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深夜,潮都外围,一片无名树林。
这座大陆最出名的纷乱之城不止有繁荣和进步的一面,在它的另一面生活需要熟知一套截然不同的法则。
穿着破旧单衣的少女头戴一顶工装帽,用一棵枯树掩藏单薄身形,缩着肩探头探脑。
少女怀中抱着一捆短而细的枯枝,即便这些枝条明显不适合充当柴火,却是她所能抱动的极限。
此外,这个数量还不太容易被夜间看守树林的人发现。在她还是大小姐的时候,哪想过郊区树林这些看似无利可图的枯枝败叶都有人看守。
倒不如说,她还是大小姐的时候哪想过会有今天。
名为希里的少女曾是王国贵族家千金小姐,那时她的姓氏还代表着高贵和荣耀,直到一场看似与她毫不相干的风波袭来。
新上任的帝国宰相展开铁腕外交,战争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大陆。
王国需要同样强硬的当权者,于是鹰派贵族得到重用,并立刻对鸽派发动清洗。
希里的父亲便在这场斗争中失败了。以少女目前的眼界,她很难理解为何千里之外的异国选用了一个面容阴郁的中年男人,自己平静美好的日常生活就要支离破碎。
总而言之,希里的父亲提前将她送出了王国。
原本她应该在管家的照看下经由潮都前往自由邦,并在那里靠着随车携带的财产体面生活,直到风波结束。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希里轻咬下唇,从回忆中猛然醒转。她赶紧抱着枯枝快步跑向垃圾场所在的方向,那是她目前的家。
树林边缘有一条只能供马车通过的小路,在澄澈月光照耀下白得发亮。只要穿过它,就意味着暂时安全了。
希里抱着枯枝,鼓起迄今为止生平最大的勇气,以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头冲了过去。
直到站在小路的另一头,还在为刚才剧烈运动而不住喘息的她才发现自己成功了。希里小姐完成了平生第一次“偷盗”。
怀着短暂喜悦,刺激感,可悲可笑等等五味杂陈的心情,希里正要走向垃圾场时,身侧突然传来了木棍大头砸在手心那脆实的响声。
希里木木地转过身去,看向突然出现在身后手提木棍凶神恶煞的壮汉。她张了张嘴,神情糅杂惊恐和不甘。
壮汉见到希里表情后分外满意,虽说自己在帮派里只能担任这点杂活,但工作时欺压弱者得到的满足感还是让他找到了自我认同。
“拿钱。”壮汉并不打算为难这个看起来就穷酸的家伙。毕竟都沦落到要自己捡柴火了,还能指望有什么油水?
“请问要多少……”希里低声问。这还是她一路躲藏以来第一次直面犯罪分子。
比起身份被发现的担忧,她更想尝试保下自己那几枚铜币的存款。
“多少?全部拿出来!”壮汉冷笑一声,猛地将木棍砸在希里面前的地上,溅出一片尘土。
希里看向面前的壮汉,果断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她既不指望能将其说服,也做不到放下身段哀求。
希里将所有钱掏出——总共六枚铜币。她将铜币递给对方,再将裤兜翻出示意已经空无一物。
这样一来对方就不会想着搜身,也不会与她产生任何身体接触。
壮汉如希里料想那般接过铜币,用嫌弃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就这么点?滚吧!”
