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檀的牙齿咯咯抖动,身体僵直在原地,四肢也无法挪动丝毫,他仿佛被下了束缚自由的蛊惑诅咒,无言无声无法动弹。
他清楚这种恐惧来源何处,眼前的场景终于将梦境中那模糊的画面重现,再放映的既视感无不刮骨剃筋般压榨着他的那颗怵栗跳动的心脏。
不是不契合,只是没有抵达演出开始的序幕,现在,欢呼、喝彩、昏暗的会厅以及…伴随着婉转动听的伴奏歌曲徐徐拉开的幕布彻底敲醒了左檀浑噩的大脑,一切的走向都朝着噩梦里的覆辙结局缓缓驶动,他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但如果不阻止一定是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他可不觉得梦魇下惊恐的尖锐叫声以及剥落的画卷里趟过整个舞台的血色轮廓会是空穴来风。
冷静…现在他最需要的不是震惊无措的傻坐在在这里,而是需要用清晰的头脑来理清楚接下来最可能会突发的危险是什么。
有什么会引起巨大的轰动,会让欢闹的晚会变成令人精神崩溃的梦魇?
死亡…弥漫整个舞台的悲哀凄鸣…
左檀将一幕幕进入眼瞳之中的画面在脑子里筛选过滤,他尝试模拟那样的场景:
伴随着意外发生时的第一声惨叫起始,恐怖的感染蔓延至观众席之上,成群结队的人群从演艺厅的大门涌出,混乱的会场,惊惶之下必然会发生的踩踏事故,学生们歇斯底里的嘶喊——死人了!
热闹的会厅里只会余下被遗弃的杂物,遍地的食品包装,被踩烂的阶梯红毯,不断流淌着液体的饮料瓶子,歪七扭八的座椅,凌乱在血泊之中的装饰假花以及…在舞台中央那个被死神镰刀搜刮走生命的绝艳色彩…
如果存在那样的“镰刀”,那么一定是一击致命,毫无防备的东西。
是什么、是什么、快想是什么…!
左檀急切的想要抓住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就在这时,舞台剧的演员们簇拥着正中心的女主角步入舞台,灯光刷地全部暗了下来,唯剩一盏亮白的圆台染色灯照在那个令万众瞩目的少女身上,坐在左檀旁边的白宇惊呼一声:“那不是夏优衣同学吗?”
和他一同惊异的,还有一班的全体同学。
和雨薇捏着手机面色忧愁的望着舞台上的好友,这太乱来了,就这么毫无准备的裸演。
优衣,千万要顺利啊…
慕小魇呆呆地看着舞台上的女主角,眼底的小星星都快溢出来了,她握紧手中的水杯,嘴里发出真情实意的喃语:“优衣同学…好美呀…”
舞台上,夏优衣身穿维多利亚时期的古典公主服,用蕾丝细纱装扮的裙身,裙摆用荷叶边修饰,层层叠叠的蛋糕型裁剪方式与缎带修饰的边角腰口紧密相称,少女拖动长裙款款而来,彰显尊贵的冠冕为她更添几分不可亵渎的高贵气质。
说是公主,但看起来更像是皇后,是女王。
女孩在无形间散发着华贵而含蓄的柔美深深吸引着每一个在场的观众,连那些对工作感到枯燥无聊的安保人员也被舞台之上的少女深深吸引了目光,赞美之色近乎出现在每一个观众的眼睛里。
董老师在后台观赏时要高兴坏了,本来她还担心夏优衣驾驭不住这样的尊贵但不卑不亢的谦雅气质,现在看来完全是多心了。
她只消往那里一站,就能让人明白她就是这场舞台上唯一的女主角,悲剧故事里的…悲惨女主角。
左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夏优衣还是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和全场雷鸣暴动般的狂热欢呼不同,他的脸色极差,别人眼里这是全校最出名的校花亲自上台表演,必定能大饱眼福,所有的鲜花掌声都将为她展开,但在他眼里,死神已然把镰刀架在了女孩的脖子上,在她浑然不觉的沉浸演出中夺走她的生命,一如考狄利娅最终被秘密绞死的悲惨命运。
夏优衣饰演的考狄利娅正和自己的“父王”在群臣面前吐露真实的心声。
“我爱你只是按照我的名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深情地演奏,自然调控的情绪,丰富转化的面部表情,一个动作眼神就把那种真诚、无奈、柔情展示的淋漓尽致,几乎带动了全场观众的情绪,一想到她最后的下场,就不由得让人代入那股绝望凄美的感情之中,在心脏隐隐作痛之中,为她不公的命运哀叹。
“演的也太好了。”
这是白宇的感叹,也是在场所有观众内心的感叹。
除了…左檀。
等到第一幕戏结束灯光再次亮起,左檀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他知道是什么了。
染色灯…染色灯…
如果说有什么能一击致命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引人注意的话,那么就只有这个。
糟了,糟透了…
终幕揭开,剧情已经抵达最高.潮,“考狄利娅”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虔诚的做出基督徒最真挚的祷告,即便是离别远嫁,她也愿意以诚挚的善良为自己的亲人恳求祝福,这是一段内心独白的独角表演,旁白在旁边解释那些肢体动作的含义,伴唱随着乐器的旋律将气氛再烘托至一个新的高度,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台上的公主,生怕错过任何精彩的一幕。
得下去,得提醒她…
“优衣!!!”
