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秘密基地以后,失魂落魄的米娜等人向北方走去——向着那个城镇。冬季时节本不该在沙漠中夜行,可是此刻他们已经没法思考这个常识性问题。空荡荡的大脑很难去考虑其他任何事,只能机械性地操纵身体步步前行。
和那个金发女人对峙的场景时不时从米娜的记忆深处跳出来,成为阻挡在她面前的一堵高墙。强大和冷傲就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逼人气势,那才是真正的佣兵!
虽然说他们这一伙人经常抢掠商队,有时还会袭击陷入倒霉境地的沙漠盗贼,但真正会被他们随身携带的行李就只有简单的一个包裹和塞恩的那杆破烂长枪。除此之外的一切东西都会被他们贩卖掉,为了能够买到足够生活的必需品。
原本,米娜·F·翼便是令人畏惧的存在——因为她那象征着恶魔的赤眼和银发。
年幼的恶魔女孩因为家族被灭的原因不得不在刚记事的时候学会跟着族人掩人耳目,苟且偷生。历经三年之久,逃离同族追杀的恶魔们才在这块只有黄沙的荒凉地带建立起自己的村落,然而这并不太美好的生活却又因肆无忌惮的沙漠盗贼而被破坏殆尽。稍微懂事的她又一次虎口脱险,却也完全坠入孤寂的深渊。哪怕看一个小姑娘再怎么可怜,打算对她施舍善意的人们也会被那些荒诞的谣言和赤瞳白发吓得魂不守舍。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女孩渐渐长大,不仅生成了对沙漠盗贼的绝对憎恨,更是将这股恶意延伸到其他人类身上。在她偶然间得到那柄银白色的短剑之后,这样的情绪就被更明显地放大,因为她有了杀戮的工具——虽然为此失去了一只右眼。
那柄短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米娜说不上来。她只知道,只要当自己心中的恨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就可以瞬间取敌首级!每当到了那个时候,少女的眼中一切都会变得很慢,就仿佛是时间不停地在减速一样。恨意越大,对敌人造成的减速效果就越好,甚至于能够在敌人完全不会动的情况下猎取其性命。虽然每次用过短剑之后,米娜的心脏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剧烈绞痛,但这不能成为她罢手的理由。这就是使用这逆天能力的代价——米娜总是在心底这么说:最开始的那只眼睛就是首付费,其后的心脏剧痛则是利息。
在其后的流浪生涯中,米娜便不断袭击见过的小规模沙漠盗贼和小商队,以行使正义为诓骗自己的借口,不断杀戮手中持有武器的人类。随着其活动的进行,就开始有家破人亡的小鬼祈求加入她的队伍。三个月的时间,她就召集到了六个人,也就是现在这支队伍的全部成员。越是如此无法无天,他们就越容易被白道和黑道的人视为眼中钉。在经历过几次凄惨的失败后,他们开始试图掌握被剑士们吹嘘地天花乱坠的魔法。
除了两名仅有的男性成员外,其他人都能够较为熟练地掌握那些抢来的贵重商品——羊皮轴卷上所记载的魔法。也算是他们走运,那纸轴卷并非全由文字书写,与其说是图文并茂,倒不如说图例才是记载的主体。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几名年幼的孩子已经成长为实力相当不错的魔法师和剑士,但根基不牢和营养不良等问题都使得他们的身子骨颇为赢弱。别说是那些久经沙场的沙漠盗贼或者佣兵,就算是随便一所学校里高年级的学徒都能够轻松将他们放倒。
而今夜之战真正让他们看清了一个事实:魔法并非万能!就算他们能够出其不意,却依然伤不到对方半根寒毛——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仅仅依靠肉体就能轻松制服塞恩的魔法师。除此之外,小梅使用的魔法阵还被对方那个看起来同样只是个小孩的剑士一击破除。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走了不知有多久,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米娜只知道夜色还浓得很。本该照亮大地的月光却被黑云挡去了大半光辉,寒风更是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但她们绝不能停下脚步。忽然间,漆黑的前方闪过一道微弱的红光。凭借着恶魔的极佳目力,米娜迅速察觉到有一大群人在走向她们这个方向。对方的情况全然不明,身为领队的她立刻作出反应,带领着又乏又累的同伴悄悄转变了方向,试图偷偷地绕过那支队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这在米娜看来实在是太慢了,慢得令人抓狂,可她又绝对不敢跳起来高声抱怨。不知是不是有哪路先知藏在对方的行伍之中,在米娜她们悄悄绕路的时候,对面来人也变动了一点前进方向,竟然又一次对准了这支小队伍!面对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状况,米娜只能继续带领毫无战力的同伴绕路而行。
两拨人马的距离越来越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米娜才隐约从大地的震动中分辨出对方的行军手段——骆驼,而且还是不知其数的骆驼大军!然而因为沙漠的特殊地质结构,使得米娜使用的判定方法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其中一项便是对时间的掌控。因此等到米娜决定告诉大家需要立刻跑路的时候,第一峰骆驼已经从沙丘的另一面跳出,缓冲两三步后稳稳地停在了米娜等人的面前!
