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就算是没有认真想过,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太大意义,这个问题仍旧总是摆在面前。
因为缺少恰到好处的关爱,因此更加敏感,因此搞不清自己的状况。因此会有外在的虚荣,因此会有内在的自卑,由此产生的狭隘心胸中,自负也同等地被建立了起来。不如说,自己诞生的错误,也许是不合时宜的吧?但话说回来,每个人也都会这么认为吧?每个人总都无法确保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所以,要把矛头指向更加本质的自己吗?
——环境与时间不会犯错,应该说:“我”就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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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苦闷压抑的不良少年,都会否定自我。任博琪偶尔也不得不这样想:也许我生在这世界上,有哪出问题了。
但是他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只能是在这一切都发生之后——错误已经发生了。很难讲什么“亡羊补牢”,很显然,过去的经历与时间,这些将他塑造成这个模样的过去,不是可以被简单地比作一只动物的。
没有什么好改变的,自己就是这样。就算总有机会,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突破吧?但是,生命也没有因此而绝望,无论是遭受怎样的冷落、排挤,无论是多么力不从心,日子总还是能稀里糊涂地混下去的。
所以开始旷课,越来越颓废,也不太做作业了,只要不被批评,不被逼迫接受惩罚,一切都还好。反正学校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且不提是否能混毕业,就算是混不下去,也总是会自然而然地得到出路,至于具体如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反正生命都那么不如意,以后也不会好过,至少趁着现在,好好喘喘气,尽量让自己安睡,多做点想做的事情。
有时候他会聊起自己酝酿已久的漫画灵感,一个黑暗而绝望的故事。
“所以,这算是迁怒么?”
李安平说得或许没错,就是因为自己过不好,所以才想看别人过得更差。“就算是他们这样的人,也逃不过命运的摧残。好人会被坏人战胜,坏人也不一定死于自己的罪恶,但是无论是谁,大家最终都会一起腐烂发臭”,就是在这样的情节中,获得了些许慰藉。
李安平对此的评价不差,但他说“应该刻画得更深刻一点,总要表达什么意义,而不是宣泄怨气”。任博琪想了想,没能接受这样的提议。他不喜欢看到语文课式的作品解读,那反而是做作不自然的。
蒋凌源虽然是个自大且肤浅的“小说家”,但他对任博琪作品给出的只有盲目的肯定,以及一些妄想般的“企划”。除此之外,任博琪也会和侯蕊聊起这些话题。在侯蕊的推荐下,他也去补了一些番剧,并总能从中获得更多灵感与动力。
任博琪也不再每周末都回滨海开发区的家了。他总会和侯蕊聊动漫与创作,一聊就是一下午。虽然学习生活总体来讲是越来越颓废的,但是按照现在这样子,也不能说有多差。其实,想来就和半年前在初中没什么两样,只要不发生什么让人破大防的意外,一切总归是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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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宿舍,程栀洗漱完毕后便一直躺在床上发呆,直到云颖推门而入。程栀开玩笑地扔了块枕头过去,谁料云颖随手挡开枕头,用魔术近身,一把拉起了程栀的左臂。
“干什么,你这个非法入侵者!”
“喔,果然有刻意掩盖手臂的伤口啊,怪不得这两天看你背书包的姿势那么奇怪。”
宽松的睡衣袖子顺着胳膊滑了下去,露出被血浸成红色的绷带。
“真是的!看到了又怎么样?”程栀挣脱了云颖,起身去捡掉在地上的枕头。
“放学之后不一起走了,和这个有关么?”
“啊!有关,然后呢?”程栀抱着枕头坐在了床边。
“真是的,态度这么差。”云颖也和程栀并排坐在一起。
“吓死我了。”程栀小声说着,向床上倒去。
“开个玩笑而已嘛。”
“谁知道你们这些怪物会开出什么玩笑?”
“怪物?”
“把自己剁成肉泥的人,剃掉身上的肉随后将身体掩埋的人,真是的,怎么会有人选择用这种方法自杀?魔术,魔法,本来就是超越了常识的东西,我这种普通人大概还是不够变态,所以驾驭不了吧……真是的,田亦,余柏舟,一个个的居然都是魔法使,好奇怪啊。”
“奇怪的是你吧。非要说的话,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吧,你却一直在讲丧气话。”
“明明很难过啊!就算是转学了也没有什么区别!”程栀躺在床上的身体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抓着枕头,“还不是都一样么,我到死都是这样的!”
