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你业绩太差，从明天开始你调岗成三级销售，等你什么时候业绩升起来了，你再调回二级销售。”
“可……”
三级销售只有四千块钱的月薪。
“公司也没有强迫你干嘛，你要是觉得咱们公司不好，也可以另谋高就嘛。更何况公司这是出自效益考虑的，既然是出自效益把你调岗为三级销售，那如果你能提供更好的效益，就能调岗回二级销售，对不对嘛？”
姜炳南看着桌子，沉默着，他没有那个勇气再与经理说更多的话了。
“好了，去工作吧，高兴一点，这又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怕这些干什么嘛，去吧去吧。”
姜炳南垂头丧气的出来，回到工位，旁边的同事们都笑着看着他。
“姜炳南咋了？”
“降薪啦。”
“真的？”
“真的。”
“唉，这个傻货，被降薪，活该。”
姜炳南什么也没说，戴上了耳机，拨通了新的电话：
“喂，您好，先生，我是……”
嘟，嘟，嘟。
没事，再来。
“喂，您好，女士，我是……”
嘟，嘟，嘟。
没事，再来。
“喂……”
没事……
没……
……
他坐在回家的地铁上，刷着手机，看到了一个消息：
某地上班族跳楼。
下面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评论。
他低垂着眼睑，慢慢的刷着评论。
有说现在年轻人怎么怎么样的。
有说一路走好的。
有说不该自杀的。
直到他看到了一句话：
“如果说他懦弱，他却连死都不怕。如果说他勇敢，他却连生活都不敢面对。”
而这个评论的最高回复却是：
“死了多好，什么都不用干了。”
忽然之间，他觉得好像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了。
那，假如我现在死掉呢？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打开了家门。
自己的老婆依然垮着脸躺沙发上看着电视，也没说什么话。他一个人脱下外套解下领带挂在衣架上，吃着餐桌上几乎已经冷掉的剩饭剩菜。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说了。
“我这个月降薪一千块钱。”
沉默的妻子突然坐了起来，“啥？”
“我说，我这个月，降薪，一千块钱，听到了吗！”
“你他妈怎么搞得？”
“我业绩太差了。”
老婆踩着拖鞋，走到了他面前。
“差到什么地步？”
“全公司后30%。”
“你怎么能这么丢人？啊？”
“我没业绩我有什么办法！”姜炳南把筷子一砸，饭也不想吃了，站起来与妻子针锋相对：“你要我怎么办嘛？”
“你一个男人，你就不能努点力？”
“我已经很努力了！”
“你看看现在孩子的兴趣班还怎么上？一个月一千块钱，你被扣了这一千块钱那兴趣班还怎么上？”
“那就别上了不行吗！”
“不上咱们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长大了跟你一样，什么都比不过别人是吧！”
“你别什么事情都找我要钱！你自己不会想想办法多赚点钱吗！”
“那意思是孩子只是我的不是你的吗！”
“就是我们俩的孩子我才要你也去多赚点钱！我上班回家来看着你在看电视，我没说什么吧？你呢？”
“爸爸爸爸。”孩子忽然从房间里出来了。
看到孩子，姜炳南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他蹲了下来，拍了拍手，张开双臂，“过来让爸爸抱抱。”
然而，孩子却是抱住了妈妈的腿，蹭了蹭，然后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爸爸，别骂妈妈，妈妈每天都很辛苦的。”
姜炳南一瞬间，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呆住了。
哪怕是冲在最前方，被砍得满身是伤，也不曾这么痛苦过。
我忙的没空陪孩子，结果孩子还认为，妈妈辛苦？
妈妈辛苦，妈妈每天六点钟下班做完饭看电视看到现在，有双休日，妈妈辛苦？
妈妈辛苦？
老子他妈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给你挣钱供你上学供你读兴趣班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老子他妈不辛苦？
他很痛苦。
他却说不出来。
看着妈妈蹲下身子抱着孩子，一边抚摸着孩子，一边哄着孩子，还用厌恶的眼光看着自己，姜炳南呆滞了一会，随后起身去衣架上拿上外套和领带，穿好衣服。
正当他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妻子问到：“你去干什么呀？”
“我去死。”姜炳南头也不回的说。
“那你就快去死！”
他回过了头，万万没有想到，抱着孩子的妻子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摔门而去，上楼，推开锁坏掉的天台的门，来到了天台，坐着吹风。
他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车流，看着万家灯火，看着这对他没有一点温度的城市。
要不跳下去，为这座城市献祭算了。
跳吧。
反正活着挺累的。
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遗容，准备给城市一个最后的拥抱。
一双温柔的双臂，却突然紧紧的抱住了她。
越来越近的呼吸，从冰冷中探出温暖。
司耀。
当她睁开眼，周围的一切冰冷像是潮水般褪去，仅存有温馨的房屋和司耀的拥抱。
“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你……”
此时此刻司耀的声音完全不像是那个名将。
“司耀……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我低估了敌人，我不应该让你打头阵的，我真的……我非常的后悔……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怕死。”
“不是你怕不怕死的问题……”姜冰兰感到司耀的拥抱越来越紧，“你不怕死，我怕你死。”
司耀怕我死？
“我不会死的……放心吧……”
我很希望他真的是怕我死……
但是，他怕的是姜冰兰死掉吧？
看着怀抱中的司耀，她此时心如刀绞。
为什么他怕的是姜冰兰死……而不是怕我死……
凭什么……凭什么……
我想要的是他怕我死啊！
凭什么，明明终于有人愿意关心我，但是却是关心我的这副肉体，而不是关心我肉体之中真正的灵魂？
凭什么！
难道就凭我不是真正的姜冰兰吗？
但是……但是……
物质决定意识，物质决定意识……
我身在这个肉体之中，他也没有发现异常，他也没有认为我不是真正的姜冰兰……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
我可以是姜冰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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