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也在其收回风筝的时候悉数消散——
而他却也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在地上。
这次不是靠着他自己的意志控制的伪装，是真的站不住了。
被强打鸡血提升的精神力和视野、在从身体中离却的时候，甚至比直接用毒被虚弱和无力感侵蚀的程度更高——
这种强行提升力量、又失去了药性的空虚，也是过往的他常有的经验。恐怕不会超过两分钟、尤文人的意识就会彻底失去。
“你……你刚才在干什么？”
残余的一点力气也做不到什么了，只能质问黑袍人——
“刚才你在那里演双簧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那天花板的空洞上，有着另一层陷阱？把路堵塞到那一条、只为放她们逃离一次，在逃跑失败之后给她们惩罚，以此来把绝望感更深刻刻在她们的精神上？”
“桀桀桀桀桀、这是在说什么？”黑袍人半蹲在他眼前：“又不是训狗。
确实，训狗时把狗关在黑暗的密室之中反复虐待、这样把它从黑暗的密室中带出来的人就会变成狗的恩人，狗会对这家伙言听计从；或者反复命令狗逃离、在逃离之后再虐打，久而久之狗就不会再相信自己的判断、只能听从命令——
可那些家伙不是狗而是人，用训狗的法子可行不通。即使能把那几个家伙练训得牲口一样畏畏缩缩的，那些家伙还有家人、还有仆侍，看到她们变成那样子，恐怕要把做这种事活吃了吧。本座是做生意、不是拉仇恨，没必要得罪那些人到那种程度。
既都已遣派了你、还有那长得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小别致潜入到这地下，离发现这据地也不远了，强留那些人也留不住，等那些大人物杀进来的时候这边只会损失更惨重。还不如借这个机会、直接放她们走，扣你一个当人质外加她们确实是逃跑而不是被本座放走的证明，这样大多数已经跑掉、那些来救人的就不会那么兴师动众了，有你这个人质能当个谈判道具用用。”
抖S鬼畜方面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和阿影有些相似却又不同的地方——是因为看不到脸的缘故吗，总能感觉到这家伙身上深不见底的幽暗之气。
阴险狡诈的气味远比阿影浓烈——
不如说阿影的表情上其实看不出什么阴险狡诈来。以他的人生经验谈——凶神恶煞的人很难当上骗子。
尤文人心想、她要用我来谈判吗？
说不定也是个明智的选择呢——前提是他是真正的费南雪。
可是事实却是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个看了破小说穿越，角色定位不明的沙雕，她想用他挟制血腥伯爵、还是别的什么人，他都没有那样的价值。
但尤文人也稍微假设了一下、如果他真的是费南雪的话，眼前这个戴着乌鸦面罩的女人——他其实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女人、可既然这个世界的基本设定根据他目前听到的，貌似就是除了叫做“安莎尔”的国度，其他地方的男人基本都灭绝了，她应该是女人——
即使不是、也暂且当做她是好了，若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他再纠正自己的认知也就是了。
能够随时根据自己身处的状况来纠正认知，也算他多年工作修来的固有技能了，他对自己这种能力的强度还算自信。
现实不见得会比小说或游戏的世界发生的故事更加精彩、毕竟现实是完全不讲究逻辑的存在——也正因为不讲究逻辑，现实世界中可能性繁多到不可思议，排列组合起来作为单个个体的想象力，是无法完全触及到边界的——
能够尽量多思考可能性确实会让思考的缜密程度提高，可过犹不及，执着于把所有的可能性全部都排除掉反而会耽误效率。
在不超过限度罗列出尽量多的可能性，把其中几个可能性最大的单独挑出来，把这些可能作为前提扩展思考，而另外的可能性则丢入备选之中，根据情况再次抽出或是彻底删除——
如果尤文人真的是费南雪、戴乌鸦面具这女人故意把这些人全部都放走的行为，说不定还真能助她全身而退，算是相当高明的一招。
实在是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其实不是真物，她那充满了算计的完美计划恐怕注定要让她大失所望、失败告终……
等等……可惜……？
不对、他是费南雪，那些人来救他的时候，她可能已经安全逃掉、没有逃掉她也有坎尔斯塔尔家族的二小姐当做底牌来帮助自己安然无恙逃离……
他之所以会为她惋惜、是他想着当成功逃走的那些人折回来救他的时候，他没有当做人质的价值，她借助他保全自己的梦想就要破灭了——
可正因为他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那些家伙也根本就不需要来救他了，他就是个一次性消耗品罢了。