骑骆驼的那人身着粗布厚衣,额头上还系着一条虎纹头带,身后则背负着长柄砍刀和弩箭,此刻正一脸鄙夷地俯视着满脸惊恐的四个少女。米娜等人惊恐的原因并非是见到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而在于他所绑的那条虎纹头带——那是‘顽虎’沙漠盗贼团的标志!
和佣兵团一样,沙漠盗贼团在他们的世界中也有所谓的排名和阶级分层,唯一缺乏的就是来自国家的认可。在例如王城或者桑德城这样的大城市里提起‘顽虎’之名,大多数人都不会将其当一回事——因为太弱小了,就好比跟一群大剑豪谈论某某学院的剑士学徒很厉害一样。但是‘顽虎’在地方上的名气可一点都不差!别说那些商队,就连同行的沙漠盗贼都不愿意在他们的地盘上生事,到处打家劫舍的米娜自然也就不可能没有听说过‘顽虎’的大名。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们在见到那条头带的时候会全部愣住的原因。
先是碰到强得不像话的佣兵,后又和沙漠盗贼团‘顽虎’照面,在一天之内接连遭遇两个能够灭团的大敌,这可是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赶上两回的‘好运气’!
现在该怎么办?不对,现在能做的事只有一个!在心中打定主意的米娜向身后的梅德雷特打了个眼神。后者会意,立刻上来抱过尚未苏醒的小塞恩。就在这转瞬之间,米娜负在身后的双手掌心中突然燃起两撮火苗。而等到那名‘顽虎’成员才注意到这个妙龄少女不打算就范的时候,米娜便已一跃而起,一左一右将火焰盖在他的脸上。
脸部皮肤传来被灼烧的剧痛感,‘顽虎’成员惨叫一声翻身摔下骆驼,正好是脑袋着地,就此失去知觉。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的米娜顾不得形象不雅,当即回头大喊一声:“你们快跑!”
话音刚落,又是三峰骆驼突然跃出,分三个方向堵住这伙小猫的去路!梅德雷特恨咬贝齿,只手一撑,再度构建起那有些昏暗的白色魔法阵群,将自己人全部包围在内。阿莉丝见状急忙丢开塞恩的长枪,双手空抓一把就用力摁进梅德雷特身前的魔法阵中。和在遗迹的时候不一样,此刻的魔法阵包围圈的炮口一致对外,因此在阿莉丝放出攻击的瞬间,这个半椭圆形的白色光包就成了不断向外射出飞针的刺猬!不仅那作为前锋的三人惨叫落地,就连随后跳出沙丘的几个骑兵都受了不轻的外伤。
但由于在遗迹内使用魔法稍微有些过度,再加上几乎没怎么休息,还不过十余秒种,梅德雷特就已力乏。在魔法阵纷纷消失的同时,她也软倒在地,无法再战。在阿莉丝和莉莉安想要张嘴呼唤的时候,又有数十峰骆驼加入围堵她们的队伍。看到这样的数量,米娜的心顿时拔凉——已经来不及了,全部都完了。
数十个沙漠盗贼将几个小姑娘团团围住,却没有立刻进攻,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还在等大部队,或者说在等头领过来下命令!但即便是如此,米娜她们也已经没有突围的能力了,不说现在,就算是七人都在的时候,也未必就能在和‘顽虎’的战斗中获胜。万事休矣。
终于在过了十分钟之后,为首的那个人才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地走上前,十分傲慢地看着或站或倒的可怜虫。“我还在想为什么弟兄们这么激动呢,原来是女人。”低沉的声音从身着银色盔甲的人嘴里发出。随后他提高了音调,大声问道:“弟兄们是想玩女人吗?”
