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文中学校规里有一条:煽动他人打架斗殴,情节严重者予以勒令退学处分。
这一条我们王牌庭辩队谁也没注意到,因为根本没想到这场庭辩还会扯到这个上面。他们忽然提起这个,我们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反对!”这时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转换话题,崔隽说,“对方提出的内容与本案毫无关系!”
“Objection!这件事与本案有密切关联!”
“万雪霏旷课,与那天的打架事件关联何在!?”
“崔隽,You are WRONG。”郭典范伸手画了一把叉说,“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万雪霏的主要违纪事件是旷课了?”
戴羽熙向各位大声宣布说:“我们再重复一次本案的起诉题!起诉题是:外文中学初一5班万雪霏因违反校规,要求下达处分。本题并没有说是她因旷课而违反校规。只要是违反校规的事,那就可以在本庭上解决!”
真是相当可恶的起诉题,当初怎么没注意到这点啊!
就算注意到了也没用,我们都认为万雪霏所犯的错误只有旷课,并没有想到万雪霏还可能犯其它事情啊!
在寒露时分的庭辩我就觉得奇怪,忍者神龟三人组不像是会无故打架生事的人。但是……万雪霏又怎么会做这种事?她乖巧安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煽动人打架的女孩啊。再说了,她和大姐婆无怨无仇吧,为什么要派人去打大姐婆?
还有一个问题,那个忍者神龟不是说自己是万雪霏的部下吗,为什么要帮起诉方说话?
我越想越混乱,这些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啊?台上的天琳他们肯定也晕了吧。
“反对!”从天琳的话语中能听出她对这个论点确实没有任何准备,但她毫不气馁,“该证人发言的真实性有待考察!如果他们打人是万雪霏指使的,那当时的庭辩为什么不说!”
“反对。”戴羽熙说,“证人刚才已经明确说了,自己是万雪霏的部下,那当时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主人供出来呢?再说……”
那为什么现在又供出来了呢?什么跟什么!
“再说,现在有证人有证言,证据还不充分吗!”戴羽熙一句话,把起诉方压得彻底没法发言了。
崔隽只顾转着笔没有回话,苏可也紧张地望着身边两位,天琳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件事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我要询问被告。”
“问吧。”戴羽熙说,“被告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万雪霏,”天琳并没有走上前,而是仍留在自己的位子上,“那位证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万雪霏嘴抿着,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失去了一大半。她也有点慌张,两手不自然地放着,不知如何答好。
“你只要说实话。”天琳说。
“……是。”万雪霏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个回答。
全场骚动了。
他们一定都没想到万雪霏会做出这样的事吧,一定都没想到这场庭辩会进行到这样一个地步吧。多啦A梦也是满脸惊异的神情,敲下了鼓。
“真的?他说的,都是真的?”天琳犹疑地问万雪霏,“一句、半句都没假?”
万雪霏的神态有所放松,点了点头:“是的。”
“审判长,现在案情明白了吧!”戴羽熙说,“万雪霏煽动打架,情节严重不严重,你是那次庭辩的审判长,你应该很清楚了。”
“我,我反对……”天琳说,可是她的反对已经没什么底气了,“情节严重才要勒令退学,那次案件的情节我们还有待商讨!”
戴羽熙反驳道:“商讨什么?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证人就行了。那次的案件都上了校园法庭,向打架者下达了严重处分,这些都是你们王牌庭辩队自己一手证明的。现在又知道有个背后指使者,还不够严重吗!?”
“反对!就算严重,也必须让我询问!”天琳说。
多啦A梦说:“可以,但是时间不多了,请尽量简洁。”
天琳立刻问道:“忍者神龟,请问你们为什么要殴打大姐婆!?”
“因为,万雪霏,让我们有机会就揍她……”
“万雪霏为什么要这么做!”
忍者神龟说:“她说因为那个女人弄脏了她的衣服,还在唱歌时骂了她,导致她唱歌唱漏了句……”
我倒是听大姐婆说过,她去寒露时分是骂了几句,居然是骂的万雪霏?那位樱桃小丸子也说过,万雪霏那天唱歌的确唱漏了一句。难道……
忍者神龟说的这些,真的是事实!?毕竟和我们发现的蛛丝马迹全能对上号啊。
天琳接着问:“那么,如果这些是事实……那天的庭辩,是万雪霏自己上台证言你们打人的,那你们为什么不把是万雪霏指使你们打人的事情说出来?现在才来说,太矛盾了吧!”