云颖叹了口气。
“才开学那么短时间,我就和来到这里之前没什么区别了。哪有什么未来?哪有什么幸福?人走到哪里不是都一样?丢失了一个机会,马上会获得下一个机会,同样地,还是会错失掉。我来到这,究竟改变了什么?我还是那么无能。”
云颖呆滞地坐着,一言不发。
“你问我的伤口?我去练魔术了,和学业没什么关系,只是个人兴趣。为了确保效果,我用刀在自己胳膊上刻出了拟回廊。
“当时没有意识到,作为课余的练习,为什么自己偏偏选择了这个魔术,而不是和学业有关的,更有意义的魔术。真笨啊我,因为这个魔术很难,会受伤。这么做是为了装出勤奋的样子啊!使自己信服,使自己安心——我真笨,居然连这么简单的理由都没意识到。
“就像以前一样,无论是每天熬夜写作业,在课上自残以避免睡着,还是在老师和家长的训斥下哭泣,它们无不在向我暗示:我正在承受痛苦,只要熬过去就能海阔天空。可是,这一切的痛苦实际是我犯下错误的代价,而非未来的基石。
“从很久以前我不就是这么做的吗?然而,到了现在,我仍旧是懒惰的,无能的,卑鄙,低贱的。虽然自以为来到安温重新开始就是‘重获新生’了,但是到最后我还是用同样的方法营造出虚伪的表象,逃避现实,自以为很努力,甚至沾沾自喜。
“真恶心,就和以前一样。刚上初中时,幸运的我凭借聪明和天赋名列前茅,但是在进入毕业班的时候,我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归根结底,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好,什么都没有付出。根据回廊理论看来,现在也是同样的道理:是我的内心不够强大,是我的意志不够坚定,才导致自己根本没有将魔术做好的才能。”
程栀顿了片刻,又补充道:“真恶心。”
“啊,真恶心啊。”云颖跟着附和,缓缓起身。
“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居然还把这么丑陋的一面表演给你看。”程栀把脑袋迈进枕头里,哽咽着。
“不对,你只是在承认某些事情,说给谁根本无所谓,反正自己面对它时都是最痛苦的吧?嗯,总要面对呢……”
“对不起……”程栀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不是那种会依靠安慰他人和指导他人来获得优越感的人。况且,你说的这些……”云颖俯身为程栀盖上被子,“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评论就是了。所以,趁着明天周日可以赖床,早点休息吧。”
临走时,云颖为程栀关上了屋内的大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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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周前开始,任博琪每周五一放学就会立即离校,也不太和人聊天了。
“那个周末,他在学校时,家里那边有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他很愧疚。”李安平说。
“是……亲人吗?”犹豫了一下,侯蕊还是决定问出来。
“不是,但也差不多吧。老实说,一厢情愿地把思绪寄托在宠物身上……哎,毕竟只有当事人才能感受吧?也是个够孤独的人了。我最近也没和他聊天,因为那天说了很过分的话,说不定任博琪已经和我绝交了呢。”
——说到底,只是一只宠物而已。还真是懦弱,你痛苦的样子真有趣。
这是李安平不加掩盖实话实说的,他早就坦白自己是这样一个恶劣无情的愉悦犯,只不过不会主动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非要说的话,任博琪也没好到哪去,其实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双标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任博琪肯把这种事告诉你,你却故意说出让他生气的话,真是过分。”
“啊,的确呢。”
有一天,任博琪又开始和侯蕊说话了,大概勉强从阴影中走出来了。但是,他仍旧是阴沉的,散发着极端的负面情绪。
“蒋凌源真恶心。要是我能把这家伙弄死就好了。”
“欸?叔叔我还以为,你们是朋友来着……”
“什么?你在开玩笑么?我怎么可能会和那种类人玩意做朋友?我只是喜欢嘲笑他罢了。”
“啊……哈?喜欢取笑他,为什么又想他死呢?他做的那些抽象事不是能带来很多快乐吗?”