“想!!”排山倒海的应答声响彻天地,差点没把米娜等人的耳朵震聋。不知是否是训练过,那些座下的骆驼们也在主人高声大吼的时候‘呜呜嗷嗷’地乱叫,似乎连它们都看不起被主人欺负的人类。
在嘈杂的吵闹声中,塞恩渐渐转醒,但一看四周都是人,处处都亮着火把,顿时也吓得不敢动静,只是紧紧抓着大姐姐米娜的胳膊不放。
为首的那人高声喝道:“把那两个小兔崽子拉出来!”
话音未落,便有两峰骆驼挤出人墙,慢悠悠地在中心空地上散步。突然间两个沙漠盗贼轻挥皮鞭,座下骆驼会意开始小跑。这时候,米娜等人才看到在两峰骆驼后还各自拴着两个灰头土脸的人,因为骆驼的小跑速度远快过人类,因此他们在痛叫一声后便裁倒在地,任由前面骆驼拖拽着前行。
但就是这两声尖叫刺痛了米娜等人的心,因为那两个人正是前去城镇寻找买家的缇安和艾斯!眼看着同伴在滚滚沙尘中翻身打滚,寻找呼吸的机会,米娜心中的愤怒早已达到了顶峰!但是她此刻却不能动也不敢动,因为没有机会,就算使用那柄短剑杀掉这个可恨的领头人,‘顽虎’的其他成员也会杀掉自己和同伴。心中的热血早已沸腾,但大脑中的理智一直坚守阵地,不让身体的控制权流失。是为了救人而丧失掉活命的机会,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受虐,这就是米娜自己放到天平两端的砝码。
“你要干什么!把他们还来!”莉莉安怒喊一声。先前就因为自己在睡觉而导致队伍的败北,此刻她哪里还能镇定得下来?当即指着那骑马盔甲男的鼻子大骂。不知是否是因为没念过什么书,此刻莉莉安口中尽是些污言秽语,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这点程度的辱骂对于‘顽虎’来说实在是无关痛痒——你骂吧,到时候把你剥光了丢到男人群中看你还怎么骂!
饶是有这样的想法在心,但总听一个小姑娘从头到脚地骂个没完也是一件十分闹心的事。没等头领发话,手下便有一人取弓搭箭,只听嘣的一声,一支箭矢便几乎是擦着莉莉安的脖颈而过,深深扎入沙土之中!一股寒意顿时侵入莉莉安的四肢,并迅速爬上她的心头,吓坏了的少女顿时软了双脚,跌坐在地;口喉虽颤,却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了;满是惊恐的眼眸里更是找不到半点高傲的影子。
唯一还有力气的人已经被一支羽箭吓破了胆,剩余的几个都已无战力,就算奋起厮杀,也只能干掉对方三四人,在那之后便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下定决心的米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却在众多沙盗的目光下带着塞恩走向三女,随后围拢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么诡计。‘顽虎’的头领也不急着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想知道这几只小鸡还能动什么手脚。
紧急会议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几句简短的话。但是在米娜说完之后,其余女孩尽皆目露凶光,衣服慷慨赴死的模样,唯独塞恩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米娜是他们这支团队的头领,团长的命令自然不可能不听,否则就是对同伴的侮辱。
在确信了塞恩愿意动手之后,米娜和其他三女突然起身,将塞恩围拢在中间,随后摆出了战斗姿势。见到这样不知好歹的猎物,‘顽虎’的头领显得十分高兴,大手一挥,所有骆驼踏步向前,包围圈急剧缩短。
就在这时,梅德雷特抄起那杆原本属于塞恩的半截破枪,对着进犯来敌一阵乱刺!阿莉丝和莉莉安则各自使用魔法,有意无意地替米娜清空周遭敌人。而米娜则悄然拔出腰间短剑,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愤然转身,冲到了塞恩正对面的骆驼围墙前——下一刻,近五十人瞬间毙命,骆驼的伤亡更是只多不少,一条血淋淋的道路愕然出现众人眼前!