但他拼尽全力、声嘶力竭的嘶吼完全被淹没在学生们助威呐喊的声潮之中。
可恶…现场太吵了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喂!那个学生,立马坐下!”
但左檀完全把保安的警告当耳旁风,右侧的白宇被左檀突如其来的吼叫吓到心里一颤,他抬头望去,只见好友一脸魔怔的盯着舞台上的灯光。
“左檀?”
他话音还没落呢,当他看到左檀的脸时,心惊肉跳的惊悚画面犹如蚂蚁拖动触须爬进他的身体,软软麻麻的密集恐惧让他的身体一阵颤栗,脚底一软差点从座位上滑到冰凉的地面。
少年那张原本沉稳冷峻的脸上变得狰狞可怕,嘎吱嘎吱嚼动的齿根使人不禁担心他的牙齿会不会崩裂,血管上那脉络分明的青筋根根暴起,指骨处留下了道道指甲刮过的白色青痕,从他喊出女孩的名字到现在不过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很难想象他的心理上发生了怎样剧烈的变化。
然而下一刻,白宇就见证到了左檀丧失理智时的疯狂。
保安见左檀不听劝就一路踩着胶鞋快步朝这边走来,他想好好教育教育这个扰乱会场纪律的学生。
他凑上前来刚把手压在他的肩膀上,手臂上就涌来一股晃动的蛮力,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左檀就挣脱开他的手,一把把他推倒在座椅上猛地朝舞台方向冲去。
等他从这难以置信的力道中缓过神时,左檀已经冲下台阶好几步,他才如梦初醒的喊出一句:“拦住他!”
左檀沿着过道穿梭的每一处地方都引起学生低声的埋怨,被挡住的画面令他们开始议论起这个脚步踉跄的男生来。
“他谁啊?”
“有毛病吧…”
左檀无视这些声音,他的眼里只有沉浸在歌剧之中的那个女孩,他的眼睛在天花板的吊板和少女上下来回扫视,染色灯照射出的灯光就像是死神的瞳孔,它紧盯着身下美丽的少女,如同看着一个完美的牺牲品,她会在这个最耀眼的舞台上殒命,哭嚎声将会响彻所有对她有所眷恋之人的心中,少女走到哪,灯光就跟到哪,一只凶恶豺狼的竖瞳,时刻准备撕扯开作为羊羔的少女那娇脆美味的咽喉。
奏乐的节奏突然增快,那声音如利剑刺穿了左檀的脑袋,猛烈的抽痛以太阳穴为起点蔓延到整个大脑神经,这个歌声…在无数次的噩梦之中再令人熟悉不过了。
但正是因为这股剧痛使他分神,他的脚步一个没调整好,踉跄地摇晃了一下,膝盖与脚踝处就狠狠地摔在了凸起的阶梯上。
好痛…左檀倒抽一口凉气,脚腕处无疑崴伤了,他撑着站起来的时候,下半身仿佛被毒蛇撕咬了一口,狠辣的毒素瞬间扩散,他的脚踝关节处不用看也一定肿成一片。
“同学…你还好吧。”
身侧的一个学生想扶他起来,但左檀硬撑着疼痛借助一侧扶手的支撑力强行站起,然后继续不要命的往前跑。
待到他冲到最前排时,一直有留意左檀位置的夏优衣终于看清了黑暗中那个向她狂奔的身影正是左檀。
小檀…?是来责怪她没有按照约定陪着他么…
她心底产生一丝疑惑,即便如此,以她对少年的了解,也不会有如此过激的行为才对。
她忽然动了想下场查看的念头,但表演还在继续,她一时间愣在舞台中央难以抉择。
这时候左檀已经跑到了第一排的领导席,陪同几个视察领导的校长、教导主任、书记等等大小职权老师都被这个突然闯出来的学生吓了一跳,他们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犹如看着一个异类。
那几个体型肥硕的领导同样对这个破坏气氛的学生产生了不满情绪。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赶快回座位上去!”教导主任黑着脸想要将他驱赶回去,但左檀就那么径直的往前走,他的鞋子里有着粘连的黏湿感,那是伤口落下的血渍同鞋子粘在一起造成的。
前排的几个保安也推搡着走上前,不过他们见到左檀苍白的脸色与一瘸一拐的姿势,就说道:“这学生好像受伤了。”
“优衣!!!吊灯!舞台灯!从上面下来!!!”
