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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阳光正派骑士

第五章:阳光正派骑士

学校对林潇的处罚过去后,有意思的颜色逐渐染上我们的生活。林潇越发的温和,体态更加丰满了。

我们约好一起出去玩。

我居然会和林潇一起逛街。从遇到她的那天起我就完全没有预见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孤寡老人]居然连少女内心美好又脆弱的一面都不懂。

一天夜里,我起床喝水,拿起手机确认时间时,发现严明杰居然在半夜两点钟给我发信息。我漫不经心打开查看,就见一个动漫美少女头像的下面,用极其可爱的字体,方方正正写了一排[我们白天出去玩吧]。简直让人恶心。我随手放下手机,走进厨房,看见林潇正在泡咖啡,于是从她身边拿来水杯,刚要倒水喝,听见她说:「明天和我出去逛逛吧。」我愣了一下回答:「明天上学。」她说:「哦对,那就天亮了和我出去逛逛。」我不再说话,原本是想告诉她明天我要和严明杰出去玩,可仔细想想,我或许可以带着她,那样没什么不好,反正严明杰肯定会带他的女朋友,要是只有我,一定会被闪爆的吧。我把水一口喝完,然后点了点头就回房间睡觉了。期间,我总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林潇是忙到很晚才关灯睡觉的。

早上的时候,睡梦中只听见几声讲话,然后就感觉到一只干枯得像树枝一样的手背轻轻在我的脸上拍打。随即我醒过来,发现严明杰已经打来六个电话,于是急忙要回他电话。一旁站着的林潇伸了伸懒腰告诉我她已经和严明杰说好了。严明杰那家伙可真是的。林潇一副乱糟糟的样子,字面意思,就像从鸡窝里挣扎着爬出来一样,比我见到过的任何时候的她都要凌乱。这时我难免想起昨晚的事,想必林潇一定累坏了,好不容易睡一觉还被严明杰吵醒。内心不由得升起罪恶的旗帜。真奇怪,明明是严明杰的错,我却要替他背负罪恶感。赶快去洗漱吧!林潇说不用吃早饭,她和严明杰约好在一家奶茶店见面,到时候一人一杯奶茶就够了。可那要谁付钱呢?当然是我吧,就当犒劳犒劳林潇和洗刷罪恶感吧,两个人十几块钱我还是付得起的。嗯,就这么决定了。两个人洗漱完毕站在一起,我突然又发现一处惊人的可悲。林潇只要稍加打扮,我跟在她的身边便会显得相当突兀,那真是太可怕了。要是平时,我们两个人有着相同的黑眼圈和乱糟糟的头发,对人对事都是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样,可一但林潇稍加打扮,只是把黑眼圈遮去,把头发整理好,她就变成一个瘦弱的大家闺秀。那是与我绝不相同的。镜子里的我不管怎么打扮,就算强装出一副活泼的样子,也总是不自然的,哪怕把黑眼圈遮住,换上最时髦的发型,依旧像是脸上长着一道可怕的疤痕一样让人提不起兴趣。人和人的对比总是充满了绝望。实在是太难受了!我好想离林潇远远的,就连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注视着她都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我们一个闪亮亮,一个灰溜溜,总算一起来到奶茶店里。我想只要见到严明杰和他的女朋友,他们多少能帮我遮盖林潇身上的光芒,让我能够在林潇身边安然无恙,可我完全忽略了对方可是那个严明杰。根据我以往的经验,严明杰至少要半个小时后才会出现。我突然好想躲在角落里,身体传来像毛巾被人用力拧干的感觉。走在我前面的林潇来到柜台前点了两杯奶茶正在付钱,那本来是我要做的事。我只能站在她的身后,任凭眼前最平常的一切默默发生,然后不停安抚自己,不能让可怕的挫败感淹没我的意识。