见到这近乎神迹的状况,所有的沙盗全部愣住,一时间竟忘了要合拢包围圈!就看准这样的间隙,塞恩一摸泪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直到那小鬼没入黑暗中,沙盗头目才反应过来,当即大喝一声镇住涣散的人心。面对杀气腾腾的沙漠盗贼,就算他们这个小团队再强,也只有被泯灭的可能。
姐姐们的惨叫声从火光冲天的人群中传出,犹如钢针一般刺在小塞恩的心头!但是悲愤交加的情绪却在一瞬间发生了质变!原本剧烈跳动着的心脏骤然一止,而下一刻却以更加强力的搏动将一股滚烫的血流压送至全身各处!乌黑色的瞳孔更是在深处逐渐泛出了血液一样的猩红色!男孩的心智已经完全丧失,同时四肢也莫名其妙地获得了爆炸性的力量!用力一蹬沙地,他便呼地一下蹿出老远,那是连奔驰的骏马都望尘莫及的速度!
约莫跑了两三分钟,这股奇怪的力量便已消耗殆尽,血红色的双瞳也逐渐恢复成了以往的黑色。精疲力竭的塞恩尚在没命地小跑着,只是比之方才,此刻的速度完全可以用龟速来形容。双臂的摆幅愈来愈小,疼得发麻的双腿也逐渐加沉,最终他还是因为难以驱动身体而一头栽在冰凉的沙地上。
劲风一阵猛吹,将塞恩体肤表层的热量全部带走,促使其骨骼肌不断颤栗。假如此时的塞恩一切正常,那么就算入睡也会被气温冻醒。可惜现在的他精疲力竭,精神状态过于低靡,无论身体如何冰凉,他都不可能会清醒过来。只需要再过个把钟头,他就会被活活冻死。当然此刻早已过了深夜,约莫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能见到日出,这不得不算是塞恩的幸运。
然而黑夜未褪色,夜行动物们的活动时间还没结束,螳螂和蜘蛛都还在觅食,就在塞恩身旁的不远处还有一只蝎子正将尾刺扎入猎物体内。诚然这些小爬虫们不会以半恶魔为食,但塞恩的身体却在不断向外散发仅有的热能,哪怕并不像常人一样多,却也足够吸引那些沙漠肉食怪兽的注意力。
既然格兰斯王国都有魔兽,那沙珐王国就没道理没有。巨大的蜈蚣状怪物沙螽从来都是沙漠恐怖故事里难以无视的角色,亦如同大海中的大章鱼海怪一样。察觉到来自地底的震动,正在搜寻食物的爬虫们各个吓得手忙脚乱,纷纷向外逃窜,不敢久留此地。
随着时间的推进,沙漠地表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沉闷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仿佛是有无尽的水流要破土而出一般。然而就在那个东西即将突破沙表的时候却突然止住了身形,无论是剧烈的震动还是嘈杂的声响都在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根本就没这回事一样,只有那微微下陷的沙子诚实地告知外界在底下确实隐藏了一个什么东西。
寂静的环境中听不到任何不正常的声响,除了越来越近的那个脚步声——那是硬皮靴踩踏沙子才会发出的声音。黑夜之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缓步走到倒地的塞恩身旁,俯身探查了一下他的死活,随后轻松地将小男孩拎起抗在肩上,冷冷扫了一眼那掩藏着什么的沙地后转身离去。
在男人离去之后,沙海之下的那个东西才慢慢退了下去。而明显下凹的深坑也被边上流下的沙砾轻松填平,在劲风吹拂之下,任何痕迹都将被抹除地干干净净。
年近四十的皮特森是个拥有丰富经验的老佣兵,由于是土生土长的沙珐人,因此在沙漠中行军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无奈他手下的人多半都是没吃过苦的白净小鬼,杀人剁肉姑且不论,就连个最简单的穿行沙漠都能轻松使他们叫苦不迭。
