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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章 酒花 终

第一五章 酒花 终

“先生还是将剩下的酒喝完再评论吧。”她的手撑着桌子,一截雪白的手腕从衣袖中传出,煞是好看。

我点了点头,重新端起酒碗。

酒虽然品相不好,但是喝起来却仍是不差。

咕噜~咕噜~

随着喉结的移动碗里的酒也越来越少,最终,我将空碗放在了桌子上。

酒刚入喉咙时,那股山泉一般的清冽感却是少了,取而代之的说那股愈加厚重的苦涩味。

那股味道在我的喉咙里打着转儿,忽上忽下,愈发的苦涩。

但是愈是觉得口中苦涩,便愈想用碗中的酒水冲下去。而酒水愈多,其就愈苦。随着一口口的酒水下肚,一股股酸涩之感也从肚中迸发出来,顿时舌头从舌根麻到舌尖,口腔里顿时间感觉被酸液所充斥,连牙齿也发出咯吱声。

随即又有一股味道紧接而上,竟又是截然不同的味道,那是如同第三碗酒的辣味。

不,有不同!

如果说第三碗酒的辣如同夏日狂暴的太阳一般的话,那么这股味道便如同春日里那皎洁如圆圭的月盘。我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一位虔诚的锻刀者,恭恭敬敬的将自己的刀重新送回火炉里,再一次的锻造。

但这一次,不比第一次,那火,不大不猛,像一个温暖的母亲的怀抱,紧紧的拥护这怀中的刀!

但是这股味道去的也快,没过多久,另一股味道也从肚子中升腾起来。那是一股咸味儿。

淡淡的,像小旋风似的从肚子直达口中,口中瞬间就被一股类似盐水的味道填满。

但是,须臾间,盐水的味道也消失了,一股清甜的味道再度浮现出来。刹那时,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把刀,那修长的刀身散发着难以想象的刀韵,似乎此刀一出,便能力压众刀。

我放下碗,又呼出一口气,对她说:“这酒……一定不便宜吧。”

她向我眨了眨眼,然后摇了摇头,笑着说:“先生,您说笑了。我们这酒,只是自家酿的土酒罢了。若不是实在是家境贫寒,那还会送一点给过客呢!”

“以前阿妈说过,在我父亲还没出事之前,我们的确是不卖酒的。阿爸当时很是好客,每当有人路过这里都会邀人喝上两杯……只是后来由于生活所迫,才开了这家酒肆……”

说话间,她的神情有些低落,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说到:“先生一定从这酒里尝出很多味道吧。”

我点点头,有一说一,的确如此。

“这便是世间上筑刀的最后两步,但是每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我便不多说了。”

“客官,现在你该付钱了……”她话锋一转,“五碗酒,五十铜一碗,一共是两百五十铜子。”

说着,她便朝我伸出手来,还不好意思的朝我笑了笑,“生活所迫,生活所迫。”

我微微点了点头。

这酒,便宜的出乎我的想象。

这酒,拿出去,不说两百五十个铜子,就是两百五十个银币也有人会买吧。

我掏了掏我的背包,里面还有些钱财。我从中取出一个银币,将它放在她的手上。

但是她的脸一下子就僵硬起来,银币也一下子就从她的手中落下,掉到了桌子上。

“怎么了?”我捡起桌子上的那枚银币,想要重新放到她的手中。

但是她马上就把手伸了回去,苦着脸说:“先生,我们是穷苦人家,银币什么的我们找不开啊!先生还莫要取笑我们!”

我笑了笑,对她说:“不用你们找,我不是还有个酒壶么?把那个葫芦打满吧,这样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她却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先生,我们这儿只有喝酒要钱,打酒是不要钱的。”她解释道。

“这是我阿妈提出来的,先生就当是穷苦人最后的倔强吧。”

“唔……”我点点头,又掏了掏自己的包袱,里面倒是还有些铜钱,按面值来说应该是足够的。

但我摸了摸,又把手伸了出来,笑着说道:“哎,真不好意思,铜钱不够,小姑娘还是将银币收下吧。”

“这——”

她一脸犹豫,脸上红扑扑的。

“算了——”我说,“小姑娘,如果你实在是过意不去,那就再给我来几盘花生如何?你们这的花生也是不错的,带在路上吃也是极好的……”

“真的?”小姑娘问道,但随后声音又低沉了下去。

“但是要很多花生才能抵得上一个银币吧。”

“嗯?……”

真是个较真的姑娘。

这时,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她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穿着一身缝缝补补的衣服,提着一个硕大的竹篮子。

“阿妈!”一看到她,那女孩就对那位妇女说道,“这里有位先生,他只有银币,我们找不开!”