林潇递给我一杯温热的奶茶说:「我猜你喜欢喝这个。」其实她太高估我了,我连她递给我的奶茶叫什么名字都说不上来,只能慌慌张张给她转账。林潇一把拦住我说:「别,就当我施舍给你的,况且是我叫你出来的。」真是狡猾,真是可恶。林潇这样说不就是让我坐实心中那股强烈的挫败感吗?连让我稍微弥补的机会都剥夺了,她真是一个可怕的恶魔。我实在难以忍受与她在奶茶店里等待,柜台前来来往往的客人大多年龄与我们相仿,他们不论男女,总是会第一眼看到闪闪发光的林潇,然后第二眼就会看到坐在林潇旁边,宛如从刚刚坟墓中爬出来的我。那样的目光实在比刀枪厉害得多。恐怕没有人会认为我和林潇是一起的,顶多觉得我们只是拼桌的。事实上,我确实在努力装作不认识林潇。我抱着手机联系严明杰,全然不顾林潇的一举一动,只希望在路人眼里,不要把我与林潇对比。然而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严明杰带着他的小女友赶来时,一见到我和林潇,他就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接着开玩笑说:「你们两个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别说,或许真的挺般配的?」我清楚他是在开玩笑的,但我更清楚他把我和林潇做了对比,并且就连他也觉得我完全不如林潇。我当然比不了林潇,她的伪装天衣无缝,还能在各种周旋中游刃有余,这是我一辈子也达不到的程度。我只觉得悲伤。好在严明杰和田一萌的到来确实遮盖了林潇的光芒,我随后得以喘息,也就不计较严明杰这家伙的过失了。

我们的第一站定在附近的公园里,大爷大妈早早聚在一起晨练,等到我们到达的时候,他们差不多进入尾声。严明杰很机灵地提前买了八瓶水放在周子萌的包里,等到我们顺着挖出来的河道一点点向前移动时,不知不觉就到达附近最高的亭子里。这里四周种了许多枣树,中间穿插一些果树,可以清楚地看到上游坐在石头上拍照的其他人。但是我对这样的地方没有半点好感。这种拙劣模仿古代亭子的做法丝毫没有半点历史的味道,和林潇的头发相比要稍微暗一点的木头全是用油漆刷出来的,甚至大量用作支柱或是栅栏的木头都是用钢筋水泥伪造出来的空心的东西。虽说这只是一个公园,要真的按照我的标准建造,一定会是一笔可怕的支出。就我个人而言,我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的地方。周子萌说想拍些照片。这是难免的,或许他们感知不到那股刺鼻的劣质感。而我想看看林潇要怎么做,因此把视线丢给她,然后我又在眼睛扫过她的时候猛地瞥向另一边。林潇打扮得漂漂亮亮,不拍照实在可惜了,但我突然意识到她绝对不是喜欢拍照的类型,所以作罢。林潇突然指着不远处呈三角的尖锐建筑提议:「我们去那里吧,那是美术馆吧。」严明杰回答:「那里一直都开着,所以我是打算中午再去的,里面有咖啡,中午吃过饭刚好进去喝杯咖啡。」林潇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然后周一萌又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我是不打算发表意见的,对我来说哪都一样,严明杰明显是明白这一点的,他把我们带到附近的灰色建筑里,那是一个体量较小的玻璃博物馆。这里不得不承认,严明杰对待女孩子确实有一套,玻璃博物馆有讲述玻璃发展史的,也有许多精美的工艺品在展柜里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幕幕如梦似幻的浪漫景象。就连我这样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美好。可说来还是惭愧,本来我是喜好博物馆一类的地方的,以一种文化人的态度审视每一件展品,拼尽全力试图理解展品的一丝一毫,却总是难以理解一丝一毫。一但博物馆里的人多了起来,许多真正热爱这些东西的人将会鱼贯而出,那时我甚至不能站在他们身边,他们拿出手机拍照,或是站在展柜前,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盯着上面的介绍,但我确定我是无法成为那样的人的,我是无法彻底理解贴在玻璃上或是摆在展品下的介绍的。我的狼狈一览无余,这时才能意识得到,其实我并不喜欢博物馆,只是醉心于它带来的那股文化上的优越感罢了。这次亦是如此,花最多的时间阅读简介,到头来却连任何一部作品的名子都不曾记得,等到我们去美术馆,就连最震撼的感动也消失不见了。