原先老团长还在的时候,他们‘阿尔法’佣兵团还算是沙珐王国内准一流的强大武装力量,当然那个时候皮特森只是个小杂役,偶尔挥着柴刀砍死敌人的骆驼就算是大的战绩了。随着老团长的去世,好几个名声大振的派头人物都纷纷退出,自立为王,就剩下几十个实在是没什么底子的小跟班在那里犹豫不决。后来这群小跟班中跳出一个资历最老的人将‘阿尔法’佣兵团重新组建,皮特森则光荣就任副团长。
但是天要你倒霉,你还真就幸运不起来。在一次和沙漠盗贼冲杀的战斗中,团长大人不幸膝盖中箭,随后落下马背被敌人乱刀砍死。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两百人队伍又在瞬间被削减至二三十个,那一百七八十人中真正战死的也就五六十人,剩下的全倒戈沙漠盗贼去了。于是乎皮特森便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烂摊子,‘阿尔法’佣兵团也完全坠入三流线以下的悲惨境地。
创立一个佣兵团需要的东西很少,只需要一张能够证明你是正规且没有加入任何行会的自由佣兵的卡片。佣兵卡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存在,因为说它有用它就是有用,但说它没用它还真没半点用处。这张卡的材料十分便宜,就是经过防腐处理的铜片一张,当然想要炫耀的话可以自己去找工匠用金银打造。卡片的用处除了证明一个人是摘掉了‘见习’帽子的佣兵外,就剩下组建佣兵团一途,除此之外它没有任何物质或者经济价值。但是这张卡绝不能丢,因为颁发卡片的部门会有记录,并且这个记录会拷贝数份分发到各个王国的主要城市去,其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冒领或者倒卖,当然更关键的一点还是‘人手一卡,永不补发,遗弃损毁,后果自负’。诚然佣兵卡没可能兑换现金,但成立佣兵团之后就能够召集一大帮人共同发财,所以这小小铜卡对于世人来说也并非一文不值。故而哪怕只有光杆司令一只,大多数佣兵也会自豪地以某某佣兵团团长的身份自居,并且敢在任务酬金上要求更多的好处——因为很多国家都有规定,给予佣兵团的报酬必须高于单人佣兵报酬。
佣兵团创立之后,才是真正损伤脑细胞的活——名誉和团员。一般而言,没有名誉,就不会有大量佣兵前来投靠;而没有一定数量的团员,想要完成高难度的任务并赢得名誉就成了妄想。因此大部分佣兵都会事先找好志同道合的兄弟,然后再去申请建立佣兵团,随后一步一步走,稳扎稳打,最终名利双收,飞黄腾达!
皮特森此时接手的就是一个无名无利无团员的烂摊子。好在‘阿尔法’佣兵团有些历史,不少地方都还有早先时候该团创下的风光业绩,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招齐人马之后,皮特森便率领几乎全新的佣兵团杀回风起云涌的佣兵界,历时三年,总算爬上了三流佣兵团的台阶。
此次为商队保驾护航可算是一笔大买卖,为此皮特森和几个团内干事激动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却不料眼看商队就要抵达格兰斯王国地界,商品货物却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走了。这可是相当败坏名声的丑事,若要让皮特森抓到元凶,不剥他三层皮、抽他三条筋必定誓不罢休!