“反对!”戴羽熙说,“事实就是如此,谁要证人只是一介部下呢。”
虽然我也觉得他们的行为不可理解的地方太多,但就算再矛盾也没办法,现在当务之急是万雪霏被人证言了生事,要受到判决啊!
“反对!万雪霏并没有煽动打人,就算是说了那些话,也许只是随口一说!”
“王天琳,”戴羽熙用力大声说道,“万雪霏可是被人弄脏了衣服,还被骂,导致自己唱歌时唱漏了一句,煽动打人能是随口一说而已?而且她身为一个背后指使者,还上台作证说自己的部下打人,把自己的责任完全推卸掉,请问!她这么做,情节严重不严重!?”
天琳没能回话。
她转头望着万雪霏,希望向她确认事实真相。可是万雪霏一语不发,就连表情都不再有了。
我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可是台上的她们都不得不相信。
天琳望着崔隽,崔隽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这事一点准备都没有,来势汹汹无法辩驳。她又看着苏可,苏可只能回避天琳的目光,她毫无办法。
多啦A梦说:“被告保持沉默,我相信是默认了。那么案情至此已经十分明朗,审判团也表示结论已出。请问辩护方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全场都满怀奢望地看着起诉方三位辩手,但他们没一个人说话。
要输了吗?
为什么就这样输了!
我真心希望天琳再站起来,再出奇招把对方这个论点推翻。
可是她并没有任何行动,身后的辫子像熟睡的马尾般耷拉着,不曾扬起。
经过这一场波澜起伏的庭辩,宣判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多啦A梦和台下审判团相互示意过后,多啦A梦宣布:“下面请审判团宣布审判结果。”
台下缓缓走上一名教师,向各位认真读道:“经过审判团讨论决定,初一5班万雪霏违反校纪情节严重,云起市外文中学将对其下达勒令退学处分。”
“本场庭辩结束!”
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听见一声欢呼,也不见一声哀叹。观众们就这么默默地一个接一个离场。
我依旧瞩目台上,败诉的天琳想必很懊恼吧,崔隽和苏可在一旁劝她。我想他们自己也很郁闷,毕竟是我们王牌庭辩队第一场在外的正式庭辩,竟然输掉了。我又瞥见了万雪霏的脸,她还是那么美,美地坦然,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般。
我没有走上去和他们一起劝说,也没有在意身旁夕夕失望的脸,而是和满嘴责斥声的斯文一道从后门离场了。
斯文说疑点很多,疑点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就现在来看,庭辩结果就是一切。我方输了,万雪霏被退学了,还要怎样?他说他不信万雪霏会做这样的事,不信也没用,我和全体观众也不太信,但事实不是由你我的意识决定的吧。
之后我才渐渐明白过来,我们替万雪霏辩护只是基于那么几个契机。一,万雪霏是我们的朋友;二,不满意外文中学的做法;三,我们觉得万雪霏唱歌好听。但我们却忽略了一点,就是并没有认真了解过万雪霏这个人。不管我们的委托人对错与否,也必须全面地了解她,否则有一个疏漏,就很容易给对方找到空子钻。
现在的问题摆在眼前——万雪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我没有多想,也不敢去想。输都输了,判决也已经下达,没机会让我们重新起诉,就算万雪霏真的指使三位部下打人,那她受到勒令退学处分也勉强算是合理。就怕她身为偶像,名声在外受损就不好了。可如果,她并没有做这种事呢?
单单只是旷课出去唱歌,不可能要受到退学这么严重的处分吧,也不能让她背负打架斗殴这么沉重的罪名吧!这次庭辩的败北完全是我们王牌庭辩队的责任,我就算再不敢去回想,也应该向万雪霏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对本次庭辩做总结。
于是我在家惶惶度过了两天周末,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好像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玩玩游戏,网也不上手机也不开,连电视都不愿意瞄一眼,好像生怕听见看见人们议论起这件事。因为我知道网上肯定把那天的庭辩记录流传出去了,甚至传得家喻户晓,在云起的火热程度估计不亚于艳〇门。那可是王牌庭辩队第一次正式外出庭辩的惨败记录啊!
