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夕阳打散的云朵零零碎碎地飘在天边,从间隙中还能窥见被染红的色块以及逐渐开始闪耀的繁星。
倘若底下那些熙熙攘攘的学生们愿意将思绪从放学上移开、去试着眺望天空的话,一定会被烟霞与余晖覆盖的浩空所震撼。大自然这优雅的画师每天都能在落日时挥毫落纸,绘出一幅斜阳下的绝景。
或许会有人驻足仰头赞赏这常见的美景,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烛纤。即使有着这个看似儒雅的名字,但其人却谈不上有什么文雅气质。
邋遢的外貌以及未修理的胡子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加上微微驼起的背部和凹下去的眼窝,要是不说别人只会认为是哪里工作的程序员大叔而不是年纪不到20的大学生。
他那无意中散发的萎靡气氛让周围的学生下意识地远离,不过烛纤自然不会在意他人目光,他只顾着低头戳着手机、同时用余光注意着前进的道路。
晚上吃什么呢......
他微微皱眉,眯眼思索着这个每天都会面临的难题,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好点子,于是滑动着手机熟练地打开了外卖页面,眼球随着页面上下滑动。
理论上来说,他应当会在漫长的犹豫不决后选择下今晚的晚饭,随后随意地迈着步子回到借宿的房屋,之后或是与手机为伴亦或者在游戏中鏖战至深夜,直到精疲力尽方才躺上床一觉至天明。
这也正如他之前往日重复而不单调的生活一模一样。至于学习?不存在的。
不过也许是神明的戏弄,又或者是巧妙的偶然。命运的丝线早已缠绕上他身,让世界的画片悄悄错落。
嗯......?刚刚是不是光线突然变红了一下?
烛纤感到了一点不适,但并未在意,好不容易点完晚饭的他已经打开了视频网站、注意力被推荐的视频所吸引。因此他仍继续踏着步向前,随即余光便发现了前方有一坨黑黑的玩意挡住了路。
路上什么时候有路障了?这么想着的他并没有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开,而是向右准备绕开继续前进,但那坨黑影也同样向右平移拦住了去路。
他向左迈一步,黑影跟着向左,他又向右行一步,黑影紧跟着向右。
这年头出智能路障了?
他总算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低头看向了拦住去路的黑影。如果将时光倒流回几年前,那时的他或许还可能心怀着拯救世界的梦想,随手捡到的树枝就能幻想成化为撕裂空间的利刃,像现在这样能在回家的路途上碰见什么东西一定会吸引到他浓厚的兴趣。
但已经沦为大学牲的烛纤现在只会思考着,什么鬼东西挡住我回家打游戏睡大觉了?
像是被一层黑雾遮住了般,眼前这个高度不到自己胸口处的黑影大概是外面披了件黑色的斗篷。
还没等烛纤思考这是什么物体,斗篷的兜帽下传出清脆的声音:
「你是不是碰过一只死狐狸啊喵?」
略显骄纵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些稚嫩,还带着意义不明的语癖。
听起来像是哪里跑出来的熊孩子。烛纤有点郁闷,他可不喜欢被熊孩子缠上,对于不善于应付小孩子的他来说熊孩子跟灾难一样难以应对。
不过也有可能是迷路的小孩。如此思索后,他微微弯下腰低头微笑着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对着黑影说道:
「那个,小朋友你是迷路了吗?」
「嗯?哪里有小朋友喵?是我在问你话呢大叔,有没有见过一只白色狐狸?还有,你语气真的很恶心诶喵。」
兜帽下望过来的金色瞳孔毫无疑问地射出了厌恶的眼神。
大叔......?恶心......?
虽然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外表打扮了,不过烛纤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一定颜值的,并始终都秉持着“如果认真梳妆打扮一番的话自己绝对能够吸引到女孩喜欢”这样的想法,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催眠就是了。
但不论怎么样,被莫名出现的小孩给辱骂是烛纤从未想过、难以接受的情况。
硬了,拳头硬了。
不过还是得先弄清楚这熊孩子是不是迷路了才行。
烛纤用尽全力忍住怒火,缓解了下僵硬的微笑。既然这孩子不理自己的问题,还是先顺着她的话吧。
「小朋友这里可是大学,哪能有什么狐狸。」
从未听说过、甚至是了解过狐狸的烛纤对于这种生物了了解仅限于千年前的妲己。但出于对自己这连野猫都少见的学校的认知,他很轻易地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唔?是吗喵......但是你——啊呀看样子得走了喵。」
话说到一半,这个披着黑袍的小孩突然向右倾斜、似乎是看了眼自己的身后,随后便喊着「先拜拜了喵」向后跑了出去,矮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
这是哪家的熊孩子啊。
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语气自傲不听人话还贬低人,就算是不喜欢跟小孩子较量的烛纤都有点窝火。
算了,至少没小孩子迷路算是好事吧。这么安慰着自己,烛纤叹着气向前走的同时重新将目光聚集在手机屏幕上,准备继续播放刚刚没看完的视频。
可他的视频再次受到了无情打断。
「请问——」
感受到右肩被轻轻拍打,烛纤回过头,向他搭话的是一位看上去年龄不到15的女孩。
就算是纵观烛纤这十九年的记忆,他也未曾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语言倒是可以很轻松地描写出她可爱又带着些许成熟的外貌,但此时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家看自己二次元老婆的烛纤并没有多大感受,倒是旁边的路人纷纷驻足侧目。
女孩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微微晃动着被发夹束起的褐色长发,最后终于如酝酿好了话语一样一击掌,随后说道:
「你见过一只会说话的猫吗?」
......什么玩意?