得知商队领头另外找了一支三人小队,皮特森等人心中那个气啊,闹了半天还是雇主看不起‘阿尔法’的名号。因此在简单地分出一半人马之后,皮特森就领着将近百人的队伍向着地图上打着红叉的目标前进。后来在和部下闲聊的时候,皮特森才得知原来那三人小队老早就出发。在这之后,气急败坏的皮特森到处搞破坏,不是一脚提翻石头就是一刀斩裂石块,一直闹到了夜里才得以安歇。部下们都知道这是皮特森的怪脾气,但也谁也不敢上前去阻拦,毕竟他是团长。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行程才被耽误了。
第二天上午约莫十点左右,皮特森才带领着他的部队浩浩荡荡地来到古代遗迹周边。此等先人智慧的结晶并没能引起佣兵团成员的注意力,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不懂尊重历史,而是因为他们被更有意思的东西吸引住了——一个身形修长,此刻不知在生什么气而来回踱步的墨镜男。这个男人正是洛克森麾下的魔法师哈尔,只不过皮特森的手下却是通过那支小圆墨镜认出他的,谁都不知道他居然还是魔法师。
皮特森这边刚一看到他,哈尔就已经颇为不耐烦地跑了过来。尽管哈尔确实很讨厌这个差劲到离谱的佣兵团,但在接洽的时候还是能够表现出相当的涵养,免得让别人抓住自己的小辫子。
一听说所有的货物都在,皮特森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在听哈尔说他们的领队打算让‘阿尔法’佣兵团负责护送货物回去,近百人更是仰天长啸,活像猿猴。虽然皮特森很清楚此时应该让这个哈尔见识到自己佣兵团的修养,但他实在没法狠下心来去喝斥满腔欣喜的部下,因为他也快要乐疯了。夺回所有的商品对于这个三流佣兵团来说意义太过重大,就算先前确实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才导致如此严重的问题,但只要能够追回失物,一切就都好补救。否则这篓子可就捅大了,搞不好‘阿尔法’佣兵团会就此沦为全世界的耻笑对象,更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咸鱼翻身。
在这之后,皮特森才吩咐下属留在遗迹外,自己则和几个干部跟随哈尔进入那神奇的地下世界。
和在外面的时候一样,上古文明并没能拉住他们的眼球,显然相比较石头而言,人类才是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尤其是美丽绝伦的异性。
在大如广场的空间内,一个女孩正和一个少年对峙着。那名少年身披棕色斗篷,银白色的大剑收在背后,从睡眼惺忪的脸上看不出他有出手的打算;而那个身着盔甲的品红**孩却是双手握剑,十分严肃地盯着少年的面庞,摆出一副‘你敢往前走一步我就剁了你’的架势。
这是个什么情况?别说皮特森众人,就连哈尔都完全不能理解。此时的哈尔看着对峙的双方,心底不停地在问自己:他们俩不是一边的吗?怎么自己就干起来了呢?心中的疑惑尚未解除,哈尔便看到了双臂交叉于胸前,站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洛克森。团长的这个姿势哈尔很清楚,是闲着无聊看热闹的意思。换句话来说,‘自由骑士’和那个小女孩的对峙在团长看来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哪怕仍旧搞不清楚问题的关键所在,哈尔还是十分尽职地将皮特森带到洛克森面前,向她引荐。随后,哈尔就走到大个子亥克斯身旁轻轻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侧腰,同时问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因被捅到软肋而险些叫出声的亥克斯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在确定那拨三流佣兵团的色鬼们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失态之后,他才没好气地垂下胳膊,对哈尔解释其中缘由:
昨天晚上值夜班的时候,亥克斯为了赶走接近遗迹的沙之巨兽而一连奔出十里,成功吓退魔兽的同时也顺带捡回来一个陷入重度昏迷的小鬼。而后到了今天早上,‘自由骑士’打算离开,但是精灵少女阿莉娅却想照顾那个小鬼,不愿离开。她不离开也就罢了,还对穿盔甲的库斯娜下达了命令——不准让‘自由骑士’离开。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况。同时洛克森团长的态度也已经很明显了——这个热闹不看白不看。
反观哈尔,脸上的绿色不但丝毫未褪,反而越来越浓。毕竟相比较于‘因为什么都不懂而觉得不明所以’,‘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依然感到莫名其妙’更令人不舒服。如果说先前因为道出阿莉娅的身份而遭致库斯娜和‘自由骑士’的敌视还是情有可原的话,那现在这出戏就更没人能懂了。也难怪洛克森选择保持观望态度了,假如事事都要求问个明白,那肯定对皮肤不好——就算是‘光速剑的伊丽莎白’也一样对女人的公敌没辙。