林潇和周一萌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注意到时间的时候,是因为中午的太阳实在太令人讨厌了。我们喝完包里的水,是时候找个地方吃午饭了。严明杰他对周围的饭馆心知肚明,有他在,我们很快就能吃到便宜又好吃的饭菜。林潇在吃饭时盯着盘里的面条思索半天,我问她在想什么。她回答:「要是把这面做成辣的,然后用炸的,会不会更好吃?」林潇难得会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我突然意识到她本来就是个不切实际的人,产生惊讶的根本原因其实在于林潇的想法中透露出一种之前闻所未闻的阳光。不属于林潇的不是不切实际的想法,而是那些让人觉得积极向上的阳光啊。严明杰和周一萌都没有发现林潇的变化,我们中间只有我在意到细节,而吃完饭进入美术馆后,严明杰带着周一萌先去喝咖啡,我和林潇站在一座塑像前。好在周围的人要么交头接耳要么坐在休息区傻傻地望着天花板,我并没有产生早上与林潇独处时的尴尬,因此林潇说想要逛一逛,我也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走到一副水彩田园画前,我身边的林潇突然问我:「开心吗?」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说是开心,可我什么都没见到,什么都没获得,说是不开心,自己内心又不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只能回答她不知道。

「是吗?老实说,今天我还蛮开心的,严明杰挑的地方都很不错,起码是我喜欢的地方。」

「至少美术馆我不讨厌。」

「之后我们还会去水族馆,去看电影,然后在街边看看打篮球,再吃点小吃,你的朋友们真是厉害的家伙啊。」

「水族馆是周一萌喜欢的地方吧,至于电影,他们两个人每次出来都会去看,看打篮球倒是新奇。严明杰把之后的计划都告诉你了?」

「不是,这是我们本来商量好的路线。」

「所以只有我不知道啊……」

「本来是要我告诉你的,但是你懂我这个人,反正你这次出来所有的钱我都帮你付了,让我稍微作弄一下你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这样讲确实能说得通了。我们两个慢慢走到一面满是各种大家的毛笔字的墙前,灯光也更加明亮,只是作为凹在地里面的建筑,这里总是能感受到一阵阴冷。林潇的眼睛在面前一幅幅的字卷上没有半点停留,随后她向我宣布:「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作弄你了,好好享受今天的下半场吧。」她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接着她自顾自走向没人的地方,我问她去哪,她说洗手间。我只好先去找严明杰他们。严明杰和周一萌坐在靠墙壁的一桌,面前摆着各自的饮料,两个人搂搂抱抱,时不时还要亲一下。这可真是太难受了。我直接过去明显是行不通的,就算真的过去了,严明杰也会旁若无人一样专门闪给我看。但要是呆在原地,我那可悲的心灵又在暗自抽泣了,实在不能应付人类,只要我一个人立在人多的地方便会坐立不安,那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直到林潇从洗手间出来才慢慢消除。林潇把妆卸掉了,露出她和我一样的黑眼圈,又变成往日的那个灰姑娘。然而即使这样,我的下半场也不一定能觉得快乐。事实上,离开美术馆后去了水族馆,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鱼,还和严明杰买来鱼饵,我的心情谈不上有多快乐,起码是轻松的,能融入到一起的,或许这就是我微不足道的快乐吧。

看电影的时候,严明杰和周一萌自然是坐在一起的,而我和林潇,我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我自认为自己和林潇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相邻着看爱情电影。林潇可能也这么觉得,所以她才买了远离我们三个的票。周一萌是不喜欢看这种电影的,她是一个酷酷的女生,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她和严明杰的恩恩爱爱让人感到奇怪,两个人总是一副对对方无所谓的模样,走在一起确实有夫妻相,但平时一不牵手,二不交流,做出什么事都好像意料之中,好像他们能通过心理感应达成共识。真是奇怪。严明杰靠着我的肩膀泪流满面,对爱情电影无感的周一萌靠着严明杰的肩膀睡着了。真是奇怪。从电影院出来,林潇还是老样子,看不懂她在想什么,比严明杰矮一截的周一萌打着哈欠扶着她还在抽泣的男朋友,看天气预报,说马上要下雨,于是后来打算的行程一点也没实行。真是奇怪。两个灰溜溜的,宛如老鼠一样的人结伴走在路灯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一句话。真是奇怪啊。