我猜天琳肯定很不开心,崔隽和苏可也闷闷不乐,身为队长的我也做不到什么,顶多去哄哄苏可,去哄天琳那种人是绝对不可能。不过事情还是要按部就班的,下次去活动室我依然会和他们说那天的庭辩怎样怎样,必须做个总结,吃一堑要长一智。再说根据我的经验,辩论总结是三个有利于:有利于各位辩手的进步,有利于凝聚团队,还有利于下一次的开庭。
但周一下午放学后,当我走到活动室610门口时,我犹豫了。
已经放学挺久,同学们都几乎去参加课外活动了,我们的三位辩手也一定都进了活动室,但为什么里面一点响声也没有呢?
倘若以前,只要我一走近610就必定听到天琳那阳光灿烂的声音。即使天琳没说话,也能勉强听见崔隽转笔的声音。可是今天却一丝不响,他们一定是沉默着不知说什么好吧。
都已经两天了还没调整过来?如果现在我进去直接提起上次庭辩,会不会让他们更加难过?
我决定进去看看,但我决定选择保持沉默。
可是推门进去后我差点摔一跤。我觉得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因为他们几个居然在专心致志地打牌!
东位天琳,手握纸牌认真地看着每个人的剩余牌数;
西位苏可,两手颤抖明显很紧张,额上挂有汗珠;
南位崔隽,手里的纸牌被合成一叠,正仔细观察着坐在北位的人;
北位,万雪霏,把手中最后一张牌出到桌上,依然挂着她那美丽的微笑:“啊,我又赢了。”
你们这算怎么个意思。是辩输了打牌发泄呢,还是好了疮疤忘了疼?为什么刚辩输你们居然有兴致打牌!还有,天琳以前打牌不是一边打一边吼的吗,今天怎么变得这么认真谨慎……不对不对,为什么万雪霏会跑过来和我们一起打牌啊!?
天琳边洗牌边跟我说,万雪霏退学了当然没处去了,不来打牌来干嘛?崔隽补充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刚学会就玩得那么好的,竟然能逼王天琳认真起来,除了我,万雪霏你是第一个。”苏可挥挥手让我过去顶替她的位子,我才不去呢,我今天来是给你们做总结的好吧,你们居然教万雪霏玩锄大D。多好一女孩子被你们带坏了!
哦不,这不一定,我要问清楚忍者神龟他们打人是怎么回事。
“不用问了,就是万雪霏说漏嘴了。”天琳边说着,又开始发起牌来。什么说漏嘴啊,能跟我讲清楚一点吗?
苏可还是很乖的,她耐心跟我解释道是当初大姐婆确实弄脏了万雪霏的演出服,也骂了万雪霏,导致她唱歌唱漏了一句。但是万雪霏也只是一时生气,说了句“那人哪个学校的,挺欠扁”而已,并没有真想去打人家。结果忍者神龟他们会错意了,就去把大姐婆扁了一顿。
如果只是这样而已……
“那为什么星期五庭辩的时候你没有说啊!?”我指着万雪霏说道。
“我……”万雪霏被我一吼,表情愣了一下。
“哎呀哎呀霏霏你别理叶子,到你出牌了!”天琳忙伸手招呼说,“不就输一场嘛,他这都接受不了,还队长呢。”
明明就是我怕你们接受不了……
还有,为什么你又改叫我叶子了,不是小叶吗!?
不过貌似他们几位还真的已经接受了,那我就放心了。既然万雪霏当时只是一时口快让她的部下误会了,那么向她判处勒令退学肯定是过于严重。那不用解释,这就是我们王牌庭辩队的责任,我觉得我们应该向万雪霏道歉。不过万雪霏说她不介意,也怪她没有管教好自己的跟班。再加上外文中学有心让她退学,欲加之罪嘛,怎么都会想办法让她退的,能把本来就不利的庭辩辩到那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再说天琳之前对她有恩,她怎么会介意那么多。万雪霏这么通情达理的女孩……你们居然教她打锄大D?
“就是因为抱歉才让她和我们一起玩啊!”天琳边说边从手里打出几张牌。
“她不用去唱歌吗?”
“都被退学了还哪有心情唱歌。你被退了你唱首来听听。”
“那,那她来这里是为了打牌的吗?肯定有别的事情吧!”
然后他们几位都没有回话了。并不是因为专注于打牌,而是在等万雪霏说话。
万雪霏又出完手里最后一张牌,诚恳地告诉我:“我只有这里可以来了。”
为什么啊!?
