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强光撕裂了那片黑暗，他睁开眼睛从治疗床上坐起，喘着粗气摸向自己的左眼。
刚刚那是什么？梦？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那里并没有长出鸟类一般的厚重羽毛，自己身旁的半翼无力的耷拉着，那漆黑的羽毛不见一点光泽。
“醒啦。”
他稍稍调整呼吸，看向站在他旁边的芊药，芊药打了个哈欠，把手电筒关上放到白大褂的兜里。
“我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
芊药的目光稍稍的偏向一旁：“乌鸦脸把你带过来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了。”
“我的装备…还有衣服呢？”
他从病床上烦了下来，那一瞬间袭来的无力感让他吃了一惊，芊药费力的搀扶起他，让他扶住墙坐下。
“都碎成渣了。”
“其他人…”
“乌鸦脸的侄女？她还好，只是晕过去了，真是，估计是被那些家伙的电击枪打到了。”芊药抓了抓自己的绿色乱发：“至于那个机器姑娘？乌鸦脸没和我多说，也没把我送来。”
是被那些家伙带走了吗，他叹一口气，这种东西毕竟还是相当于虎口拔牙，乌鸦脸自然不可能派太多人去明目张胆的抢，他咳嗽了几声，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腰间。
“你这有烟吗？”
“抽这个吧，劲大管饱。”
芊药翻了个白眼，丢过去一根艾条样的东西，他伸手抓住。
“这是药，吸入型的，每天点好后凑近闻半根，能改善你的身体机能，吸的时候不要抽烟。”
“好了，既然能走了就出去，别在我这傻呆着，我很忙的，没空当保姆。”芊药看着已经能够勉强行走的段羽，推着他到自己的门前，段羽还想多问些什么，但芊药却已经先一步将门关上，仿佛不愿与他过多交谈一般。
他正奇怪于芊药的表现，乌鸦脸那独特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醒了？”
“嗯，那个小家伙的事怎么说？”
“它不在那些人的手里。”
“那她去哪了？”
“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只有你和琉羽，我没看见她，实验室的人赶到了，我没空去找。”乌鸦脸摇摇头。
段羽咬了咬自己的指甲，乌鸦脸径直从他的身旁穿过。
“先回去休息吧，最近可能需要你去暗区一趟。”
“是吗。”
他没有多说些什么，这次的行动确实是自己的失误，一开始就不应该留活口的，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接过门口犀角递来的大衣披在身上，迈着有些踉跄的步伐走向自己的鸟居。
伤口很疼，但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却也不像是内脏的痛感，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行蹿一般。
他来到门前，叹了口气，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
“实验体代号A317，欢迎回来。”
他有些愣愣的靠在墙边，朝着那满是霉斑的天花板叹了口气，纭迈着小碎步跑过来，抬起头盯着段羽。
“怎么了？”他无奈的抓了抓头发，纭偏了偏头。
“请求补充能量。”
该说是解脱感吗？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放了下来一般，他沿着墙壁缓缓地坐下，顺手打开自己枪柜的大门。
“你是怎么跑过来的？”
“…”
纭似乎不打算回答这一问题一般将目光移开，转而看向那衣柜中陈列的枪械，段羽从里面拿出一件防弹衣套上，顺便瞥了纭一眼。
“给，自己穿上。”
他翻出一件满是灰尘和凹陷的防弹背心丢过去，即便是自己多年前穿过的物件，对于眼前的这个小家伙而言还是有些太大。
“重复，请求补充能量…”
“好好好，总得让我休息一下吧，真是。”
他将那盒子弹倒在桌上，一颗颗的塞入枪膛和弹药带中。
原先的9MM手枪对付人是够了，但也难免会出现之前的那些情况，面对怪物的时候，那种口径的子弹就显得过于力不从心了。
他漫不经心的旋转弹巢，将方才从枪柜中拿出的手枪插到枪套中。
Chiappa犀牛，因为那独特的瞄具而得名，他手中的这柄使用.357口径的马格南子弹，短枪口也让他拥有了极高的便携性。
据说某些战区中的人会在自己的弹挂里面塞上四五把用掉就丢，纯粹当作玩具使用。
“好了，你想吃什么？”
他锁上枪柜，合上暗门，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下一件奇异的大衣披上，顺手抽出一柄三棱刺插入刀鞘。