任博琪也给不出太好的解释,总之他不否认自己依靠嘲笑蒋凌源获得优越感,也坚持自己很讨厌蒋凌源,一看他就觉得恶心。
然后日子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背地里,会拿蒋凌源开玩笑,嘲笑他,同时又总觉得他恶心,想他死。接着追番,接着聊漫画。总体来讲,虽然情绪大不如前,周末也不会住校了,但是任博琪姑且还是恢复了可以勉强说得过去的状态。无论是遇到了多么让人崩溃和绝望的事情,缓缓都能过去。
如果日子就这么一直混下去,可能也就只是这种程度的浑浑噩噩了,说不定一辈子都这样。不过任博琪最近实在是点背,什么坏事都出现在他身上了。
第一阶段考试出成绩了,大多数科目都能勉强混过去,就算是不行也有补救措施。唯独生物改造课,卢珂文要求任博琪和莫泠一起坐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重修之前的内容,每节课测试,只有通过测试才能跟随班里的进度学后面的内容。
“开什么玩笑,这就是刻意不想教我。魔术测试的伤口一次比一次深,其实就是想欺负我们从中找乐吧!”
任博琪倒是猜对了,卢珂文就是那么恶劣的人。他知道任博琪讨厌莫泠,所以还特意将两人安排到了一起。对此,任博琪好歹还能翘课逃避一下。
然后,更夸张的事情发生了。
“那么简单的生物改造都不会,就这点本事还在这看人偶啊?按照你的画风,做出来的是满身毛刺的竹节虫吧?侯蕊你也真是的,居然还能容忍这么个废物和自己一组。”就在任博琪和侯蕊的面前,袁月把这种话说了出口。
你还和他这样的废物一起玩啊?——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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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下旬,气温相比开学时温和了不少,再加上能量魔术的作用,轻薄的夏季校服成为了学生们日常穿着的主流,一部分女生也换上了短裙,有些学生甚至连双排扣的外套都不穿了。
“说起来,外面的大多数中学都不会允许穿这种袜子吧。”仍旧穿着长裙和礼服外套的云颖歪头看向程栀,视线落在她短裙下的黑色丝袜上。
“嗯,不过私立校应该不会管。你倒是真死板,一直没变过打扮呢。”程栀点头,从挎包中拿出面包,打开包装,自顾自地边走边吃。
“我觉得这身就挺好的,也没什么心思去换衣服。虽然能够认同那种每天更换配饰认真打扮的态度,但我自己并不向往。”
呼——咽下早餐的面包,程栀长出一口气。
“你说,下一个自杀的混蛋,会不会是莫泠呢?”
云颖沉默了半天,才很小声地说:“……希望别是你。”
程栀却是近乎开玩笑地反问:“哦呼,你担心我了?”
“自作多情。”云颖白了程栀一眼,随即又恢复了认真的面孔,“已经开学两个月了,学生自杀的风波逐渐平息了。姑且算是以朋友的身份吧,我不希望你为这串破事再添上最后一笔。”
程栀轻快地笑了:“啊,谢谢。”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算了,还有个事,社团申请就要截止了,你有什么打算么?可以加学分的。”
程栀猛地停下来脚步,身体摇晃了一下。
“怎么了?喂,虽然不至于迟到,但是再不快点好座位说不定会被别人占上。”
“没事。”她跟上前去,牵起云颖的手。
“啊?你……”云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哼。”程栀轻声笑了。柔和的笑容总能把很多东西一笔带过,但她的眼睛仍透露着沉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坠着一样,大概是还没醒盹吧。
“你选什么的话,帮我也写一份申请吧,咱们去一个社团。”
“啊,我也目前也没什么想法,不过等我想好之后会帮你也写一份的。”
“是么,那我就放心了。”程栀喃喃自语,却松开云颖的手,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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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回来了,尽管不愿意将其称之为“家”或“归属”,但海津市毕竟是自己诞生和成长的地方。
穿着西装的年轻人,穿着抹胸、短裤与风衣的女孩,两个人衣服的青绿在夜色中深沉得像黑色。他们从市中心溜达到五大道,始终与身边的景色格格不入。不如说,光是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够有违和感了。
“没想到,你居然会到这里。”纤瘦的青年低语着,拐入巷口,长发的女孩在他身后,背着手跟上前来。
“还以为你会躲着我呢。”青年说,“啊,你既然是这样跟过来,本来也没想面对我,对吧?”