再看看皮特森一行,从见到洛克森的第一眼起,那一双双透露着动物最原始欲望的眼睛就不曾从她的身上离开过。而洛克森不仅身材高挑,那几乎是贴身的白裘袍更将她的身体曲线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如果说皮特森本人还需要顾虑自己的身份,不能让外人看到身为一介佣兵团团长的笑话,那他的手下则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现出充满野性的神情姿态。
面对着四五个垂涎欲滴的毫无绅士风度的臭男人,就算洛克森想要刻意忍住心中的怒火,却也难免在脸上表现出隐晦的不悦。但是他们并不介意,似乎眼前的美人越是生气,他们心中的喜悦就越是浓重。废了好大功夫才忍住没流出口水的皮特森突然故意咳嗽了一声,唤住洛克森的同时也使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清了请嗓子之后,皮特森义正言辞地说:“你好,我们是‘阿尔法’佣兵团,接雇主的命令来到这里收缴被沙漠盗贼盗走的货物。”随后皮特森侧过头,冲着哈尔的背影努了努嘴说:“那个兄弟说你们已经将沙漠盗贼击退,并且在这里守着货物,是这样的吗?”得到了洛克森的点头答复,皮特森露出一个有些油腻的笑容。因为使用烟草而变得又黑又黄的牙齿也舍掉了嘴唇的最后遮掩,完全暴露在洛克森的目光中。“既然这样,我跟你打个商量吧。我看你的手下只有两个人,剩下的还是小孩子。而我们这边则有一大帮强壮的兄弟,如果你愿意把功劳分一半给我们,那回去的时候就让我们‘阿尔法’佣兵团来全权负责吧!你看这个怎么样?我觉得你不会亏。”
这是皮特森在心中打好的算盘。由于他们一路上什么也没做,因此先糊口开价要一半酬劳,任由对方反驳。这个时候假如对方觉得不好,就算要杀价也不会超过四分之三这个底线。因此无论如何,皮特森都会得到至少四分之一的好处,而他们所要做的也只是护送货物回营而已。不说稳赚不赔,至少也能保个本,不至于丢人。尽管当了好几年的三流佣兵团的老大,手上的功夫也是有退无进,但皮特森在社会上混的时间一点都不短,也把自己变得圆滑了许多。人情世故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阴谋诡计大大小小也了解部分。
谁知,在听完皮特森的一堆废话后,洛克森直接回复道:“不用了,只要你把货物全送回去,功劳全算你的也没关系。只是你要切实把东西送到,否则你一定会切实体会到一个佣兵团在世人面前丢脸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啊……啊……好……”皮特森的回应结结巴巴。因为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个美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连杀价都没杀,就直接把蛋糕拱手送人。多亏了这个世界将他锻炼成了老狐狸,在极为短暂的愣神之后,皮特森就迅速反应过来,既想要表现出自己的慷慨,又害怕洛克森出尔反尔,最后还是只能装出唯唯诺诺的样子,先把这件大事应承下来再作其他打算。
确定了交接事项之后,洛克森就向亥克斯和哈尔下令,让他们带领皮特森一行前往地宫深处堆放着商品的石室;而她自己则依然观看枫和库斯娜这两个小鬼旁若无人地对峙。
因为当初动手行窃的就只有四五个小孩子,因此能够搬走的东西并不多,在质量上也都都较为轻便。因此没过多久,那些货物就被几个大男人搬了个光,甚至连一些散落在堆放处的小石块也被他们当作是哪个脑子不正常的商人的所有物,一起搬了出去。
要说‘阿尔法’佣兵团真的很差劲,派不上任何用处,那绝对是胡说八道。不管怎么说,团内都有百八十个佣兵。这些人要是在出色的战术指导下出其不意群起而攻,就算是桑德城的‘十元老’、格兰斯的‘九剑士’也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而现在他们发挥的作用最适合用一句话来表达——人多力量大。七个小孩子需要依靠两峰骆驼才能搬运的东西一交到这帮大老粗手上,就算人手一件还还会有人争抢这个光荣的名额。
眼看就要分别,皮特森又向洛克森礼貌道别。不管怎么说,光看人物面貌是看不出有什么名堂的,否则单是‘洛克森’佣兵团这个名号就可能惊得皮特森半身不遂,排泄系统丧失自主控制功能……再想闲聊也该有个度,明白为人要圆滑的皮特色只得恋恋不舍地向美人挥手道别。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洛克森平淡地补充了一句话,一句让皮特森险些吓软脚的话:“对了,忘记说了。你在这里所看到的小孩都不是我的手下。我不会去、或者试图去命令任何一个实力可能在我之上的人,对于原本就是名扬一方的佣兵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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