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安舒然啊。”男孩抿着一点善笑，尝试回应“偶遇”女孩的招呼，“你也来吃食堂的吗？”
“嗯。”
女孩推了推镜框，调整眼睛与镜片的焦距，目光分散成双，散落男孩的那份浅尝辄止。
不多不少，陌生友好。
“食堂的菜很不错，我偶尔会来尝尝新推出的菜品。”
“新品吗...”林可抬头，露出纤白颈项，乌黑眸子凝视排列工整的新品菜单，菜品的价格偏中上，不过他不需要付钱。
“林兄，快点儿决定行吗？”
浩洋早就点好了餐，再一旁候着他半天。他不耐烦地催促举棋不定的林可，“人眼镜婆还等着点餐呢，跟个娘们一样磨磨叽叽，命你速速！”
“慌什么慌，今儿个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不得狠狠宰你一刀？”林可假意嘲弄浩洋，然后继续抬头思考。
始终拿不定吃什么好。
男孩向来优柔寡断，十年来他一直缺乏少年该有的主见，家里的姐姐说什么，他照着做，家里的姐姐吃什么，他跟着吃。
他很少愿意去考虑过往的利弊权衡和未来的走势局面，前方的人生路一片黑，他选择闭上眼，聆听耳边的惑语。
他也时而在交叉口前睁开眼，岔路口能瞥见女人替他设立的路标，路标刻下的字连成一道圣旨，剥夺主见。
他万般无奈，不敢轻易违抗上位者的选项，缄默不语，延续铺路人的规划。弯弯绕绕，兜兜转转，促就了他犹豫不决的性格。
哪怕身边的琐碎小事，哪怕仅一次简单的点餐。男孩堕入了五里雾中，菜单的文字变得陌生漆黑。
他东拼西凑，编不成一道类似的圣旨。
“我...我想要...想要...”话只能落到三字处，在往后他说不出来。他的心里没有底，空荡，看不到五里雾下埋的选项。
忽然，一道风吹来，替他散去了白雾。小小的择路有如初春粗壮根木散开的纤细枝条，清晰呈现在他的面前。
“林可这么犹豫的话，不如我来替你安排？”女孩含着笑，光射进她的镜片，照亮了一方清澈水眸。
“这个就不错！”安舒然没等他反应，一脚迈入了刚铺好的纤细道路。她强行插入男孩人生片段，却没留下任何解释回旋的余地。
“还有这个也不错，你能吃辣吗？”
“吃辣？”男孩转动眸子，咽下一口唾沫，“能的，不过太辣可扛不住，第二天得闹肚子，中辣没什么问题。”
“是吗，我也不太能吃辣。”女孩略感惊讶，在胃口和味道上找到归属感，无形间拉进男女同学的隔阂，“林可和我很像呢，我也经常吃辣吃得肚子疼。”
“嗯。”
“那就这个吧，可以吗？”
“可以，看起来挺不错的。”男孩点点头，他顺着女孩指出的修长食指，摒去多余文字，只留下一道菜的名字。
“抱歉，我一个人弄了这么久。”林可点好餐后赶忙替安舒然让出位置，“该你了吧，你来点。”
食堂的排队窗少了很多人，饭点高峰期已过，林可的点餐窗正巧靠内远离食堂大门，除了浩洋和他，只剩安舒然在排队。
“不会不会，我们不是同学吗？”女孩蜿蜒笑意，故意扯大嘴角，二话不说走到窗前，对工作人员如是说道，“麻烦跟我来一份和他一样的，口味也一样。”
“你也跟我点一样的吗？”男孩随意问了一句，他看着两份出餐一模一样的菜品，又扫了眼安舒然。
“是啊。”安舒然端起其中一份，然后递给男孩。她的手腕瘦白细弱，为了遮伤疤，左手腕骨特地裹了圈五彩绳结。
“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和林可的口味很像。”
“现在总该信了吧？”
“恩，其实一开始就信了。”
女孩的好意他心领接过。或许是碗大了点，不经意的接触使皮肤与皮肤擦挲，小面积的点面碰撞，却总能引来意义不明的躯壳震颤。
碗面滚烫，林可没顾忌稍纵即逝的柔软触感。简单接过食物碗，向安舒然道了声谢谢，然后和浩洋一起消失在食堂的拐角。
徒余差点来病的瘾君子。
私立高中的高三一整年时间安排相当紧凑。下课时间比其余年级迟，中午休憩的时间也很短。大致是做到了走时楼梯空荡，来时楼梯依然空荡。
脚步声回荡长廊，浩洋用手臂勾着林可颈项，嘴角还沾着大快朵颐的油渍，“怎样啊，学校食堂的味道不错吧？”
“确实不错。”林可吧唧鲜红舌唇，口腔壁的残食连同香味一并入喉下肚。男孩摸了摸怀胎六月的肚腩，“真的挺好吃的，怎么我之前听说很难吃来着。”
“嗨！”浩洋把手从男孩颈肩拿下，双手环扣抵在后脑勺，微微伸腰吸气，然后打了一个震耳欲聋的饱嗝，“小伙子，你要晓得这是人上人学校。”
浩洋不禁加快了楼道里的步伐，眉头微微下皱，“那些个新来的小屁孩哪个不是娇生惯养十年，这些糙口的东西能入他们口吗？”
“好吧，简单易懂的解释。”林可耸了耸肩，他倒是对这类食物情有独钟，滚烫简单，饱腹美味。
这就足够了。
“那你呢，浩洋大少爷？”林可同样加快了步伐，紧跟他的节奏，“听说你也是个富家子弟，吃得惯这堂食的猪饲料？”
“哈哈哈哈！”浩洋听后捧腹大笑，不过他的样子更像是吃坏了肚子，粗眉皱得越来越深，“我爹以前没这么多钱，小时候路边的炸鸡烤串没少吃哈。”
“是吗，那挺好的。”
“好什么啊好，遭罪多了！”浩洋好像是真的憋不住了，连忙拿出一包事先备好的纸巾，“说来就来，金刚不坏的胃都吃废了。”
“兄弟先走一步！”浩洋选手大步流星，以百米跨栏的冲刺速度趟进了三楼男厕，没一会儿厕所爆出稀里哗啦的哀嚎，那滋味儿不敢多描绘。
林可被这夸张的声音逗笑，拐过角朝着反方向的教室走去，口中念叨，“当然好啊，变有钱难，变穷简单多了。”
男孩回眸，眼里伐神，失落的漆色席卷浑身筋肉，“浩洋，你的人生...不知道比我走运多少倍。”
【这种已经被淘汰的失败人生，还真是没意思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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