纭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向二人之前吃过的外卖盒，伸出手指指过去。
“好好好。”
他伸了个懒腰推开门，风争先恐后的涌入，将那隐藏在墙角中的一片黑羽卷起，带向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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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失败了。”
男人躺在治疗床上，仿佛已经预见到那站在他旁边的人的言语，那个穿着防护服的家伙哼了一声，看向男人那千疮百孔的躯体。
“这次的代价是什么？”
“一只手臂，一只眼睛，全身一半的皮肤，半段大肠，所有的毛发。”
男人慵懒的开口，仿佛那些东西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一般：“多久能恢复好？”
“很快。”
穿着防护服的家伙看向治疗床旁的那些仪器：“乌鸦的人，杀掉了吗？”
“我怎么知道。”男人哼了一声：“大概是死了。”
“是吗。”
穿着防护服的家伙转过身准备离开，男人却叫住了他。
“给我一针镇静剂。”他皱着眉头，对方闷闷的答应了一声，从箱子里面拿出一根针管。
绿色的液滴注入其中，男人的身体痉挛了一下，而后便沉沉睡去，穿着防护服的男人瞥了一眼生命维持仪，将废弃的针管丢到回收桶里。
“愿你终能回应他的呼唤。”他低语了一声，做了一个及其怪异的手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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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办法入梦。
究其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精力过于充足，恰恰相反，此刻的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劳累无比。
但他没办法入眠，仿佛只要自己一合上眼睑，就会有什么东西自黑暗当中袭来，自那他看不见的阴暗角落袭来，扯开他的血肉，吞噬他的心智。
简直像个小孩一样，他如此自嘲着，掀开自己带着灰尘气味的被子，打开床前的灯。段羽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走向客厅。
纭蜷缩在他房间的角落，段羽翻给她的被子被以“会导致散热不畅”的理由丢到一旁，她的双眼闭合着，那短短的睫毛随着呼吸而轻轻的浮动。
段羽没有去管她，况且对于他而言，学会静步已经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绕开连接到纭背后的电线，拿起一瓶喝到一半的水一饮而尽。
拉起的窗帘中透来了轻柔的月光，他走到窗台前，点燃芊药给自己的艾条。
烟雾袅袅，其中掺杂着某种清甜的芳香，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拉开窗帘看向那月光的来源。
这座城市看不见月亮，据说很久以前，当这片土地还没有被侵蚀的时候，星星和月亮会在夜空中绽放。
但现在那片夜空却只剩下了星星，那所谓月光的来源，是城市正中所高高悬挂的巨大圆球。
那巨大的圆球，便是维持这座城市正常运行的根本。
暗区没办法侵蚀这里绝非偶然，那巨大圆球所散发出的辐射，乃是他们能在这里呼吸生活的基础，即便到了现在，那个东西却依旧屹立不倒。
“余生”，他们如此称呼它。
还得得益于那些家伙，他苦笑一声，这座城市的四个势力，其中的一个就负责看管着“余生”，他们不参与其余几个势力的争斗，只专注于维护这座城市的正常运行。
其余的三个势力会给他们税金，以保持他们的正常运作，毕竟谁也不想喝到那些地下的污水，或是被暗区的空气腐蚀。
但，已经没多少人还记得，那个东西背后的故事了，他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那巨大的人造“余生”，任由客厅正中的落地钟缓缓敲响，门口落下一只漆黑的鸟，他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从那干瘪的鸟腿上取下一张字条。
上面的字迹十分模糊，他看过一眼，将那个铜筒放到一边。
艾条焚尽，他毫不自知的闭上双眼，就这么沉沉睡去，钟摆摇晃着，将那流逝的一分一秒从这世界上彻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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