她逃跑的唯一障碍、就是绑了血腥伯爵的妹妹，夏西马国的高手们被派遣来追她，她没有和对方谈判的条件却被追上，下场肯定不怎么样——
尤文人忖度，自己这种消耗品、被遣派来救他的人她左右等不来，直接跑也就是了——哪怕没能发现他的真相、没能察觉到他不是真的费南雪，产生了“坎尔斯塔尔家族的两姐妹关系不和”的错误结论，其实并不影响她的终局。
结果是无论他是真是假、她把他暂且留在手中就没什么太大的坏处——
像他这样的赝品——事实大概是和他想当然假不如真的思考不同，赝品在这种时候倒比真物更好了。她不需要背什么严重的罪、也至少留下了一个货物——
待到古鲁什把他是个男人的真相告诉她、也许他一个比她那些充满了风险的货物都要更值钱也说不准。
把自己和她的立场换一换、以她的视角思考问题，这简直是赚翻了啊。
可惜他没法主动捅破那层窗纸、问她一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假货了”来确定她的谋策能力到底在第几层。
高速思考严重消耗了他最后的精神力、眼皮愈发沉重，灰黑的框在他的眼前越扩越大、而风景也全打了一层高斯模糊。
本来他可能还有说最后一句话的力气、对待这种人物，他多说一句话指不定要引出什么乱子来，他选择不开口，任由气力在他的身体内静静流逝。
装病的话、就像是冥冥中有某种力量牵引着，最终好像真的莫名其妙会患上自己装出来的病症——玄学的解释是世界都是粒子的波动，欲望太强烈、影响了周遭的粒子振动，奇怪的现象自然被吸引来。
在福利院的时候、他经常会碰到这种情况——
天诚的院长以及工作人员、因为想要骗取研究经费，经常会让天诚福利院的孩子们故意假装出各种异状——其中绝大部分是疾病和装神弄鬼的超能力，某些假装都已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围之内，直接进入科幻系、恐怖系乃至san值狂掉领域了——
可是无论被要求的伪装状态多么离谱，最终都会演变成弄假成真的情况——伪装有超能力的还好、那些眼珠凸起牙齿变尖利，身上到处都是绒毛和孢子的奇怪生物，显然已经严重影响到日常生活了，可大家还都隐约心怀着一丝侥幸、认为自己会是例外——
然而在他的记忆之中是无一例外的。
包括他在内、也并不是那个例外——
扭曲的、残忍的、不可思议乃至人性丧失的场景反复上演、但福利院却似乎如愿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研究经费。
为什么福利院竟然是要骗取研究经费而不是经费，这种事情其实他最开始也不太清楚，只是有记忆开始，院长什么的就一直都在强调“你们一定要认真听从命令、不准出一丝破绽，这可是重要的研究经费不是普通经费”，他被福利院的孩子们排斥、却也悄悄在无人的角落里窥听他们的情报——
最初尤文人对于“研究经费”这个词和其他的孩子理解基本一致、是认为这是院长什么的为了骗得小孩子们更配合，故意选择了对小孩子而言比较帅气的用词。
至于之后他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之后、他也不太愿意谈及其中的真实了——想起来都有点恶心。
也许原本以他的资质而言，把其他的人全部都放置不管的话，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生存下去的可能性的——
如果他能够全盘接受被灌输的异样道德观——
只是、在被灌输了异常的道德观之后，叛逆期应该降临的时候还是会正常到来。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黑道的大佬一心想要孩子继承家业、结果那个孩子反而想要好好学习上学的那种小品——只是想着做截然相反的事情，在被授予了扭曲的世界观之后，再叛逆的时候反而会憧憬所谓的“一般”。
想来、尤文人果然很晦气呢——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家正常的福利院、住在其中虽无法感受到正常的家庭的温暖，至少也不用体会什么是真正的地狱深渊——
偏偏和尤文人关在同一家福利院的人、就要体味一般人所感知不到的倒霉人生——甚至大概率短暂到不能称之为人生。
自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初期被命令被迫披上的伪装，也全部都成为了真实。
此时此刻的这具和他的容貌肖似的躯壳、加上他的灵魂，也许也持有了相同属性——他之前在阿影面前假装中毒失去意识、现在他就真的要昏厥过去一动也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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