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杨静见过毛力一面，再加上他的证件，这次我们顺利走进了604宿舍中，房间的结构和我们304一模一样，我安心地点了点头，事件的经过肯定是那样没错了。
“钟小花同学……那天我说了，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椅子上也有高晓妍的鞋印。如果是他杀的话，现场不会那么干净吧？”
“嗯，我记得，如果是高晓妍自己踩着椅子站在窗口呢？”面对我提出的猜想，毛力似乎不太能接受，指出了我话语中前后矛盾的地方。
“喂，你忘记你刚才说的么？既然她不是收衣服，那她为什么非要在窗口那边还踩在椅子上呢？”
“因为当时室内的情况，让她必须这么做，是这样吧？杨静同学？”
“我没懂你意思。”一副不想理睬我们的杨静歪着头，似乎对我三番两次来骚扰的态度表示格外不满。
“我听说高晓妍很讨厌榴莲的味道……是那种夸张到闻到味道会想呕吐的程度。情况大致是这样的，有人在宿舍桌子和床铺下面放着榴莲壳，回到宿舍的高晓妍闻到这味道后，以为室友趁自己不在吃了榴莲，于是第一时间去开窗通风了。”
我想不接受榴莲的人一定能明白这股味道有多么可怕。
“这样啊……”
我翻出了手机照片展示给毛力，继续说道：“按照白宿管楼下的登记单以及维修部黑师傅的工作日志，女生三号楼604的窗之前就有故障，需要推一下窗的上沿才能开窗，身高160都不到的人则需要借助椅子。当高晓妍推开窗给宿舍通风换气时，躲在宿舍角落里的人，冲过去一把将她从窗口推了出去。”
“咦？有人藏在角落里？”
“小花你是说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在吗？”惊讶的北浔帮毛力把下一句话说了出来。
“不，将高晓妍从宿舍窗前推出去的人就是你！杨静同学！”
“你说什么？！！！”这个脾气暴躁的女生虽然个子并不怎么高，但已经挽袖子准备上来修理我了，毛力赶紧拦住了杨静，免得这个脾气不好的女人对我出手。
“等等，钟小花同学！房间里有人难道会察觉不到么？如果正如你所说，在高晓妍走进宿舍时，杨静躲在角落处不是显得很怪异么？”毛力打断了我的推论，而杨静则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坐在椅子上。
“很简单……营造出心理暗示就行了。锁上宿舍大门，让人感觉没有其他人进来过，关上卫生间的门打开灯，门上的磨砂玻璃透着光，自然给人一种里面有人的感觉，高晓妍会默认为杨静在卫生间里。北浔，我们宿舍也是只有两个人住，你应该能理解吧？”
“哦，好像是这么回事呢……”食指按在下巴处歪着脑袋的北浔思索了一下点头对我表示认同。
“你第一时间无法报警，是因为你要处理掉放在宿舍里的榴莲壳，高晓妍坠楼后，你去丢东西会惹人怀疑，所以你将榴莲皮放入密封袋里，等你回来再处理。你应该是在周五傍晚，趁着超市快关门的时候买了一整只榴莲回来的吧？超市的榴莲有些是拆开卖的，不买下一整只你就弄不到榴莲壳。否认也没用，我们宿舍楼外有监控。”
因为杨静晚上被警方带去调查，第二天十点多才回来，回来后她立刻将榴莲壳扔掉，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北浔在昨天下午，看见早上已经清理过一次垃圾箱的保洁阿姨提着的袋子内有榴莲壳，还纳闷谁会上午吃这玩意。
“真奇怪，就算我真买了榴莲又如何，而且我怎么能确定高晓妍回来的时间？”
“问一下不就好了。”我手中夹着一张深黑色的明信片，上面印着SPACE店面的LOGO，故意在杨静面前晃了一下，“曾在SPACE打过工的女生都有大堂经理的电话，陈经理不知道高晓妍的名字，因为他是以电话号码来记录的。而且根据高晓妍以往的习惯，不喜欢熬夜的她肯定会从7点打工到10点，你就可以按照计划进行了。”
“你怎么会？！”杨静似乎没想到我竟然连她在SPACE打工的事也调查到了，很明显她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硬气。
“北浔你还记得吗？你说周五晚上九点左右看见外面好像在下雪了吧？”
“恩恩，有这回事！”在我的询问下，北浔点着头解释道，“但我不确定，因为我当时在做别的事，没有盯着窗户，只是感觉外面有雪花在飘。”
