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阳爬上山坡,第一缕阳光洒向卡尔霍恩男爵岭,碧绿的麦苗海洋里荡起波浪,温暖的晨风吹拂过脸庞。此时的村庄口,小型车队的周围已然满是欢送的人群。
“路上要听父亲的话,不可任性调皮哦。”
“遵命,母亲大人。”
“给外公的信拿好了吗?不要弄丢,要好好送到商会哦。”
“恩,在这里呢,保证完成任务。”
应着母亲的叮嘱,我将包里封过蜡的羊皮纸卷显露出来,里面还有我最近制作出来的一些小工艺品。
“真好啊,我也想去城里看看呢。”
“我也想去。”“我也想去。”
同龄的玩伴们挤上来,羡慕的发出感叹,其他也都跟着附和。
“伊顿和加莱诺(Galeno)哥哥带我去嘛。”
“是啊,只有伊顿和加莱诺能去太狡猾了。”
“抱歉大家,我会带好玩的东西和有趣的传闻回来的。”
“哼哼,我可是会100以内的加减法哦,跟着父亲去过好几个城市,各地商品的行情也都清楚哟。就算带你们去,你们也是帮不上商队的忙的啦。”
被称为加莱诺的孩子比我大3岁,父亲是负责附近村落与城市货物贸易的商人。人小鬼大的他常以耳濡目染大人们的行商经验以及旅途的所见所闻来自吹自擂,其他小孩也常常簇拥着听他讲那些有的没的。
“切、我们也可以帮忙搬东西的啦。”
“看货、吆喝也行的。”
“我嗓门够大,一定能帮忙招揽客人。”
“喂喂,你们不要妨碍商队啦,有空不如帮忙家里干些农活。”
对此言论不服气的孩子们开始起哄,然后被大人们呵斥。
孩子们散去,六辆马车组成的商队开始移动,在人群的告别声中踏上了旅途。
熟悉的地盘渐渐离开,周围的人聊起弗洛雷斯城,六米高的厚实城墙,全身板甲和武器都擦得闪闪发光的卫兵,街道有村庄的两三倍大,市场里各种商品应有尽有,要是打到不错的猎物,就有钱去推荐的酒馆大吃大喝一顿之类的。
“哎呀,多亏了男爵大人同行,咱们小商队才有平时可雇不起的护卫。”
驾座上的男子是加莱诺的父亲,正与一旁骑在马上的卡尔霍恩男爵搭话。
“哪里哪里,保护领民的安全也是领主应尽的职责。”
“这可真是感激不尽,我一家刚搬到这里的时候也托了您不少的照顾呢。村民们时常感谢领主大人的恩德,说出去也让其他领地的村民羡慕不已呐。”
“过奖过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等到了弗洛雷斯,大人务必赏脸喝一杯。”
虽然说来说去满是些献媚的话语,不过也是事实。
‘只要辛勤劳动,就能在开拓地分得耕地,过上安稳的生活。’自己领地的民众不用说,连因这种传言慕名而来的流民,都会得到村长与领主的帮助。
两代卡尔霍恩家主积累的恩威之大,以至于每到播种和收获的时节,村人都抢着来领主的地里帮佣,这种情况实属罕见了。
不过,三个村庄缴上来的税收与每年上缴给王国的税务和领地内的帮扶支出在基本持平的范围这点,经常让母亲在家计方面感到头疼。
“听说您和那位漂亮夫人,也是护卫商队的时候遇到的?”
“是呢,萝莎莉娅原本是朗多尼亚(Rondonia)城里的卡多里尼(Cadorini)家的女儿,娘家可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呢。”
“哦哦。”
马车上的人(包括我)对这个话题都跟感兴趣,都探出头来听。
“那时的萝莎莉娅很厉害呢,不满家里指腹为婚所决定的对象,独自跑到外面经商,当了旅行商人哦。”
“那么年轻就自己组建了商队,真是相当有能力呢。”
“‘一定会到王都开家自己的店,让家里的父亲刮目相看。’萝莎妮娅当时是这么说的,真是了不起呢,哈哈。”
男爵夸耀着,脸上堆满得意的笑容。
“我遇到萝莎莉娅的时候就是在弗洛雷斯伯爵岭地内。那时下着大雨,地上泥泞只能缓行,我们遇到了一辆疾驰的马车。那名灰头土脸的人在驾座上看到我们后大声喊,说结伴的商队在前面遭到了山贼袭击,求我们去帮忙。”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事会直接返回绕道吧,遇到巡逻队或有驻军的地方再告知。”
“确实大家都会避免参与战斗风险呢,所以大人您带部下去解救了么?”
