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我们班的女生只有4个半，而我们出去上网时，居然遇到了那“半个女生”。 称她为“半个女生”倒不是因为她不男不女，这个女生至少看起来确确实实是个女孩子样儿，但是因为她从高二开始就经常一连十几天不在班里出现，所以只能算半个。 那天我们四个一起来到富森网吧，王璇却没有上网卡。未成年人本来没法办上网卡，我们三个的上网卡也都是偷偷拿父母的身份证办的。好在林野跟网吧的老板也混熟了。老板便搞了张临时卡给王璇。 富森网吧的主机都摆在桌面上，虽然经常去富森上网的人都知道显示器右边的主机是自己的主机，但是王璇显然不知道，她坐下后，一伸手就按下了自己显示器左边的主机开关。 “我靠，你**啊？老子他妈刚连到14P！” 坐在王璇左边的一个自称“老子”的正在玩炫舞团的小太妹叫了起来。 王璇一下子被骂懵了，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我看了一眼那个小太妹，只见她头发染成红色，在脑袋左边绑成一个马尾。大冬天还穿着超短裙，胸部也露出大半。脸长得虽然很漂亮，但是画着很浓的妆，反而有些吓人。 “什么是14P？难道是她跟14个人...？”刘山猥琐地跟林野说道。 “你俩闭嘴。”我踹了刘山一脚，然后陪着笑对那小太妹说道：“对不起啊姐姐，她第一次来富森上网，不知道。” “叫谁姐姐呢？周海你也**了？” 那小太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这才认出来原来她就是我们班的那半个女生——李静彤。 李静彤上高一的时候其实还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当时她坐在我的前面，下课时经常与我聊天。 然而上了高二以后，好像她的家庭出了点事情，她就开始经常不上学。高三开学以来甚至都没在学校露过脸，想不到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本来像她那样天天跷课，早就该被学校开除了，但是据说她的爸爸是言城市委的某个很厉害的领导，所以一直保留着学籍。 “静彤姐姐，我这不是代她给你赔不是才叫你姐姐嘛。你别生气好不好？” “真恶心，老子不跟你计较。”李静彤无奈地重新打开了她的那台机器。 王璇这时候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被骂作“**”，她的脸上明显十分不快。她拉着我轻声说：“我跟你换一下座位，我讨厌这个女的。” 我便只好跟王璇换了位置。这一来倒让林野很高兴，因为王璇坐到了他的旁边。 然后我跟林野他们开始玩起了反恐精锐，而王璇则开着KK跟别人聊天。我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她的屏幕，看到她开了好几个窗口，有好几个男人在跟她说话，而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回几句。 令我意外的是，另一边的李静彤玩了一会儿炫舞团后，居然也打开了反恐精锐，跟我们三个玩了起来。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下午，王璇回家装病，李静彤继续留在网吧当她的小太妹，而我和林野刘山则溜回了学校。 “我靠，真没想到李静彤居然会玩反恐！” “是啊，没想到她用AK用得那么厉害。” 上课前，正当我们热切地讨论上午的激战的时候。丁志国突然出现在教室后门，说道：“刘山，周海，林野，你们三个，来我办公室一趟。” 原本愉快的心情，立刻阴暗了下来。眼看就要上下午第一节课了，在这个时候叫我们三个，不用说了。 事情败露了。 这时候，我们班的班长杨锐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林野随即狠狠地瞪了他一下，吓得他赶紧回过头去。 数学组的办公室里，丁志国悠然点着了一根烟，瞄着我们。丁志国这孙子，看女生是瞄人胸的，看男生是瞄人鼻子的。眼神相当之猥琐。 我们可是处在花季的少年，你就这么用二手烟糟蹋我们身体吗？我暗暗地想道。 “上午三四节课，你们仨去哪了？” “我肚子不舒服，回宿舍了。”刘山回答道。 而我和林野则铁着脸没回答。 丁志国那张丑陋的蛤蟆脸挤出一个恶心的假笑，对刘山说道：“哦，怎么没请假？” “我去找赵老师，没找到，就想下午三四节您上课的时候跟您说一下的。”刘山说道。 这小子谎话编的相当溜儿。 “行，那你回去上课吧，下次记得先告诉我一声。”丁志国并不是相信了刘山的谎言，只不过这个谎言确实无懈可击。 而且，刘山这小子，其实学习不算太差，应该可以过本科线的。 对于丁志国来说，班上只有两种学生，一种是能提高这个班升学率的“分子”型学生，也就是有希望过本科线的学生。另一种是完全没希望的“分母”型学生，也就是我和林野这种。对“分子”型的学生，即将高考了丁志国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老师，他们两个。。。”刘山还想为我们俩辩驳，我跟林野冲他使了个眼色，他就不做声了。 兄弟，你那份心意我们收到了，但是这当口会越描越乱的。 “怎么了？”丁志国问道。 “没什么，那我回去了，老师再见。”刘山这小子鞠了个躬，然后看了一眼我们，退了出去。 丁志国脸上的假笑立刻消失了，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们俩去哪了？” 无视。 “说话啊！”丁志国站了起来，捅了林野一拳。 “在教室啊！怎么了！” “在教室我过去怎么没看见你俩？”丁志国套我俩话呢，下午来的时候我们问过别人了，丁志国上午都没来过教室，这孙子一直在给5班上课，中间都没下课。我们4班跟5班虽然班号相邻，教室却不在同一座教学楼。 “您什么时候来的教室啊？敢情您老还跟孙猴子一样会分身的还会隐身的？不好意思真没看见您，您大概也没看见我俩。” 丁志国怒火中烧，狠狠踹了林野一脚，说道：“你俩到教室外面给我站着去！” 林野一甩头发，飘然而去，我也冲着丁志国不屑地笑了一下，出了办公室。 高三果然能让人改变很多，上高三之前，这种话林野是绝对不敢说的。 