“因为现在的我,只有天琳,和愿意帮助我的你们这些朋友了。”
所以你才来到了这里,王牌庭辩队的活动室。
我记得曾听说过,万雪霏从来没有喊谁叫过“朋友”的,只有天琳。估计是她一直忙于歌唱,没有时间结交朋友。
而现在被退学的她,连唱歌也无心了。
“你爸妈对这事不管吗?肯定会给你再找个学校吧。”我问。
“他们在奥地利维也纳,从不管我。”万雪霏说。
就是说没有兄弟姐妹的万雪霏,现在是一个人。
那她还剩下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了啊。
怪不得各位在这里教她玩牌,还不停地输给她,是让着她吧。
“不对,我没有让!”天琳大声说道。
“我也没有让。”崔隽说。
苏可拉着我的衣角让我下去打一盘,我便答应了。
结果我一连输了好几局,基本上都是万雪霏在赢。她真的是刚学会吗?不可能吧!
她还说:“这个游戏真有意思,我以前玩纸牌只会玩24点,想不到还有这种玩法。”
居然只会24点,就是说她平常除了喝茶就没有什么别的娱乐活动了吗。也难怪,她没有朋友嘛。
崔隽问她说:“24点是算数的,你擅长吗?”
“不,那个我只是会,但玩得很差。”
“来试试吧。”
崔隽毫不客气地从牌堆里抽出四张牌摊在桌上:3、4、4、9。
我看一眼就算出来了,(9÷3)×(4+4)=24。
看崔隽和天琳的表情,也应该一下就算出来了。
可是万雪霏一直盯着这四张牌研究了好半天,手指还指来指去,憋了好一会儿都没给出答案。
她真的不擅长吧……
“呵,我也觉得奇怪。”崔隽把答案公布后对万雪霏说,“刚才有好几局牌型都是靠算数算不出来的,为什么你却能每次都出对呢?”
其实我玩了几局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万雪霏肯定没有作弊,因为发牌的一直都是天琳,万雪霏看不见我们的牌。而且她说她刚学会,应该不是假话。
而万雪霏说她也不知道,反正不知怎么就出完了。
“喂,小弟,叶子,别那么严肃了。”天琳把牌收起来说道,“人家刚退学,就该多陪陪她玩,今后怎么办她可一点想法都没有,别再给人家增添心理负担好不好。”
天琳真是个好朋友,话音刚落崔隽便抽椅子起身说:“好吧,万雪霏你有空就来玩,虽然这里没有茶水招待,但人都很不错。”
“谢谢你们。”万雪霏低头道谢,很讲礼貌。其实根本用不着谢,打输官司的是我们,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再演出了,我想好好玩几天。”她向我们拜托道,“各位,能陪我吗?”
陪?当然可以吧。你心情不好需要宣泄,我们当然奉陪。不过什么时间?
“明……天,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说,嘴角上还是挂着笑容。
明天好像是星期二,白天我们肯定要上课。
“没问题!”天琳一句话吓得我和崔隽不敢作声,“不就是旷一天课嘛。霏霏你都旷课一千节了,我们是你的朋友,不也旷点课不算朋友!”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讲义气啊!
“怎么样,明天我们去陪霏霏玩!”她望着我们几个,那自信的眼神和充满热诚的马尾辫好像不由得我们不答应一样。
这事肯定不行吧……逃课,我这乖孩子还从来没干过。崔隽也一定没做过吧。可是万雪霏却满怀期待地望着我们……
“呵,有什么不行。”崔隽低头闭眼一笑,答应了。
他居然答应了!
“叶子,你呢?”
“我……我啊?……”
“你够不够朋友?”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
“你自己说的:天琳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
这话我确实说过,但她什么时候听见的?
“你是不是男……”
“好了我去!”我只得答应了。旷课嘛,这件事要好好体会一下才能和我们的委托人万雪霏产生共鸣,只可惜晚了点。
只剩下苏可了。就算天琳再怎么用语言威逼苏可也不敢答应翘课,本来嘛,让苏可做这种事就好比让郭典范不再说英文一样,永远徒劳无功。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天琳说由她负责做请假,请假理由是王牌庭辩队聚餐,集体食物中毒。对于全年级忽然不见三名庭辩队队员来说,这个理由不错,是我能想到的最佳理由。然后她说:“好了,今晚我们去长沙米粉。霏霏一起来,很好吃的!”