“是啊,当时大家也都不愿理会,不过那人突然跑到我们面前下跪求我们呢。当时我注意到奇怪的地方,那个人裤子上的泥巴,驾车的商人应该不会沾上那么多的泥。就问他车上装的什么货,从哪买的准备卖到哪。那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稍微逼问了一下,很快就承认了自己是劫匪的同伙,利用刚刚截获的马车,准备引我们去埋伏好的陷阱。”
“哦哦,不亏是男爵大人呢,明察秋毫。”
“那您接下来是怎么做的呢?”
“弄清营地和人数后,我让商队先行带着罪犯返回了。然后我带领护卫赶去劫匪们回营的路线上埋伏。没有多久,押着货物和人回营的劫匪就出现了。我们漂亮地打了场伏击,萝莎妮娅和幸存的人都绑在一辆马车上。劫匪和我们的人数差距不小,所以救了她们之后只能快马撤离,货物什么的先舍弃。”
“干得漂亮。”
“正确的判断呢。”
“回到最近的村庄,与商队回合,也向当地负责治安的官员汇报并交与了犯人。然后,萝莎妮娅她居然求我们去报同伴的仇哦?可是大家都不愿意再犯险。我以前可从没见过那么倔强的女人,她甚至孤身一人也准备要杀回去。”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女人去犯险。你们可以想想吗,明明一个连剑都拿不稳,弱不经风的大小姐,要阻拦那份倔脾气却也相当不容易。我呀,就是对她那时十分认真的眼神着迷了呢。”
“哦哦,女中豪杰的气魄呢。”
“这可难以想象。”
“我拿她没辙,只好让商队的行程耽搁,带着护卫参与了讨伐队。歼灭山贼,也取回了货物,你们知道萝莎妮娅怎么做的吗?她将东西贱卖给了我们,大部分的钱用于寄给死者家属,和给讨伐队当报酬。当然后来到了弗洛雷斯,我也强硬的将卖掉后的货物差价补给了她哦。为这件事居然差点吵起来呢。”
“后来问她怎么打算,毕竟商队没了,钱也没剩下很多。然后萝莎妮娅跟我说了她的身世,还说着‘一定会到王都开家自己的店,让家里的父亲刮目相看。’完全没有一点气馁的情绪呢。我当时想‘这么耀眼的女人娶了吧’,于是当场就向她求婚咯。”
“哦~~~~~”
“不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呢。萝莎莉娅红着脸立刻拒绝了哟。嗯~嗯,想起来她当时那个慌张样子太可爱,就一直缠着她一遍又一遍的求婚,结果都被拒绝啦。后来又发生了不少事,说服卡多里尼的当家也挺不容易,过了层层难关后才答应跟我回领地结婚了呢。”
“哦哦哦,真是精彩的故事呢。”
“夫人居然是那么厉害的人,真是刮目相看。”
大家钦佩奉承之余,又聊起各种趣闻起来,后来赶在黄昏前车队到达第一个露营点。
露营点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好在仍处于治安良好的自家领地境内。长年使用的痕迹来看,是固定的商旅野宿点,人们很快将营地张罗好,熟练的拾柴生火做饭。父亲则带着护卫在周围检查是否有陌生路线上的足迹,以防山贼、流民或危险的野兽。
父亲猎了只野兔回来的时候,天色已完全转暗,大家围着营火聊天,传递分享着酒袋。蔬菜与新鲜兔肉的杂煮做好了,食材只会简单切块,连预先去除血水的步骤都没有,调味仅有盐巴,更谈不上去除腥味的粗野料理方式,我对这样的饮食水准有点难以适应。
不过在这个平民连人均一餐都保障不了的世界,这种挑剔过于奢侈了。忍下心中小小的不满,默默处理完了手里的晚餐。
“怎么啦,小少爷。叔叔的手艺不如家里的女佣,不合你的胃口吧。”
粗壮的大手用力拍着我的背,豪放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不、不,叔叔的手艺不差啦。只是一路上太颠簸,没有多少胃口呢。”
“哈哈哈。也是,小少爷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旅行路上经常有吃不上热食的时候,这种时候就得尽量多吃些咯。”
这么说着,煮饭担当的大叔又盛了一碗递过来。
“啊啊,大叔偏心,我也要再来一碗。”
“不用急,锅里还有很多,要续碗的一个一个来。哈哈哈。”
“哦哦,今天能尽情吃个饱。”
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大锅里的杂煮完全吃干净,酒饱饭足后,部分人直接钻进了帐篷打呼,煮饭大叔开始收拾炊具,父亲给护卫们分配值夜。我坐在营火前,将包里的方木块与小刀那出来。那是前不久的一天夜里,我用「工坊」被母亲撞见后,研究出的新技巧。
那晚我像往常一样在书房施展着「工坊」,专注于改进目前掌握的炼金配方。通过尝试不同的原料配比、监控工序中成分的变化,我已经能做出优质的「营养剂」与「体力回复剂」。书房入夜后应该没有人会来,明亮的星光透过窗户,给我提供了足够的可见度。沉醉于自己获得的成果,放松了警惕的缘故,我没有注意到走廊的脚步声。
“咦?!伊顿,那是在做什么?”