“你瞎喊什么!”主任愤恼地拽起左檀的袖子,他扭头看了一眼领导们紧皱的眉头,对这个瞎捣乱的学生产生了无比的厌恶与愤怒。
左檀的扯着嗓子的喊叫仍旧没有多大作用,舞台正中心离第一排的观赏席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再加上其他议论声的掩盖,夏优衣只能隐隐听到男孩在喊她的名字。
不过,这到底引起了夏优衣的重视,她决定弃演下去看看小檀到底怎么了,紧接着她就被左檀的举动震撼到无法言语,就那么直愣愣的呆在舞台上,一动也不动。
台下的左檀发疯似的用脑袋狠命撞在身侧主任的头上,咚地一声闷响让抓着左檀的几个保安都手心一抖,痛苦的哀嚎从主任口中不断涌出,几个领导和老师都惊呆了,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学生。
校长也坐不住了,他怒声呵斥道:“这是哪个班的?”
结果一道比他更暴怒的嘶吼从左檀身体里朝他倾泄而来:“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滚开!”
能听到左檀喊这句话的人呼吸都凝在鼻息之中,闭塞那般卡在鼻腔里无法呼出,这完全超脱了他们对学生的理解范畴,这种半封闭式管理的学校,还没有这般骄纵自大的学生存在。
这就好比圈养了许多年的乖顺羊群之中出现了一头异类,家养的牲畜居然有了一头撞死南墙的自残行径。
像是在不自量力,像是在顽抗地篡改既定的命运…
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左檀猛地将上身衣服一甩扯开了几个保安的束缚,随后顺着他们的胳膊肘钻过挣脱了他们的操控,几人惊愕地望着挣脱出去的少年,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年轻学生能爆发出的力量,现场一片尘土纷扬的狼藉。
夏优衣就那么眨动着清丽的眸子遥望着为她不顾一切飞奔而来的少年,他身手敏捷地跳上舞台,几乎是没有停歇地横冲直撞地扎到她的面前,她仰望少年冷汗四溢的面容,唇齿微微撬动还未能开口就被他拦腰抱起一个转身朝台下狂奔。
全校学生都看到了这令人跌破眼镜的一幕,不过这显然不是今晚最令人震撼的戏目,随着两人下台的一瞬间,庞大的轰鸣震慑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此起彼伏的尖叫在夏优衣耳边响起,身后爆炸般碎裂的动静让她心头一颤,左檀挡着她的身体全然避开了背后的危险,飞裂的黑色碎片从她眼前划过,等她反应过来,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浅淡的腥味,那是血的味道…少年的血。
她张起嘴巴,惶恐染上了每一寸肌体表面,星星血点映进她颤栗的瞳仁之中,仰面对上的是左檀灰白的眼睛。
剧痛让左檀眼前一阵白一阵黑的模糊变换,他的手臂划出道道血痕,后背贴近腰部的位置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脚底难以支撑的疼痛让他刚一下台就跪在地上,他就保持这么一个姿势不断抽着冷气,肉体上的折磨终于到达极限,看到怀中的夏优衣安然无恙,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仅仅是稍微一卸,便不省人事的昏阙倒地。
“小檀…小檀!!!”
