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文人紧盯着玛妮伯爵的眼睛、试图在她的表情和情绪之中寻找到什么异常之处——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玛妮伯爵那样子，应该很适合打扑克吧。
看表情想要得知她的手牌是绝对不可能的、而她也拥有一定程度的心理掌控能力。
她并不从一开始就详细介绍、而是循循善诱让自己一点点想起来。
这份窒息感和无声的恐惧，也是一点点在血液之中流淌，比一次性把惊讶和恐惧丢给他更加有效。
不过、在名为惊惧的毒素慢慢扩散开来时，就是她随时通过一次性丢大量的情报过来的时候了——忧虑她到底什么时候会丢出炸药来，会让慢性的畏惧进一步加深。
尤文人自以为找到了合适的时机作为把情绪释放的宣泄口、事实上这恐怕也在她的预料之内了——那并不是完全依照他自己的意志选择的时机。
“盯着我的脸、也看不出什么来吧？我是在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这种事，就凭你对我的了解程度，绝对看不穿吧。”
尤文人短暂衡量模拟各种行动的收益，确定在这里虚张声势什么好处也捞不到，反而能到手的情报也到手不了了。
他举起双手、轻声道：“您说的对，关于这件事，我投降。对于一个完全不了解这边世界观、历史、风土人情以及名人轶事，甚至就连普通的常识都行不通——即使我也勉强算是个水平还不错的杀手，到了这地步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被您牵着走了。情报也好、事件也好什么都没有，自然也就看不穿您的目的，这样、只要您不开口，我就无能为力、什么都很难做到。”
“阿狸！”她轻喊了一声。
在她背后的莎渡立刻把手上的手套摘下来、把手指放在嘴巴里。
她的手上有着坏掉的陶瓷玩偶一样密集的伤疤——却没有破坏她的整体形象，让她身为管家和贴身仆侍的可靠感增强了。
伴随着口哨声，尤文人见过的那只不知道该叫猫头鹰还是该叫什么东西的玩意落在了莎渡的肩膀上。
而她的嘴上叼着一张画纸。
那张纸的质感、也异常先进——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可意外的，毕竟玛妮伯爵手中的那本书已经超脱了这张素描纸的程度了。
玛妮伯爵从阿狸的嘴巴上取下纸张、阿狸发出“汪”一声、像是打招呼一样向他拍了拍翅膀——
他也向它点了点头。
玛妮伯爵把那张纸面朝着他，向前推动着——
画纸上鲜红残忍的画面、越发清晰印在他的瞳孔内。
已经就剩下了一颗头、而身体周围都是被吃剩的骨架，阿狸就站在血泊中睁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嘴巴上沾着血痕。
这张画画得实在不错，堪比相片一般——就连微小的细节、光影都准确映在了纸上。
那颗头当然也有着精细的五官描绘——
那正是他那位雇主的脸——他的表情看起来极其安祥、充满着自负和得意，却有些许恐惧的扭曲——
想来是自认为在不会死亡的时候被杀掉、脸上那洋洋得意的表情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转变，就已经断气了。
画的视角是在极近距离欣赏、高度恰好是平均身高的少女坐在座椅。
尤文人瞥了一眼在场的人的身高和手、立刻锁定了绘制者的目标——
是那个自称“费南雪”不知道为什么又一点都不体弱多病的家伙。
原来如此、她指甲上的色彩不是特殊的时尚，而是颜料么——而指肚的附近也留着经常握画笔的人特有的痕迹。
画卷的视角高度也和她坐在座椅上的高度一致。
“看、你看什么？”
她显然没意识到他在盯着她的手看、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不屑一顾的冷哼声：“你用那么炽热的目光看待他、他也不会回应你。”
“少自恋了。”玛妮伯爵冷淡道、转而对尤文人说话的时候，却变成了柔和口吻：“那么、杀手·尤文人先生——想来你已经察觉到了吧，这幅画的绘制者，正是舍妹。”
如果可以真希望不要每一次都叫全名、而且还强调着曾经的职业。
可惜她说的是事实、在这里吐槽也显得太小气了。
“是、如果不是真正的画师伪装之后、希望他理解成这样的话，大概就是您的妹妹。”
“哈、真不愧是杀手先生，在这种时候还在怀疑啊。”玛妮伯爵拍了拍手掌：“当然、保持这种怀疑心，本座是赞赏的。可是您也多少能感觉到吧，舍妹是个鲁莽之人，无论是撒谎还是察言观色都很不擅长——即使绘画，也不会加入想象的要素，只能如实把图画绘制在纸张上。
作为记录者也许是一流、可是作为艺术家却是十九流呢。”
“也……”橙发少女有些委屈地道：“也不用十九流那么过分吧。至……至少也要说成是十七流啊。”
至少也要说成是三流啊——十七流和十九流有什么差别吗。
尤文人在心中吐槽着——可正因为玛妮伯爵的这番说辞，引起了其他的他在意的部分。
“记录者——的确，如果能把现场完全还原出来的画技，作为记录可以提高准确度和可信程度。然而、那是在没有其他能更加精准将现场记录下来的手段的情况下。”
尤文人的目光落在他的前雇主那套着花哨手机壳的手机上。
“已经有了那种机械、还用画来记录，不会显得笨拙吗。”
事实上、在他生活着的世界原本的历史中，正是照相机的发明让写实派画家逐渐变得无处可逃的——
从写实转变为写意，是因为相机的机能越来越高，能够把毛孔都绘制出来的画师所耗费的时间、与简单使用手机拍摄——想也知道到底哪一方会占据优势。
尤文人前雇主的手机就摆放在这里，不管怎么想，她都是直接把照片出示给他看，要比那张画更有说服力……
她是认为相机拍摄出来的照片太过恐怖、还是——她不会使用相机？
也许还有个更简单的原因——
“啊、照相是么？”玛妮伯爵不避讳地脱口道。
“是——照相——”
“很遗憾。”玛妮伯爵耸耸肩：“我们这边虽能拿到你们的器械，使用起来也很方便简单，可是电力消耗掉之后却没有地方能进行充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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