我说今晚妈妈已经做了饭,不去了。
“你必须来,不然怎么食物中毒。”天琳说。
我囧。
之后我们约了时间地点,首先还是按照天琳的老规矩,明早八点半在广宣中心街从东头数起的第三个包子摊排队。经过多次实验考究,这种约见法确实很能有效地防止迟到发生。然后就是去哪里玩的问题了。
天琳提议去游戏机厅,崔隽提议去游泳,苏可也凑热闹,提议去游乐场玩。既然你们全都带个“游”字,那我提议去游车河好不?我的发言十分心虚,毕竟我们居然光明正大地讨论逃课去哪玩的问题。天琳说没关系,因为我们王牌庭辩队好不容易辩输一回,队员们也需要发泄发泄嘛。什么“好不容易”,明明是第一场就输了。
可是万雪霏好像对我们的提议都不感兴趣,我想她应该没怎么去过游戏机厅游乐场这样的地方。再说那种地方不是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就是位于人口汇集的地方,万一被老师抓个现行,那我们可就真食物中毒得吐血了。
万雪霏说她想去爬山散心。于是我们集体赞同去远离市区的地方,在第二天排队集合后,便一同搭车向云断山进发。
云断山位于云起市北部的云断区,从广宣区中心出发要途经沙涌区,开车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主山并不高,顶峰海拔不到两千米,但因为它处于城市郊区所以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旅游景点,也给云起市居民休闲散心找了个好去处。
不过我并没有来过这里几次,一是因为本身就在云起长大,觉得随时都可以来,就好像不少法国人一辈子都懒得去看巴黎凯旋门一样。二是这里实在偏远,如果不是有心要来,谁也不会愿花那么多时间在路上。
但这天我和万雪霏,还有天琳、崔隽一同逃课来到山脚,本来满心比辅助线还虚的我一下就感到释然了。
自从开学以来,我几乎一直都窝在家和学校,心灵也一直游走于高楼和网络之间,真的好久没看过那么广阔的世界了。前方青山绿水,层峦叠嶂,高处峰回路转,直耸入云。除了眼前的大门,缆车和一条宽阔的水泥路是人修的以外,周围全是大自然天成的美景,让我忍不住赶紧往上攀登,把肺里的积压的灰尘一口气全换掉。
也因为是星期二,四面几乎没什么游客,不会挤也不觉得热。看见前方道路空旷无比,天琳带头往山上登去,还转过身来催我们说,今天是我们败诉的惩罚,要罚我们全体跑遍云断山,不快点一整天都爬不完。明明昨天还说是来发泄的,她的思维一向都是那么古怪。
她今天的穿着和以往出行一样,还是一套阳光帅气的便捷服饰,不带一丝花边。如果没有那条仿佛鲤鱼般灵活晃动的马尾辫,我一定会无数次把她当做是男孩了。
而这次是我第一次见崔隽穿便装出行。以前见他都是在学校或法庭,周末他从不出现的,今天好不容易出现了,还是星期二,让我不禁去妄想他周末到底要干什么。他的穿着也很简单,一件衬衫,一条中裤,加上运动鞋。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他衬衫的口袋里挂着两支笔,不认识他的以为他是文化人,更不认识他的以为他是卖笔的,谁也想不到他其实是玩笔的。
万雪霏今天没有化装。她穿着和我们第一次见她演出时一样的衣服,那套素白色的衣群架在纤细的身体上,十分完美匀称。加上前方吹来的和风把她的双辫随披肩长发一同扬起,宛如山中的仙女,与大自然完美地结合了。我相当质疑她的身体能不能坚持爬上那么高那么远的山,如果真上去了,我猜她是飘上去的吧。
我们沿着并不陡峭的水泥马路前行,缓缓而上,一路上谈天说地,有说有笑。我们聊的内容比以往在局限的学校里多太多了。有蔡聋子装聋作哑事件簿啦,苏可的辩论训练大合集啦,《痴男怨女对碰火花星》结局大构想啦,审判长多啦A梦的身世之谜啦。其中关于多啦A梦这个人,万雪霏应该是认识的,因为他是万雪霏的伴奏手。可万雪霏说她也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云起市音乐学校的学生,出来打工的而已。后来我们还聊了网上流传甚广的王天琳和万雪霏的JQ,居然一点也不尴尬,也许是身处大自然里,天人合一的关系吧。