房门打开,蜡烛的火光照了进来。意料之外的发展,我回过头看着母亲一脸惊讶的站在那里,失去了集中力的「工坊」消失,材料和工具全部散落了一地。
糟了,完全被看见了。
不知如何是好的我愣在那里。
“萝莎妮娅,发生什么了吗?”
走廊传出父亲的声音,大概是听到了响动。
“没事,只是伊顿把书弄掉了。”
“哦。”
母亲走进书房,将门关好,然后观察了地上的东西。
“喔,这是炼金工具呢。伊顿,可以向妈妈好好说明一下吗?”
终究是瞒不过的,放弃思考如何掩饰的我向母亲坦白,在病的痊愈之后获得的三种能力,并进行了演示。
“原来如此呢。伊顿最近的行为有点奇怪的原因总算知道了。”
母亲将我抱入怀中,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傻孩子,这种事情不用偷偷摸摸的,可以直接跟爸爸妈妈商量呀。伊顿可是获得了相当厉害的神恩呢。以后不可以这样,要好好跟家人说哦。”
“是,妈妈。”
“这就对了。不过,确实呢,伊顿这样的能力十分罕见,像是市井传说一样,不能随意在外人面前展露出来呢。因为外面人会想要利用伊顿的能力做各种各样的事吧,那时的伊顿应该无法再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胡乱暴露自己力量的后果完全可以想象,我也不想过着被人利用,任人摆布的生活。
“伊顿的能力一定要谨慎的使用哦。”
我点了点头,然后母亲叫了父亲过来,让我对他进行说明。
“喔喔喔,这可是厉害的能力呢。”
“是吧,真不愧是我的孩子呢。”
“喂喂,我也有份的哦。”
我的父母还真是处变不惊呢。看着眼前这对开始在孩子面前拌嘴的两人,原本总是偷偷摸摸练习的我好像是个笨蛋一样。不过,这样的父母给我的感觉却也十分可靠。
此后,书房变成了我的练习场所,吩咐了女佣在固定以外的时间不许进来打扫,偶尔父母也会充满兴趣的在一旁观察。同时我也开始研究如何不被人发觉的情况下使用「工坊」,尝试了各种方法,终于有了成果。
现在,我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眼前的木块,将脑海里想象出的三维图形,以AR的界面构筑在视野,修正大小,镶入木块中。完成第一步构图,接着是想象如何利用手上的工具进行作业,也不用一次全部完成,先勾略出大致轮廓。只要设定好,手就会自动开始工作,精准的开始雕刻。
一边观察着作业进度,一边想着细节的刻画,原本的小木块在手里逐渐变成了眼中的AR模型的样子,我将小刀换成锉刀,开始进行打磨,不一会功夫,一个全身铠甲带着佩剑的骑士人偶诞生。这便是我钻研出的「工坊」的外部自动模式,不怎么消耗魔力,但会给身体肌肉相应的负担。
“少爷的手真是巧呢,这个是打算拿到城里去卖的么?”
加莱诺在旁边,仿佛在估价一样打量着我的作品。
“嗯,是的。”
说着,我从包里翻出大大小小的许多木雕玩偶,牛羊野猪兔子的动物之类;玩耍的小孩、工作的农民、洗衣的农妇等人物之类;马车房屋树木等大小物件之类。要是全部展示出来,足以构成一组乡村的布景。
“喔,这可厉害了。到时让我来帮忙吧。”
“我还没做过买卖,有人帮忙那是求之不得了。”
“那就交给我吧。”
加莱诺笑着说,这时的他不知道,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将是改变他命运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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