穿着白色衬衫与西裤的女生从阴影中迈出,是莫泠。
“我总是乐意的。”她低着头,一脸阴郁,“抱歉,我总是……希望你好的。”
“是么?”青年露出怪笑,“我很好,好得不得了。”
“我总是恭喜你的。”
青年点头,他身边的少女轻轻俯身,双手插进外套的侧兜里。
“我们碰到一起,总是没什么好事情会发生。”莫泠用她那特有的忧郁的腔调说,“我说我总是,为人带来恶事的。”
“那你对坏事的定义还真是宽泛。说到底,只不过是青春期小孩子自以为是的游戏罢了。的确是很羞耻的事情,但绝不是单用好坏能够概括的。”
“和你见一次面,我会难受很久。”莫泠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但这不是你的问题,我反复重申。”
“哼?”青年嘴角抽动,尽力保持平和的表情,“我觉得这确实不是我的问题。”
“你从来都没做错什么,你得相信我啊。我总是觉得我害了你,你本可以……”
“无论如何,我都会成为我必将成为的样子。”青年的眉头微皱,伸手掐住了身边少女的裸露的腰侧。或许是因为疼痛,那女孩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但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
“一切伟大的思想和行动,都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开端。我不得不承认你恶心到我了,但你带来的恶心只是一个契机。只是早晚的问题,你没有改变我。”
“可是但凡你遇到的是一个正常人而不是我……是我最后推了你一把,是我的错。”莫泠的声音越发颤抖。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和我没关系,别自以为是了。”他压低了嗓音,显然有些恼怒。
“以后不要再提起我,不要再记得我,也别自找晦气……”
“放心吧。”青年放开手,转身走出巷子,“我从来都没有。”
“愚蠢的你与你所带来的,从来就,什么都不是。”最后,长发的女孩扭头看向莫泠,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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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不能怎么样,只好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然后趁着身边的人不注意悄悄退去。很窝囊,很懦弱,但是总不能趁着盛怒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那个人揍一顿吧?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就好了,但是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
后来,任博琪反而庆幸自己当时的冷静了。如果那个时候真的出手泄愤,事情就远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说不定会被杂务社或者学生会的人抓起来公开处分吧?那样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糕。
但是,那时候毕竟已经气愤到有痛下杀手的念头,一时的克制与忍耐只会被压在心底,像是埋下一颗炸弹。任博琪自己也清楚:最近实在是诸事不顺,就算这次勉强能保持理性,但倘若再碰到什么破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引爆心里的炸弹,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说到底,就算是浑浑噩噩的摆烂态度,心底里也向往着愉悦与幸福。事到如今,总不能自虐般地将自己逼疯吧?再说了,换个角度来想,这件事任博琪也没做错什么吧?根本上还是袁月这家伙太恶心了。明明是个有着美好相貌的女生,却有如此恶劣的内心——这家伙的存在就是荒谬的错误了!
这绝不单纯愤怒与冲动的想法,“否定他人”是一个突破。在此之前,任博琪总能勉强自己说出“虽然很讨厌,但可以理解”的话。无论多么厌恶,多么愤怒,他总还是喜欢去认可人性,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是为了避免双重标准,以此为自己的缺陷开脱吧。
但是,一旦开始否定,就无法停下来了。首先便是狂妄浅薄的类人蒋凌源,其次是恃才傲物的卢珂文和游戏人间的李安平,然后是抱着一点小心绪无病呻吟的莫泠……就连侯蕊都成了被记恨的存在:这家伙实在是过于正常,学业和生活也过于优越,但正是这样的她也会偶尔因为一点小事陷入苦闷。幸福之人的泪水就是对不幸之人的嘲讽,任博琪再也没有什么好容忍和理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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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只是这种程度,一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平庸地,无聊地,没有任何特色地,空虚地走向死亡。
于是,生命没有意义。
“如果你心中有某个答案的话,就不要犹豫了。”
他说的对。
程栀早就知道,自己无论什么时候死掉,都没有太大差别。反复在心中确认,是这样的没错:没有任何色彩与旋律,没有希望,没有意义的末人——这样的人不配成为逾者。
好吧。
将沉重的空气呼出,感觉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但是意识是理性的,程栀自认为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如果你心中有某个答案的话,就不要犹豫了。”
是的,心中早有答案,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有答案了。
她将左手食指的指尖轻轻抵在太阳穴上,呼吸一遍比一遍沉重。终于,程栀忍受不了室内沉闷的寂静,一溜小跑着下楼,冲到了街上,贪婪地呼吸着湿润的,泥土味道的空气。
晚上刚下过雨,有些凉。丝袜和裙边之间裸露的皮肤对此格外敏感。
她将食指再一次顶在了太阳穴,牙齿咯咯地打颤,战栗的心跳越发混乱,绷直的双腿紧贴在一起,膝盖越发僵硬麻木。
什么嘛,谁说那是毫无意义的自我欺骗的?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吗?每天放学后练习的那个魔术——
食指的指尖变得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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