……
……
“小檀、小檀…回答我…回答我…求你了…求求你…”
可左檀仰望着惨白的脸靠坐在台阶上,并未能像往常一样同她调情般的拌嘴回应,眼睛也仿佛永远睡着了那般合拢再也睁不开了。
夏优衣从来没有这么张皇无措过,她的心在滴血,连她都舍不得让左檀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现在哪怕她用尽全力想要堵住左檀从腰口血流不止的伤口也根本无济于事。
女孩发出不可遏止的抽泣,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左檀身上,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嘴里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该听话的,我该相信你的,小檀我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不限制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求求你醒来…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好不好?我做什么都愿意。醒来…求你…”
夏优衣绝望的垂下头,身边有人走上前想拉她起来,刚一触碰到她的手臂,就被她冰寒的表情吓得连连倒退,妆容被泪水染得凌乱不堪,那张好看的脸此刻就如同冤魂女鬼一般可怖,几乎要索掉任何一个胆敢靠近之人的性命。
倏地,她的衣袖口被轻轻扯动了一下。
夏优衣一愣,随后惊喜的转过身。
“小檀…小檀…”
她扑上前抱住左檀的身体,左檀一阵呲牙咧嘴:“优衣,疼。”
吓得夏优衣急忙放开,这时左檀指了指地上,有气无力的说,“优衣…红绳…”
夏优衣匆匆往左檀说的方向看去,遗落在地面上的一串红绳正静静躺在那里,左檀想要伸手去拿,奈何身体使不上劲来。
“我去拿、我去拿…”
夏优衣一只手扶住左檀,另一只哆哆嗦嗦的拿起红绳,上面染上了真正的红色,红的通透彻底,连贯着生死的气息。
夏优衣颤抖着手动作轻柔地替左檀重新戴上,哭声仍是止不住。
“别哭了,笑一个。”
“…笑不出来。”
夏优衣双手抹着眼泪,啜泣声止不住的往外冒。
“我刚才可听见了,你说什么都听我的,难不成是假的呀?”
“不是、不是…”
“我都说了不喜欢看见你哭,优衣,笑一个。”
夏优衣吸了吸鼻子,稳定了一下情绪,努力挤出了一个近乎哀伤的笑。
“放心吧,还死不了。”左檀扬起笑脸,反而安慰起夏优衣来。
“…我对不起你。”
左檀伸手摸上夏优衣的长发,她还穿着公主长裙,哪怕妆容受损,衣服也粘上了灰尘,依旧掩盖不住她皓月般难以掩盖其光芒的娇美。
“哪有,我也能猜到发生什么了,优衣是被逼无奈临时换上去的吧?要不然我们俩的事就被发现了,按道理还是我的问题,让你面临这种风险,公主演得不错,我很喜欢。”
左檀转头看了一眼舞台,原先夏优衣呆过的地方,一个凹陷的木制缺口里嵌着几块黑乎乎的大家伙,他费力的把头抬向天花板,那里还有几处挂在架口的零件,左檀对于这次意外,心中已然有了真正的答案。
“公主演的再好,也是悲剧。”
夏优衣任由他摸着,手指捏紧了长裙。
“但是,故事里的法兰西国王改变了考狄利娅的命运,把悲剧逆转了。”
“啊?”左檀听不懂少女话中的意思,他并不了解莎士比亚。
“你是我的国王。”
夏优衣凑上前,以公主的身份亲吻了他的额头。
被陆陆续续遣送回教室的学生看到了这一幕,唏嘘感慨之人不乏少数,从今天开始,这所学校里要多一个传奇了。
……
……
“我不用去医院,真的,我只是脚崴了一下,腰没事,真的没事。”
左檀拼了命的和医生解释,可他还是被抬到了担架上,他已经能坐起来了,腰口上的伤口并不深,是蹭着边伤到了表层的皮肉,他昏过去更多的是因为筋疲力竭导致的。
他还想解释更多,结果肩膀上就被披上了毯子。
左檀愣了愣,“干嘛给我披这个?”
“安抚伤者情绪。”医生毫无感情的说,接着就要抬着担架把他送进救护车。
“我真没事…!”
可惜的是,没人在意他的想法,救护车装好伤员,载着他就扬长而去。
就连夏优衣,也在远处同他挥挥手。
她本来是想陪着左檀一起去的,但她现在更想搞清楚…这场意外的真相。
那么稳固的染色灯架,怎么会说掉就掉…?
还是连带着一起砸下来的,没点猫腻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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