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关押着费尔曼的拘留所以后,我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正午的街道,到处都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氛围。
沿路的车水马龙演绎着此世浮华,让街边那时隐时现的烟火气显得愈加遥远。
就算已经没有了奴隶契约的束缚,菲欧奈还是顺从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看来是已经把我认定成了会善待她们的人罢。
头,很痛。
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混乱的感觉要更多一些。
从大二开学以来,一直到现在,才过去了仅仅一周的时间。
我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言行已经出现了些许不协调的感觉。
哥哥、同学、学长、学弟、青梅竹马、外交官、皇帝、以及……恋人。
在短时间内连续扮演了大量的角色,使得我的感情都变得有些麻木。
就像是有另一个自己,在头顶的上帝视角,注视着现实中的自己一样。
在早上夏祈冲我撒娇的时候,上帝视角的我,甚至在一瞬间经历了大量的思考,才勉强做出了符合“哥哥”这一身份的举动。
明明脑子一热,就擅自作为最终BOSS登上了舞台,事到如今却发现根本不知道最终BOSS该有什么样的行为举止。
最初的挑战者,按照《王之轨迹》原来的剧本,还要经过至少三十年才会出生。
至今为止,我做过的最像是最终BOSS的事情,就只有凭借自己至高无上的立场,靠着威胁别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除此以外的事情,基本都是像在做慈善一样,为艾尔琪身为主角那泛滥的同情心四处买单。
“这还真是……”
我苦笑着叹了口气。
再这样迷茫下去,难保我自己不会变成第二个费恩。
像费恩那样虽然有着小小的缺点,但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干,顺利地跟心爱的另一半喜结连理——倘若是在童话故事里,他的故事会在这里戛然而止,徒留下“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这样空泛的结局。
跟相信着爱与羁绊的艾尔琪不同——
我恐惧着名为“爱”的情感。
只要人类还存有执念,爱就终有一天会扭曲、变质。
——那样的爱往往比纯粹的恶意还要更加恐怖。
正如那个名叫费恩的可悲男人,当他出现在舞会现场的时候,恐怕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还爱着什么了吧。
仔细想想,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走上了那样可悲的道路呢?
嘴上说着喜欢艾尔琪,实际上还是靠着近乎威逼的手段,强硬地把她纳入了权能的支配之下。
不仅如此,以后还打算再把更多在意的女孩子全都……
终有一天,我自己也会走上那样扭曲的道路,变得不知道所爱之物究竟为何吧。
“真是可悲呢……”
我抬头望向了悬挂在天空的白色高塔。
如果是现在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运用“苍天”的力量,在这个尚且为时未晚的时刻,为这个毫无道理的世界画上句号吧。
——“毁灭吧。”
『警告!警告!』
“出什么事了!苍依?”
『根据生体健康监测系统显示,主人的精神污染指数已经达到了40%,请您尽快调整自己的情绪状态,以免做出冲动的杀伤行为。』
“精神污染、指数……?”
我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
“我可没听说过《王之轨迹》里还有这种变量啊……”
『……』
看来苍依无法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伴随着苍依的一阵沉默,在我视野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像是进度条一样的图标,上面正显示着43%这个数字。
吸气——呼气——
伴随着我的一阵深呼吸,内心涌出的那阵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也逐渐地消退了下去。
视野中的那个43%的进度条也逐渐倒退,最后停留在了37%的位置。
“呼……呼……这还真是危险啊……”
直到那阵诡异的冲动彻底消失不见,我才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
当我刚刚转生成为夏桎的时候,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毁灭世界,甚至还为此而发出了嗤笑。
——只要我从旁辅助主角战胜一路的困难,毫无疑问可以直接跳过我这个最终BOSS,达成全员存活的完美结局。
没想到这才刚经历过序章的事件,我就已经开始产生了想要毁灭世界的想法。
也许这就是专属于我这个最终BOSS的试炼吧……
无论是将艾尔琪收为圆桌骑士,还是打败了费恩和卢卡斯,甚至是原地建国登基称帝,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发展的太过顺利了。
——以至于我都已经忘记了,自己也是命中注定将要败北死去的垫脚石之一。
“还真是让人不能掉以轻心呢……”
※
“总之,她们现在是处于被老家给抛弃,目前无家可归的状态,所以我就又带回来了……”
我大致给艾尔琪复述了一遍跟费尔曼之间的交谈。
“原来是这样吗……”
艾尔琪听完了我的话,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与此同时,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今天的午间新闻。
『德意志皇帝腓特烈十二世于今日上午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就苍蔷薇帝国滥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事发表严正谴责。让我们将画面切换到转播——』
『喂!苍蔷薇那个新来的毛头小子,哪有人像你这样胡乱发射权能的!要不是我反应快,怕不是连大半个希腊都得给你一起轰飞了!这次是我家女儿有错在先,就不跟你多计较了。还有下次的话,我可不会再下场给你擦屁股了!』
“真亏他正面吃了‘苍天’一发主炮,才过了一天就能这么活蹦乱跳啊……”
根据施耐德那边的线报,腓特烈大帝回到王宫的时候,已经是重伤濒死的状态了。
说到底,我口中所说的五分钟,原本就不是留给卢卡斯的。
就算腓特烈大帝没有关注舞会当时的现场直播,我让“苍天”的第一发主炮在柏林的上空掠过,也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了。
我所给出的五分钟条件,目的是让腓特烈大帝赶紧做出决断,到底要不要亲自出手保下德意志那二十万人的军队。
也幸亏他最后还是顺了我的意,选择了亲自出手。
要是真的让那一发主炮歼灭了德意志的军队的话,反而该轮到我这边头疼了。
我想腓特烈大帝也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出那样的话吧。
“那个、夏桎?”
“怎么了?”
艾尔琪似乎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思考,向我发出了询问。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她们在这里担任女仆的工作呢?”
我原本还以为她打算在这里养活那对母女一辈子呢,甚至连拒绝的说辞都已经提前想好了。
没想到艾尔琪居然很认真地为她们的将来做出了考量。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夏祈你怎么看?”
“诶?我吗?”
正在一旁吃着薯片的夏祈,显然没想到话题会被抛到自己的身上,只见她轻轻地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来回打量了那对母女一番。
我这才注意到,那个重度兄控的夏祈似乎很自然地就接受了那对母女的存在,是因为艾尔琪昨天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吗?
“最近就连艾尔琪姐姐也住进来了,要是能有人帮忙做家务的话确实再好不过,但是……”
夏祈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担忧。
“她们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女儿那边没有受过任何教育所以没有办法。如果可以的话,至少想要像这样维持住日常交流,让母亲的那边尽快恢复过来。”
“那样的话,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我家妹妹自满地拍了拍那稍显单薄的胸脯。
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她们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我一边这样想着,先一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客厅的空间全部留给了可靠的家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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