“那是杨静提前做的准备工作，用工具将窗外晾衣架的固定螺丝弄松，从而落下的石材粉末，这样被推出去的高晓妍反应再快，抓住晾衣架也没用了……”
“可是小花，杨静是高晓妍仅有的朋友诶，我之前给你的调查便签上也写过……”
我没有理睬北浔的后半句话，继续按照我的思路解释着，所以也忽视了房间里的变化。
“表面朋友罢了，这看似关系融洽的背后，只不过是在报团取暖……一个虚荣心过剩，一个脾气暴躁，却又不想在学校里显得被排挤，所以玩在一起，仅此……”
“啪！”猝不及防的火辣触感在我的左脸颊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让我不由得后退一步稳住踉跄的脚步。
“滚出我的宿舍！”全身颤抖着的杨静冲开了毛力的阻拦，怒不可遏地向我吼叫着，“你在胡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这样对高晓妍？！我可是她学校里唯一的朋友啊！”
“唯一的朋友……呵呵……”我完全没有被杨静的气势所压倒，虽然脸上疼得厉害，但我毫不退缩直挺挺地瞪着她，那层虚伪而脆弱的关系我可以轻易点穿。
“住手！”毛力迅速将暴躁的杨静按住，确保她不会对我再次施加暴力。
“小花你不要紧吧？”北浔赶忙跑进卫生间将随身戴着的小毛巾淋湿，折成方片状敷在我发红的面颊上，然后敌视地瞪着杨静。
“我不要紧……这不算什么。”在北浔的搀扶下，我用力深呼吸调整着自己。
“就算你刚才说了这么多，杨静确实没什么动机啊！”控制着杨静的毛力，对我的推理也抱质疑态度。
“是啊小花，再怎么想也……”北浔也显得有些犹豫，她那断断续续的语气，似乎在担心我会不会因为被杨静扇了一巴掌而一时着急做出错误判断。
“那好吧，最后问一声……杨静同学，你胸前是不是有颗痣？”
“什么？！！”
被毛力挡住的杨静在我那镇定的质问声下，表情开始扭曲了起来，明明前一秒还敢对我动粗，现在却仿佛看见了恶鬼般卷缩着身体。此刻我不知道自己摆出了什么表情，虽然北浔用毛巾帮我冷敷但左脸颊还是很疼，但无所谓，嗅到了对手身上发出来的恐惧气味，那正是我判断正确的证明，进一步向着真相靠拢！
“你怎么会……难道你？”
“毛警官，请你介绍一下石卫明吧。”我没有理睬错愕的杨静，猛地话锋一转把话递给了毛力。
“SPACE的老板？他也是给高晓妍的放贷人啊……这点你应该知道了。”
“这段时间高晓妍总是收到这个人的催款和要挟短信，所以警方拿到高晓妍的手机后认为石卫明和高晓妍的死有关系。”我重复着毛力给我说过的信息，只是为了让杨静知晓。
“是啊，我们认为是石卫明的缘故高晓妍才会自杀……为什么又扯上了他？”
“那我来说下事件的经过吧。”我清了清嗓子，用着更为锐利的目光瞪视着眼前对我施暴的杨静，将她内心感到的恐慌感彻底撕开，“几周前商场有优惠活动，高晓妍用信用卡买了新包。可随后还款日将至，实在想不到办法的她打算拆东墙补西墙，想去找小额贷款应急……但她没想到这个小额贷款是裸贷，需要裸照作为抵押，她自然没有答应。然后上周周末因为杨静的关系，被迫在SPACE早退的高晓妍没赚到工钱，自己费了大把劲才将不省人事的杨静弄回宿舍，还倒贴了车钱，越想越不爽。还款日迫在眉睫的她出了一个昏招，脱下了杨静的衣服，在她身上放上了自己的身份证，然后……”
“我不知道这回事！这女人竟然会趁我喝醉的时候做这种事！”看着杨静厉声反驳我的模样，不知道为何我刚才脑海中闪烁着的好朋友之类的词汇，此刻想起真是格外的讽刺。
“喝醉？我可从没说过你喝醉的事情吧？”我对着她歪头微微一笑，脾气暴躁又性子急的人还真是容易上钩呢。
虽然戳破了杨静的反驳很解气，但……哎，左脸还是好疼啊！
“切……我不知道！”杨静那响亮而空洞的嘶吼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那晚高晓妍不希望你发现异样，帮你重新穿上了衣服，也许是醉酒的缘故，晚上踢掉被子的你发烧着凉进了医院。在你快出院的时候却遇上了因为食物中毒而入院的石卫明，虽然他是SPACE的老板，但对于陈经理如何吸引客流的手段没有过多关注，石老板之前并不认识你，因为在 SPACE打工的女生不会留下真实姓名。可由于你醉酒失态的那晚，是石卫明帮你们叫了出租车，所以我想一定也看到过哦……你胸前的痣！接下来就简单了，他收到了高晓妍发来的照片，记得杨静长相和特征的石老板，便把你和高晓妍混淆在一起……”