万雪霏问我们为什么奸情是JQ,我刚想回答,却被天琳抢着说:“昨天教你的锄大D记得吧。扑克牌里面K是国王,Q是皇后,本来国王和皇后是一对正式夫妇,但J是骑士,和Q在一起,JQ不就是奸情嘛。”这解释简直是误人子弟。万雪霏好像听懂了,问她:“都说我们俩JQ,那我们谁是J,谁是Q?”天琳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我是J,你是Q!”至于为什么,天琳说那天在后台是她保护万雪霏,所以当然她是骑士,万雪霏是皇后了。我和崔隽相互看了一眼,摊了摊手,心领神会:万雪霏是情,王天琳是奸。
就这样,我们一直走到半山腰才发现,好像忘记带午饭了。
山腰处有个广场,有餐厅提供午餐,不过因为是旅游景点所以价格很贵。我问他们要不要做“买”的侃价练习,天琳说不要,说今天明明是出来散心的,她的口风变得比昙花还快。于是我直接侃价拿20块钱买到了两份30块钱的饭,和万雪霏一起先吃了,这让天琳和崔隽总觉得有点心里不平衡。
叫他们平时不练习,还把练习推给我做,我可是练习完毕找到感觉了,这回身为队长的我应该给你们点惩罚。
天琳便拉上崔隽,扬言说要5块钱买到,怎么也得把我比下去。我真怀疑5块钱够不够成本,崔隽肯定不会答应她。结果想不到崔隽居然答应了,说:“5块钱能买到是能买到,不过要花多点时间。”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崔隽的想法。
“没关系!”天琳说,“能便宜买了就便宜买了。”
我总以为女人是一种有便宜就赚的生物,但天琳是个例外。想不到天琳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万雪霏说,天琳应该不是为了赚便宜,单纯是为了要把我比下去而已。比就比,难得有机会看天琳出一次洋相,我乐于奉陪。
结果我和万雪霏吃饱了半个多小时,天琳还没侃到饭。
“喂,直接买10块钱一份算啦……”我催促她道。可是她坚决不干,说才十二点半,还早呢。
“不快点一整天都爬不完哦。”这话可是她说的,现在该用在她身上了。万雪霏也在一旁笑着,是觉得我们庭辩队很有趣吧。
“那你们先走!”天琳说。
先走什么先走,待会儿走散了怎么汇合。
“上山就一条路,用得着汇合?”
崔隽好像也是那个意思,他说他能陪着天琳在这折腾,毕竟天琳那性格扬言说了要5块钱买下,就不会多给一毛钱。而且有他在,能保证5块钱买到饭,今天就当是给队长个面子,把上次欠着的买卖练习补完了。
“我们先走吧,我想去山顶。”万雪霏发话了,看来她也知道劝天琳放弃是永远不能成功的。
我只好留下他们继续闹,和万雪霏组成先行部队,先去到山顶再等他们。
一路攀过望云岭,走过聚云亭,渡过云飞桥,登上浮云坡,我和万雪霏边走边讨论起5块钱低于成本价,那还买不买得到饭的问题。
万雪霏很大胆的猜想说崔隽敢打包票5块钱买到,还要花时间,意思是要慢慢等待,等到肚子饿了,卖饭的可怜他们了,就愿意5块钱卖给他们了。我笑了,说当然不是那么回事。卖饭的绝对知道天琳和崔隽兜里有大把钱,怎么可能因为肚子饿了才5块卖。崔隽敢说5块钱能买到,是因为商品的使用价值并不是恒定的。特别是食物,时间一长没人来吃,饭菜越凉越不新鲜,自然就贬值了。等得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廉价买到,加上天琳和崔隽一直赖在餐厅不走,卖饭的肯定为了打发他们干脆5块钱卖了。崔隽的想法仅此而已,万雪霏听了才恍然大悟。
她的想法让我觉得她虽然有点笨,但足够纯真。她很少结交朋友,一定也很少想到这些俗事,准确地说是没时间没精力去想吧。
不知不觉我们周围的游客变得更少了,四周有薄雾缭绕,看来已经接近山顶,那云断峰就在眼前。万雪霏好像变得分外激动,加快脚步往前奔跑。
从了无一人山顶广场边缘向外望去,视野无限开阔。不但能俯瞰整个云断山,还能远眺南部的云起全景。万雪霏扶着围栏,迎着清凉的风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又深深地呼了出来。被云断顶峰的南风一拂,我的身心也变得格外舒畅,好像只要冲远方大吼一声,就能把学校里积累的功课压力全都排出体外了。
“真舒服,我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万雪霏望着山下一片葱绿,感叹道。
“这么说你以前常来?”
