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们似乎真的能听懂话。
它们移动着残破的身躯，尽力想要列队站好，哪怕是缺少了胳膊腿脚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
银鸾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身着甲胄的骷髅，转过身来，看向小蛇妖，张嘴道。
“你是……大周国人？”
“理论上来说是的。”
银鸾点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出生，反正是在大周国睁开的眼睛，那按照小蛇蛇自己的道理，她就大周国人。
实在不行，还可以让杜璇给自己安排个户口嘛……
骷髅充斥着白气的眼眶，又望向了她怀中的箱子。
“你是……大周国皇室的人？”
“这个吗？”小蛇妖抱起印有镇妖司徽记的箱子道“是我朋友的。”
镇妖司徽记分两面，其中一面是大周国皇室的徽章，代表着他们直属于陛下管辖。
“这里，不安全，”对方缓缓道“有东西，在山顶，很厉害……赶快，离开吧。”
厉害的东西？指的应该是玄师吧？
“我的朋友受到雾气干扰，孤身前往了山上，”银鸾解释道“我需要去找她。”
“这山，很危险，”骷髅道“许多人，变成了怨灵，充斥着愤怒，没有，任何理智。”
“是那个厉害的人干的吗？”
银鸾皱眉道。
骷髅缓缓点头。
“那我更得去寻找我的朋友了，”小蛇妖认真道“她是个半吊子，一个人在山上会遇到危险。”
怨灵恶鬼消灭起来，不比活尸简单，尤其是对杜璇这样的“人”来说。
有形之体难以伤到无形之魂，但无形之魂的攻击，防不胜防，除非是像银鸾这样，拥有特殊力量，才能转劣为优。
“这里，”骷髅指了指脚下“也有许多，受到蛊惑的，人。前方，会有人，攻击你的。”
坟场还有大半距离，小蛇蛇不会飞，大概是怎么都逃不脱这道考验的。
“多谢提醒，”她点头道“不过我还是打算去找她。”
想了想，她又试探着询问道。
“你们这种状态……应该不太好受吧？”
人死，应当入土为安。
无论是何种形式的残留人间，对于其本人，都是一种折磨。
镇妖司大人是这么教育她的。
这些“应死之物”，要么会变为只知破坏杀戮的混乱之灵，要么会在无尽的内耗中走向自我灭亡。
而且大部分时候，他们是没得选择的。
“眼睁睁，看着曾经的人，一个个失去理智，成为怪物，很难受……”
骷髅将军的语气，好像变得伤心了一些。
生前没能带着部下活着归家，死后也无法让它们沉眠于大地之中，它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一个好将军该做的事情。
“不是你的错……”
小蛇蛇也对他们的遭遇，感到惋惜。
忠魂未能归故土，遗骨只能葬他乡。
不仅如此，他们还被恶人利用，在他乡都不得安宁。
破土而出的骷髅，越来越多，似是受到了活人的吸引，又像是听到了某种号召。
而在更远处，另一种不同气息的“死物”，也在蠢蠢欲动，仿佛随时会从土里钻出来。
“你们……站好……”
骷髅将军大概是想要指挥这群“旧兵”，但骷髅士兵们的智慧，显然比将军差了一大截，有些听不懂人话，有些听懂了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这就是“残留之物”的下场。哪怕不被人利用，也会变得浑浑噩噩，遗忘掉曾经最重要的事情。
银鸾柳眉微蹙，回想了下杜璇教过自己的知识。
面对尚存理智的“邪祟”时，并非只有将其斩杀一条路。辅之以一定手段的话，或许能让他们走的更轻松……
她将武器箱打开，拿出了几根桃木，以及一个巴掌大的酒坛。
桃木镇邪，点燃之后，能祛除这些骷髅身上的邪祟之气。而这坛酒，名为烈阳酒，人喝了短时间内可以让阳气大增，邪魔不侵，洒到邪祟身上，会让他们痛苦不堪。
似乎是感应到这两件物品的特性，骷髅将军转过头来，默默看着。
小蛇妖拿出火引子，将木头点燃，又把酒坛摆在边上，退后几步，深吸口气。
然后，歌唱了起来。
“啦啦啦——啦啦啦——”
她换了种语调。
比起土石城的时候，这回的歌声要更清脆，更响亮，仿佛清晨的钟鸣，想要将朦朦胧胧的人们唤醒。
“啦啦啦——啦啦啦——”
稀稀拉拉的骷髅士兵们，安静了下来，不再无序的乱动，也停下了没有意义的挣扎。
他们静静的听着，任由桃木燃烧出来的烟气，拂过自己的身体。
就连骷髅将军，眼眶中的白气，似乎都安宁了一些。
小蛇妖唱了片刻，骷髅们听了片刻。待到停下，一只整齐有序的队伍，已经出现在眼前。
“你的声音……能传到人的内心……”
骷髅将军朝她点了点头，来到了火堆旁，半跪下去，捡起了装着烈阳酒的酒坛。
“谢谢你，送了我们最后一程……”
他站起身，将酒坛打开，接着，一饮而尽。
滚滚热浪从骷髅将军身上传出，他眼眶中的白气，像是要燃烧起来，整个人的气势，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最巅峰的时候。
“接下来，让我们送你一程吧！”
一股高昂的情绪，从将军身上爆发，传递给每一位破土而出的骷髅士兵。
“兄弟们，列阵，冲锋！”
“哦！”
骷髅士兵无法发出声音，可这片坟地中，却隐约回荡着激昂的呐喊。
化为白骨的将军，带着肢体残缺的士兵，没有丝毫胆怯的向前冲去。
前方那些蠢蠢欲动，已经化为邪物的骨骸，纷纷破土而出，想要阻拦他们。
双方相遇碰撞，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战斗。
“杀！”
“杀——！”
明明只是骨骸互相缠斗，却好像有金铁交鸣，刀剑碰撞，箭矢掠空，骏马奔腾的声音。
骷髅将军从地里拔出一柄锈迹斑斑的弯刀，一把将眼前的邪骨劈碎，转头对银鸾说道。
“走吧，去找你那位朋友。”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那位朋友告诉陛下，大周历四十七年，东离军，没有后退！”
“我们在这里，保住了大周国的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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