“欸?……”她似乎有些惊讶,对着女孩说,语气颇为严厉:“周子,回到房间去!”

“我不!”

“回去!快点!”

那女孩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还是乖乖的回到房间里去了。

随后,她放下了篮子,直径走了过来,看着桌子上吃剩下的三个碗,叹了口气:“先生,不知道你是哪户出门历练的大公子,但是我们家的情况想必您也能看的通透。”

“不知小女子的不孝女收了您多少钱?”

我笑了笑,回答道:“其实并不多,二百五十个铜子罢了。”

“什么?”她吃了一惊,脸上瞬间变得清白,“她真收了您这么多?”

大娘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哎——我不在她就翻了天了——”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就算是外面镇上的酒肆也没有这样黑心的——”

说着说着,大娘就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就要往房间里去。

我听到这话,急忙拉住大娘,“大姐别急,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

“大姐不妨将实情告诉我一下,好吗?”

大娘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是了,你是受害者,还是先告诉你吧。”

“第一碗酒是不是有一股绵绵不绝的劲头?”那大娘反问道。

我点了点头。

“那就是用山泉水弄的葡萄酒。”

“嘶~”

“第二碗酒是不是尝着有些辣味?但是不浓?”

我点了点头。

“那是往葡萄酒里面加了一点辣椒酒。”

“啊~”

“第三碗是不是尝着很辣?”

“是——”我说道。

“那就是一碗辣椒酒!”

“哇……”

“第四碗是不是……”

我打断了她的话,“第四碗和第五碗一起喝的,混着的。”

“哦——,第四碗和第五碗是不是有很多味道?”她继续说到。

我点了点头。

“那就是用不同的酒与不同的山泉水勾兑的!”

“唔——”

“这些酒基本是大自然的馈赠!怎么呢收这么多钱呢?她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她似乎有点痛心,锤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她看着你的衣服就动了歪心思,我一定要打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哎——别——”我急忙阻止道,“孩子那里就懂呢?”

“这不是懂不懂的问题,而是诚信的问题!”她说,语气坚定。

“不,你说的不对!”我站起来,对她说,“你看的出,我是一名锻刀师。”

“我们锻刀,用的也全是自然的矿藏,但是我们的刀,并不便宜。”

她沉默了一会,悠悠的回了一句:“兄弟,你冒着前行万难的危险去找出的矿藏,与我们这随处可见的山泉水是一个性质的吗?”

“这……”

“我们虽然穷,但是也不能赚黑心钱!”她对我说。

“可是我感觉……”我把银钱往她的手里一塞,“你们的酒很好喝啊。”

“唉——大兄弟,”她的手就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烫到了一般,飞快的缩了回去。

银钱落在了桌子上。

“大兄弟!”她说,“这钱太贵了!我们的确要不起。”

“而且,酒好喝也不能忘本啊!而且,酒好喝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什么时候酒好喝都是一个优点了?”她看着我,手放在背后。

“大姐,我……”我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本来我想反驳她说那世间的刀也有优有劣,但是转念又想,锻刀师似乎也是这样。

锻刀师就要尽努力的造出一把好刀。

只是不努力锻刀的人多了,才有了好刀的称谓。

突然,她拍一拍脑袋,“大兄弟,我们这儿还有一个稍微值钱的镜子,据说是被大师开过光的,在里面可以看到自己的有缘人!”

随即她往房间里一喊:“周子,把那块你父亲留下的镜子搬出来。”

“喔——”

过了不久,一块镜子从房间里拿了出来,一同拿出来的还有我的酒葫芦。

那是一块铜镜,小小的,但是表面很光滑,连我的胡须都能照出来。

“这镜子真的很神奇,我当年能寻到她阿爸,就是因为这镜子。”

“这镜子分为两块,一边拿在自己手里,另一块就在世间流转,若是转到自己的有缘人手中,就会在你手中的镜子里显现出来。”她说,然后强硬的塞在我的手里。

“你拿着吧,就算显现不出来,在路上也可以借此理一理服饰,到镇上还要半天的路。”

“不过现在也差不多要下午了,大兄弟你要赶紧走了,不然说不定到了晚上也到不了镇子……”

“唔——”

我知道,这镜子大概是非拿不可的了。

我拿起自己的酒葫芦,拴在自己的腰间,沉甸甸的。

镜子放在胸前的包裹里。

一切都整理好,然后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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