这种怪异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直到我回到家里,打开家门的那一刻依然保持着这种感觉。然后,一个粉红色,一个淡蓝色,两个今天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生日快乐!」

「哎呀,今天一定玩的开心了吧?那可都是你想去的地方。」

「快快快,礼物礼物。」

「哦对对对!」

面前的小情侣赶忙从桌子下面翻出一摞厚厚的书,十几本。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看脸上带着笑容的两人,再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厨房里的林潇。周围挂了气球,铺了桌布,虽然很简单,但我们分离不过半个多小时,他们两个人能做到这一份属实不容易。我听到了生日快乐。哦,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我可悲的生日!已经有多长时间没过生日了呢?一年?三年?五年?啊,对,足足有五年了。自从我的父亲去世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过生日了。家里变得冷清,就算生日也是死气沉沉,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对着整整一桌的美食却不知道如何下筷。一股寂寞孤冷的感觉在心底升起,于是我就再也不过生日了,那只会让我痛苦难堪。今天难得有人帮我拾起丢掉的生日,心中该说高兴吗?如此想来,过往的记忆慢慢清晰了。我曾经在日记里写过,自己对各类展品感兴趣,也想去躺水族馆,刚开始其实想到游乐园,但因为游乐园里人实在太多,所以只写了水族馆,至于美术馆和电影院……我想那是林潇通过我写在日记里的影评和音乐鉴赏推断出来的吧。这三个人还真有一套。我被严明杰和周一萌按在椅子上,他们给我带上生日帽,林潇慢慢从厨房里端出蛋糕。那大概是六十几寸的水果蛋糕,上面插着几只蜡烛,旁边摆着林潇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份主机游戏,以及她房间里电脑的密码。饭菜虽然没有,光是一个蛋糕,让我心里觉得满足。高高兴兴喝了些周一萌带来的酒,不知不觉已经午夜时分。外面下着大雨,周一萌和严明杰是回不去了,我想让严明杰和我、周一萌和林潇将就一晚,林潇把我拉走,指了指胸口。我瞬间才想到,林潇身上还有那么恐怖的一道伤痕,就算穿着睡衣也无法完全遮住。真是可惜。干脆男女男女分配,我和林潇睡一间,严明杰和周一萌睡一间,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想必这样安排也没什么不好。严明杰是知道林潇身上有伤疤的,他大概能理解我们的取舍,什么也没说,和我要了一张毯子就要在客厅的沙发过夜。那个沙发像棉花一样柔软,实在不能睡人,林潇刚来的时候也睡过沙发,没有半个小时就抱怨着爬上我的床。我和他说沙发不能睡人,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可我们再向周一萌看时,发现周一萌完全不介意和严明杰同床共枕,而严明杰却说:「不行,我和慕容博不一样,那家伙对女生没有兴趣。况且萌萌,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是不会打破的。」没办法,严明杰就是这样的好人。

我们各自回房间里休息,林潇脱了衣服面向我侧躺着,我也朝着她。她说:「严明杰可真是个好人啊,今天的生日计划是他提起的,我刚刚听说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那样一个外表风流的男生,心里却是这样细腻。」我回答:「是啊。谢谢你们。」林潇回答:「谢他们,我不过是想知道你的生日会是什么样的,毕竟你从来没在日记里写过生日。」窗外雨声一点也不吵闹,昏暗的房间里连两个人最后的声音也没有了。

慢悠悠,慢悠悠,眼皮子睁不开,雨中缓缓传来风笛声,一个男人站在石头上,他的朋友们踩着玻璃,骑着海瑶。远远而来,远远而去。啊,朋友,你的生日在今天。生日快乐,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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