在我讲述完石老板在本次事件中的关系时，毛力不解地插话问道：“等下？钟小花同学，既然按照你的说法，杨静身上不是放着高晓妍的身份证么？有照片的话，石卫明怎么还会将两个人混淆在一起呢？”
我真不想开口，也许是女生的共识，毕竟连杨静都没有把这个拿出来反驳我，我只能耐着性子给毛力解释道：“你觉得女生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平时打扮过的样子是一致的么？”
“是么？我还真不太清楚呢，你们的身份证可以给我看一下吗？呃……”从毛力的眼神和反应，他似乎不是在装傻，就仿佛听见女生说“我没不高兴，你去打游戏吧！”就信以为真的直男思维，但在我和北浔嫌弃的双重目光下，毛力尴尬地咽了口口水，干笑着把目光放在别处，挠着头装作什么都没说过的模样。
就当毛力的目光扫到卫生间时，他猛然一怔，大声说道：“不对！钟小花同学，我想起来了！当时杨静刚洗完澡！你之前那套他杀的推论是完全不成立的！”
“就是啊！这位警官那天晚上也在场！”
“吼……这样啊。”
听着杨静最后的挣扎，我又微微一笑看了眼毛力，他似乎有些焦躁，心里很矛盾，因为他相信我才来这里，如果我的推理是错误的，那他可是需要承担责任的。
但为什么此刻我特别高兴，就像当时高晓妍把钱包里的纸币全都拿出来的时候一样，我心里格外兴奋，事态的发展竟然都如同我所想的那样。
她也上钩了呢……
“对！我有印象！刚到604的时候，杨静确实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啊，她只是用了半分钟在洗手池上把头发弄湿，以此来佯装洗澡的事实。”在毛力努力回忆的时候，我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原因，翻动起手机，再次调到我拍下的相关资料上，同时用着酸溜溜的语调点出毛力被蒙骗的事实，“周六上午，当杨静还在派出所里接受询问时，校方为了安全起见，让维修部的黑师傅来604把坏损的晾衣架拆除。因为杨静不在宿舍里，所以白姐的登记册上有黑师傅借604钥匙的记录，时间是周六上午九点整，而杨静在十点才回到宿舍。”
“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维修工趁没人的时候，进宿舍工作不正常吗？”杨静没明白我为什么要举出这件事。
“哼哼，然后请看这里……”
“这个是……”
“报修登记单上写着周五早上高晓妍向宿管上报了卫生间浴洒有问题的事，而杨静周五下午才回来所以她并不知情。而周六上午黑师傅来你宿舍拆除了晾衣架的同时，顺便把浴洒给修好了。他在工作日志上写的情况说明为浴洒内部老化堵塞，无法正常出水……杨静同学，既然周五晚上浴洒还是坏的，直到周六上午才修好，那案发时你是如何洗澡的呢？”
“不……”
“你现在要改口么？我记得当时你可是众目睽睽之下穿着睡衣，盘着那湿漉漉的头发走出了宿舍楼……整个宿舍楼的人都看见了！”我特地把这个问题放在后面说出来，此刻讨论到这个点，杨静完全无法反驳改口。
“不……”
“还要继续挣扎？那好吧……”倍感屈辱的杨静快把下嘴唇咬出血了，捏紧的双手不自觉地发颤。
“这个照片里的女生应该就是你吧？”我从包里缓缓抽出一张照片，在亮相的瞬间，杨静目光变得呆滞，脸色霎时间失去了血色，苍白的面容将曾经在她脸上出现的耀武扬威一口气抽空。
照片中，一位黑色长发女子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身份证放在少女的腹部处，胸前那粒黑痣清晰可见。
“差劲……”边上的北浔侧目一脸不屑地看着刚才目光紧盯在照片上的毛力。
“不不不！我只是确保照片里的人没错啊！！！”毛力红着脸，慌张地摇着手以示清白，想表达自己这么做只是工作需要。
“加上这个……”我犹豫了一下，本想故意在她面前挥动照片的，但看着已经跪倒在地放声大哭的杨静，我将照片收进了信封里，这要比我扇回她一巴掌还解气得多。
我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
“呼——以上！就是我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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