了脚步,看着地上那诡异的现象,这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地狱般的严寒之中。
那居然是一个巨大的人形脚印!
这个脚印不止一个,就在前方的不远处,还能看到数个同样的脚印,每个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半英里,少年难以想象那是怎样一个巨大的生物,那个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爬上他的脑海,他本就失去了血色的脸庞变得更加苍白。
“雪人....?不可能,亚莲老师说过那种生物不会比人类高大多少.....猛犸尔巨象?可那分明是双足生物才会留下的痕迹.....”
他试图从已知的生物中进行比对,但是无论怎样都无法说服自己,因为这个脚印很像人的巨人,他的脚,虽然像人的脚,却一定是有蹼的!
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生物?
难道这就是造成恶魔之山和边陲镇众多谜团的罪魁祸首吗?
这个发现让伊安吓得一下子坐下了下去,可是他旋即又反射性地站起身来,抽出了腰间的剑。
不,无论对方是什么怪物,既然选择成为了猎魔人,如果确认对方就是这一系列怪异事件的罪魁祸首,那他必须将它斩杀!
少年将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然后他便飞快地追寻着脚步开始奔跑着,燃烧着他那为数不多的剩下体力。
此时此刻,伊安心中只有这个目标——那就是找到这怪物,然后杀死它。
只要是活的生物,那就一定会死!
渺小的身影一点点地飞奔在茫茫的雪山当中,快速奔跑带来的风声在少年耳边环绕,他强撑着,像是要完成什么非做不可的目标,好让自己得以安心。
即使在他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令他措不及防——
脚印在没多远处,就消失了,而周围,找不到任何一丝其他的痕迹,伊安完全愣住了,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的蜡烛,还没开始发光发热就熄灭了。
那怪物到哪里去了?
“你给我出来!”
他冲着那空旷的雪原叫喊着,完全不在意是否有雪崩的危险。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狂啸的寒风。
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如果不是地上剩下的脚印还维持着他的理智,让他知道这并不是幻觉,伊安觉得或许自己马上就会疯掉也说不定。
强行奔跑的后果在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向他的身体袭来,剧烈地在这寒风与冰雪的地狱中大口呼吸的后果,就是喉咙好似火烧一样的疼痛,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而身体上下强撑着的酸痛,终于让这个年幼的男孩尝到了苦头,他强撑着头晕目眩带来的不适感,让自己不能倒下。
一旦在这里停下了,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翡翠般瑰丽的眼瞳中不断抽搐着,泪滴在寒风中形成的瞬间就会结成霜,所以他必须克制,少年捂着胸口,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前方走去。
然而这片区域不知为何,在他走进的那一瞬间,风雪以肉眼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狂暴起来,像是有生命一样疯狂地向他发起攻击,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的风雪将他的斗篷和长袍撕开,切割着他的猎魔人甲胄。
最后,撕裂他颤抖的纤瘦身体,吞噬着那肌肤和血肉,单薄的衣服已经不足以抵挡寒风对身体温度的侵蚀,迎面刮来的每一阵风宛如冰锥那般削着他的脸,失去血色的皮肤已经有些许皲裂的趋势,脚底下的雪地,被染上一点红色。
他止住了脚步——
“这里是......死路么?”
少年的声音已经几乎被掩盖在风雪当中了,他努力撑开眼睛,望着眼前的悬崖,轻轻地笑了,伊安静静地看着脚下,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脚边的一团雪踢下去,那一点白色落了下去,越变越小,直到消失于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漆黑深渊。
他凝视着那仿佛要把他的灵魂吸入的深渊,似乎想要从那里窥见什么似的,可是突然天旋地转,他颤抖着跪倒在雪地上,他立马条件反射一般地想要站起来,但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深陷进雪里的手指,几乎已经被冻僵了,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视野已经开始模糊起来,再也不能反抗那晕厥感。
索性他就这样倒了下去,冰冷已经让他趋近麻木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拼了命想要拿出衣服里的那本书,但是冻僵了的手指刚刚举起,就落在了胸口,再想动弹,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
伊安就那样放任自己躺在雪地里,他正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旁地上的一个图案,那是先前自己踢下去的一团雪所掩盖的地方,像是写上去的某种文字。
他抬起僵硬的手臂,颤抖着,用尽最后的生命力拂去那块雪,露出了那下面的真迹。
那是一种古文字,很少会有人认识——可是伊安认出来了。
“赫尔墨斯之鸟乃吾之名.....噬己翼以驭己心...也对,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想着会有人将救命的咒语藏在这里呢...”
当他发现这只是一句几乎没什么重要含义的话的时候,像是自嘲一样地苦笑道,在这冗长得像是诗歌的自言自语结束之后,他觉得自己有点累了,就那样闭上了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妈妈..........再见了”
“亚莲....老师......我要来见您了...”
他隔着衣服触碰到了那本书,反而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视野愈发模糊,直到再也说不出话了。
广袤的雪地之中,幼小的男孩停止了动弹,像是安静地等待自己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
——在伊安快要停止呼吸的前一刻,一道白色的光芒围住了他,风儿吹拂着他的金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在那里,闪烁着点点红光,而光芒散尽那一刻,他的身体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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