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什么的烛纤一时愣住,咀嚼着女孩的话语。
「呃啊可能是我表达不当,就是那种跟电视剧里一样像妖怪一般会说话的猫什么的,你有见过吗?」
「什么妖怪......?」
「不是妖怪啦,唔说是妖怪好像也没错......总之就是那种,很不一样的猫咪?」
「你说的这个猫咪,它可爱吗。」
「跟可爱没关系啦,虽然猫猫一般确实很可爱,但我说的是那种不一样的猫......看样子你没见过?」
「没见过。」
「好吧,抱歉打扰了。」
女孩略微鞠躬后,摇着裙摆从他旁边走过,步伐快捷而干脆。
烛纤有点困惑的挠了挠头。怎么一下狐狸一下猫咪的,是不是等下就要蹦出一个人问见没见过老虎了?
想起来哪个同学好像养了只鹦鹉来着,明天去逗下玩玩。
他很快便将刚刚的事抛之脑后,善于忘掉不高兴的事一向是烛纤的长项。
-
“啪”的一声,不大的屋子亮起了灯,与月光合力驱散了黑暗。
烛纤随意地踢掉了拖鞋,扑通地倒在床上。
这间靠他朋友的父母的关系才低价租得的小屋每个月也几乎将他的生活费以及网上挣得的小钱榨干,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怨言。
也倒不是他不愿意去住宿,毕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终究是好的。更何况他也不喜欢和别人交流。
并不是什么社交恐惧症,单纯只是烛纤懒得去处理人际关系罢了。
确认了各个游戏每日该刷的任务已经完成后,烛纤伸手将桌子上的一个头盔给勾了下来。
《border of origin》,20年前便已发布的一款游戏,但直至如今仍然稳稳地占据了游戏界第一的位置。并不是它的玩法机制有多么创新,作为世界上唯一一款能够实现完全沉浸式游戏,即使是过了二十年也没有第二家游戏公司能够做到这样的技术。
作为传统的打怪升级RPG游戏,它通过每过很长一段时间便开启新世界的做法避免了新老手差距过大的问题,进入新世界也就相当于重新创号,每一个新世界都有着全新的地图与怪物,这使得每次新开世界时都是一阵血腥风云。
当然,这游戏在各个方面都是属于落后时代的玩法机制,但完全沉浸式的模式给予了它长生不老的活力。
二十年来已经有十几个世界了,入坑不到几年的烛纤自然是在两年前开启的最新的那个世界当中,他也凭借着游戏废人的天赋取得了小小的成就,这点成就也便是他网络上收入的来源。
启动游戏头盔,随着仿佛响彻灵魂的系统提示声,他睁开闭上的双眼,在眼前展现的是那仿佛奇幻故事中才会出现的风景。
落天池......看样子昨天是在这离线的呢。
回忆着昨天似乎在这边做采集任务,结果做到一半因为困倦睡着了,被头盔内部设置的闹钟吵醒后就赶忙退出游戏上学,没注意最后是在哪。
看着周围抱湖围绕的森林,烛纤深呼吸几口气,感受这宛如异世界的清爽空气。与现实几乎无异的太阳洒下令人舒心的温暖,天边还能看见几朵彩样的云朵。
这时他才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常青的大树似乎比平时高了点?
身体好像也有点不自在的感觉.....
烛纤认为自己可能中了什么异样的状态,于是走向了湖水准备洗把脸,直至他将手伸入清凉的水中时才发觉到了令他几乎心脏漏半拍呆滞在原地的一点。
毫无疑问,水面上倒映出来的人物绝对不是他所熟知的样子。
他原本的角色绝对不会如此娇小,长发不会如此长甚至垂至水面,五官一定没有这样精致可爱,耳朵更不会是这个形状还在头顶上。
所以必然是出现幻觉了。要不然就是出现bug了。
心中镇定自若的烛纤用左手稳定住颤抖的右手打开了系统界面,并选择退出了游戏。
「呼......果然是错觉吧......」
意识回到现实,身体仍躺在床上。烛纤用双手将头盔取了下来。
好像头盔比之前大了......?
注意到这一点的烛纤同时也注意到了自己刚刚发出的声音的异样。
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因低沉的语气而显得软濡。
「啊.......啊......」
他将手放至嘴前,带着颤抖的声线试着又喊了几声。他发现声音确确实实是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来的,也发现了自己在眼前张开的手是有多么小巧,以及从眼前垂下的发丝并不是幻觉。
在慌忙中爬起的他甚至被自己从腰间滑落的长裤所绊倒,顺着床边栽倒在地,但仍咬牙噙泪的爬起来跑至门边的镜子旁。
他面对着眼前如梦幻般的美少女陷入僵定。
过大的衬衫勉强遮盖住小巧玲珑的身体,大片白嫩细腻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半裸的香肩上还耷拉着些许凌乱的发丝。与干净明亮的蓝白色长发对比,深紫色的瞳眸透露出几抹神秘的韵味,伴随着过分精致的五官以及已从白乳色脸蛋下晕开的绯红,竟显出几分媚态。而更加吸引人的,无非是那长在头顶两侧的带有弧度以及白色绒毛的三角耳朵,还有身后如同其主人一样陷入僵直的宽大蓬松的白色尾巴。
直到镜中的少女旁边跳出一个黑影前,他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连呼吸似乎都不曾有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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