以前要在老师面前装孙子。现在，还有大半年就离开这鬼地方了，也该让咱当回爷了。 我俩回到教室门口，从窗户里往教室里瞅了一眼，里面已经开始上课了。我冲刘山做了个鬼脸，然后跟林野找了个舒服地儿站了起来。 林野看着杨锐的背影，狠狠地说道：“早晚有一天要揍死这只狗。” “那人就是奴才命，你看他当狗当的多爽，看见他尾巴没？摇啊摇啊的。” 这时候，屋里正上课的任课老师走了出来，问我俩道：“你俩干嘛呢？上课了赶紧进来。” 林野嬉皮笑脸地说道：“丽姐，我俩被丁班儿罚站呢，不能上您课了。” 我们的语文任课老师吕丽去年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比我们大不了几岁，长着一张娃娃脸，而且身材又属于娇小玲珑型的，所以也不跟我们摆师长的架子。在一中唯一能被我们认可并当做老师尊敬的，却就是这个一直被我们称作丽姐的语文老师。 “你俩又干啥好事了？”丽姐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说实话，那样子反而非常可爱。 “没什么，那些不光彩的事情说出来多丢人哪。” “行了，你俩进来上课，这节课是我的课，我说了算。” “谢谢丽姐谢谢丽姐。” “周海你坐下就行了，林野回你位置继续站着。” “啊~~丽姐，那我还是在外面站吧，外面凉快。” “还敢叫丽姐？” “吕老师，我错了还不行吗，您饶了我吧。” “哼，下次再敢乱叫，让你顶个茶壶在操场上站着。” “不敢了丽…咳咳，丽一雨老师。” 虽然丽姐听出来了，林野把“吕老师”叫的跟“驴老师”一样，但是也没办法，只能气的撅起了嘴巴。 “算了，我不管你了，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丽姐总算放弃了抵抗，回到授课中。 作文课，黑板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温暖”。 “谁能告诉我，温暖是什么？”丽姐问道。 “跟人体体温差不多或者稍高一点，让人感到舒适的温热的感觉。” 中规中矩的回答。 “幸福的感觉。” 由前一个答案引申而出。 “丽姐的话！” 林某人的回答。 温暖是什么？ 是身处冰窖之中的人，最迫切想要的存在。 我们这些人最想要的温暖，就是温暖的6月，离开高考前黑暗的日子的，黎明的初夏。 但是如果我真的这么写的话，肯定会被丽姐说教。 丽姐教了我们这么久，她的脾气差不多我们也摸清了，虽然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但是她仍然像个花季少女一样，憧憬着恋爱。在作文中写纯纯的恋爱内容，肯定会被她打高分。 “温暖是什么？是恋人手指尖传来的爱慕与悸动。” 我写道。 放任文字在笔尖流淌，我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个人的面孔：王璇。 从不懂事起，就跟我一起玩的，邻家的女孩。 以“我不想恋爱。”这种狡猾的理由拒绝掉我的，我深深喜欢过的女孩。 明知道我在躲着她，却不依不饶地以“哥们儿”身份缠着我的，讨厌的女孩。 我曾经认真考虑过，我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那绝对不是常见的那种高中生情侣，未经深思熟虑的，仅仅是借着青春期的悸动而走在一起的，清纯却不负责任的爱情。 我向她表白之时，是真心想要让她幸福。 我逃离她时，是明白了现在的自己不能让她幸福。 想要让她幸福，这样自己就会幸福。 想要给她温暖，这样自己就会温暖。 其实这份渴求恋爱的心情，只是想借着牵手时指尖传来的温度，温暖自己冰冷的心。 然而很多东西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过去式，就如嫣然绽放的樱花，一回身之间便吹雪般散去。 又比如，喜欢这两个字。 如果王璇一年前问我，我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我会说：我喜欢你。 但如果王璇现在问我，我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我会说：我喜欢过你。 曾有一段时间，当她对我抱持着的那份“友情”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时，我总是想要逃开。因为对我来说，这份友情就像施舍。而我的自尊心拒绝着这种施舍。 而这由自卑产生出来的病态的自尊心是多么的可笑。 我曾经想过，男孩跟女孩间有着纯粹的友情吗？答案是肯定的，但一定要保持适度的距离，一旦有任何一方想要跨越这个界限，这份友情要么被爱情所取代，要么就会被“爱情”这个看似美好的东西破坏的支离破碎。 爱情，这个美好的外壳下包裹的，是自私的占有欲与支配欲。 看到自己爱着的人跟别的异性在一起，无论是多么正常的交往，都会燃起嫉妒之心。 表面上装作满不在乎，内心却痛苦得发狂，怎样都做不出真正的笑容，心口永远堵着一团酸酸的东西。在我发觉自己爱上她的那段时间，我便一直是处在这种感受之中，大概成绩也是那时开始急转而下的。 当我终于不能抑制这份痛苦时，我向她告白了。结局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然后，那份痛苦又一下子放大了十几倍。所以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选择了避开她，为了不伤害她，我选择了自虐。 逃课，上网，吸烟，酗酒，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幸好时间能悄悄抹平这些伤痕，现在的我，终于不会去刻意地躲着她了。但我也不敢再说自己喜欢不喜欢她，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还喜欢不喜欢王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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