希里低下头,努力不让双目流露出的悲愤被对方察觉。
倒不是因为居然被这种人鄙视了,而是因为这六枚铜币是她最后一点钱。
这些钱是她变卖身上最后一点能证明出身的东西换来的。
因为怕暴露身份而不敢与其他人接触,她完全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只能在深夜外出寻找食物或是与走私商贩交易。
希里这次出来捡柴也只是想生个火,然后用这些铜币买上几块正常的肉,煮一锅汤暖暖身子。
虽然未来会怎么样完全没有头绪,但流浪期间每天只吃一顿的她只想用最后剩下的钱吃上一顿饱餐,暂时忘掉所有烦恼和不堪,然后暖暖地睡去。
然而现在就连这点愿望都无法实现了。
“还不走?想挨两棍是不是?”壮汉见希里还不离开便喝骂道。
希里强忍着眼泪,扭头快速地跑掉了。走时还不忘弯腰拾起一根从怀中掉落的枯枝。毕竟是花了钱的。
火苗自砖块堆积的土灶中升起。希里情绪低落地就着火光搓手,不时往土灶中加入几根枯枝。她所处的地方是垃圾场边缘,几乎不会有人往这里来。
在流浪者的认知中,垃圾堆就是宝藏。越靠近垃圾堆的位置越好,竞争者也越多。
以希里的能力只能拿到这种边缘露天位置,连一个小窝棚都搭不起来。一块半旧尚且干净的布就是她睡觉的地方。
火舌舔食着希里带回的枯枝败叶,她将一口盛水的锅放在土灶上方,默默等待着锅中水沸腾。垃圾场附近找到的水如果不烧开就喝等于自寻死路。
水终于开了,咕嘟冒起的气泡映出希里的脸。她疲惫地将昨晚偷偷薅下来的野菜一根一根放入锅中。肉是没念想了,好歹还能煮一锅杂菜汤。
这样做时,希里那刻意涂上泥浆以掩饰姣好长相的脸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妙的凉意。她抬起头,将一只手伸向空中,确认了一下。
丝丝凉意触碰着希里的手,除此之外还有格外清凉的风。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下雨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逐渐密集的雨水滴入锅中,将刚刚散发出菜香的热汤搅得一塌糊涂。
她伸出手企图护住自己的汤,但越来越多的雨滴顺着土灶的空隙流下,浓烟冒出,象征着其下的火焰正在被雨水吞噬。
于是希里跌坐在地,她抱着双肩,忍受着冰冷的秋雨拍在身上。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然后是泪水。在这样一个秋日的夜晚,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击碎了希里的心防。
她瑟缩在那块布旁嚎啕大哭,流浪以来所有的悲伤与脆弱都一同爆发出来。大雨倾盆落下爆发出巨大的沙沙声,将她的声音完全淹没。
其实就算住在垃圾场的其他人能听到,也不会有人来帮她的。
希里并非不知道自己虚弱的身体被冷雨浇到会是个什么后果。但一个人连精神都开始崩溃时哪还会有求生意志。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希里背后。一开始她还没有察觉,只是继续哭着,直到转为断断续续的抽泣,她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才发现好像没有雨水落下。
希里疑惑地转头,外面明明还在下雨,大片大片的雨水拍打在垃圾场的泥泞路上。她再疑惑地扭头,却突然发现了身后的影子。
“哇啊——啊——”希里被吓得连连后退,脸上习惯性地扯出敬畏的表情。
她看向来人,是一个拄着竹棍,留着黑色短发的男子,光线不好并不能看清面容。
雨水不再下落的原因也跟他有关。男子头上有一层奇特的流动水幕,看着就像一块不断波动的U型镜面,从天上落下的雨水被水幕尽数阻隔在外,简直是一把超大号雨伞。
“您……您好……请问您……”希里顾不上尴尬,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人绝不简单,甚至有可能就是父亲政敌指使的杀手,于是她畏畏缩缩地问道。
“可以借个火吗?”男子疲惫地问。说罢指了指希里的火堆:“不快点决定的话,火就要灭了哦。”
“唔——”希里被男子抛来的问题惊到。她稍加思索,几乎是立刻便答应了:“您请用!”
于是男子不客气地在希里身旁坐下,先是抽出几块砖,对土灶稍作修改,而后随手拿起一根枯枝拨弄了下火焰,又往里吹了一口气。
希里亲眼所见,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后土灶就像被施了魔法般重新燃起熊熊烈火。
但她明白,这些举动并非男子的魔法,而是出于某种“经验”。
“啊,刚才时间紧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男子的面容在火光中显现出来,长相很温柔,并且有一双湛蓝色的瞳仁。
看到他的眼睛和面相希里就暗自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肯定是水系魔法师。但是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我的名字是江铎,曾经是一个资深流浪者。出于某些原因,今天刚刚重操旧业。”名叫江铎的男子用轻松语气说。
“我,我的名字是希——”不知为何,希里突然不想对他撒谎,于是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希里。”
“西西里?”江铎疑惑。
“不,是希里!”希里连忙纠正道。
“我明白了。这锅汤,我可以拿来用吗?”江铎问。
希里又一次立刻答应了。倒不如说,她非常好奇对方是否还能化腐朽为神奇。
江铎指尖轻点锅内液面,一层涟漪泛起。再将手指抽出时,锅内液体变得无比澄澈,一撮黑色杂质则被他用一个水泡包起抛弃。
他从一直拄着的长棍上解下一个布包,摸出几株还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香料植物。
江铎正要继续操作时,一旁的希里突然重重倒下,砸在了他的肩上。
经历了一晚大起大落的希里身心俱疲,再加上营养不良的虚弱身体受凉,这才突然昏倒。
江铎愣愣地看着突然倒下的少女,手中正在给香料切片的小刀啪嗒落地。他用手轻触希里额头,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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