“也不是,五六年前来过的,只是对这里印象特别深刻。”
五六年前,那时才10岁。我小时候也曾来过,但是对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也许是以前没有什么功课压力不需要得到放松,或者当时太小不懂得欣赏吧。但万雪霏说她对这里印象深刻,莫非是幼时曾在这里摔过跤?
“那次来这里,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她说。
“哦!?”
她说她多年前认识了一个朋友,这话太能提起我的兴趣了。
“那时她就在那里。”她指着广场一角说,“那里传来了一阵很美的小提琴声,我不由得凑过去听,我被迷住了。”
她边说边往那个回忆中的位置走去,很怀念般:“她拉的是一首歌,还问我要不要试着唱唱,我正好挺喜欢唱歌的,就敞开歌喉。想不到她反而被我的歌声迷住了。”
万雪霏说着有点脸红,其实她用不着害羞,毕竟我们都曾被万雪霏的歌声迷住,还差点走火入魔来着。
“你们看过我演出,可我其实不喜欢上台表演。”她说,“有点烦闷,被一堆人围着心里也不舒服。我喜欢唱歌,只喜欢自己静静地唱。”
怪不得她想跑来云断山散心。
“谢谢你们愿意旷课陪我,你们真是好朋友。”虽然是道谢,但她的语气已不那么客气礼数了,有些随意。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我挠挠头说,其实我本来都不愿意的,还不是天琳那个我行我素的家伙心血来潮,“对了,我记得崔隽说过,你唱的歌都是自己作词曲?”
我话音还没落,只听见一阵歌声从耳边传来,是万雪霏倚在栏边唱歌。
我有幸又一次听见了她美妙的歌喉。那歌声和在寒露时分的不同,不那么规矩了,而是自由自在,向四面八方飘扬。
她唱出了自己的苦闷,唱出了向往的地方,那是一阵要摆脱一切的声音,美得洒脱。它不仅仅打动了我,还打动了风,打动了四周的一草一木,都陪着她的歌声一同舞蹈。歌声穿透薄雾,仿佛融入了整个大自然,从山顶洒向整个云起。
我沉溺在歌声里,好像身临仙境般,倾听着女神歌唱。
我仿佛还听见了优美的和声,和着她的歌,在伴奏。
好像是从聚云亭那边传来的,一阵小提琴声。
难道万雪霏的歌声还能让时光倒流!?我刚一睁眼想往琴声传来的地方望去,可是万雪霏的歌声已经停下了。
她单手用力按着头,扶着围栏,很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跑过去问她。
“我,头痛……”
难道这就是她传说中的周期性偏头痛?怎么现在发作了啊!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我不知道这个该怎么处理啊,是不是山顶缺氧造成的?
不管怎样,我没带止痛药或者别的什么,先赶紧送她休息好了。
“下山吧!”我扶着她。
“嗯,回去……”她指着缆车站,看来是没法走路了。
于是我拨了个电话给天琳,说我们先走了,不用跟上来了,跟上来也没戏看。
缆车下降的过程中,我才想起刚才隐约的提琴声。仔细听听,已经听不见了。
是我刚才的错觉吧,我想。
【注解】
煽动:怂恿,挑拨,鼓动。
艳〇门:这个,在网上曾火爆一时……
三个有利于:原话是“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有利于提高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好了疮疤忘了疼:忘了曾经受到的教训。
欠扁:就是欠揍。专门用来形容此文作者。
欲加之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给人施加罪名,办法太多了。
24点:用四个不大的自然数,以四则运算算出24的玩法。
食物中毒:吃了不好的东西,严重吃坏肚子了。
游车河:开着车兜风,到处游荡。
凯旋门:欧洲纪念战争胜利的一种建筑。
辅助线:一般是用来解答几何题,暂时添加的虚线。
昙花:漂亮的花,可惜花开花谢很快。
使用价值:能满足人们某种需要的物品的作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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