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激烈而又短暂，短短几分钟秦玉便损失了四名手下，但偷袭失败的赛特人也不好受，有五人永远的沉眠在枯叶地上。
秦玉和巴博还有两名士兵顶着鸳盾组成一个非常单薄的盾墙与正前方的赛特人对峙着。掩护着身后的队友，他们互相搀扶着朝后退去。
维迦受了点伤，小臂被剑划了一下，伤口不算深但暂时握不稳剑了，背着盾牌躲在盾墙后和另外几个受伤的人互相包扎伤口。
太过缺乏药物他们只能撕扯衣服做着简单的止血。
对面还有七个赛特人，看起来是一整个斥候小队，虽然战斗人数勉强占据优势，但有人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该撤退了。
后方士兵传来的痛呼声让盾墙中的两个士兵频频后顾，血肉模糊的伤口看的他们手脚无力，脸色苍白，想到若是继续打下去他们会不会也成这样。
“巴博。”秦玉轻轻唤道。
“嗯。”
巴博看了过来，他的铁盔在战斗中遗失，不知道滚到哪个犄角旮旯，裸露出凌乱的卷发，皮甲上有数到疤痕，肩膀上插着断裂的箭矢，粗糙的大手握着盾牌和斧头，虽然身上挂了几道彩，但望着敌人的眼神却还是刚毅有力。
“你怕死吗？”秦玉问道。
秦玉眼中藏着泪花，抿嘴强忍着不使眼泪掉下来，前方空出来的一段区域躺满了敌我尸体，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哪怕已经经历过几次战斗，可再次面临生死危机却还是从心底感到恐惧。
“哈哈哈。”
巴博突然豪迈的笑了，没有回答，高声朝摇摆不定的赛特人骂着他们听不懂的拉丁语，身旁的士兵也纷纷加入其中高声问候对方的家人。
那些赛特人虽然听不懂拉丁语但是还是明白这是在骂人，脸上挂起怒色，举着武器挥舞几下，对着盾墙叽哩哇啦的说了几句，在秦玉惊讶的眼神中退向深林。
担心敌人不是真退，盾墙还坚持了好一会，直到确认不会再有人冲出来后，盾墙终于解开，士兵们喜极而泣，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秦玉的眼泪这时终于扛不住，两行清泪顺着俏脸流了下来，她抿唇看着巴博，挤出一个笑脸。
巴博哈哈大笑，豪迈的一把将秦玉拥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就像抱着自己的女儿一样。
秦玉没有反抗任由这个中年人抱着自己，闭上双眼，闻着刺鼻的狐臭和血腥，却感受到难言的安心。
“谢谢你，巴博。”
秦玉从怀里出来后，擦着眼泪，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流泪时的样子，可红润的眼眶任谁都能看出来，但这次没人再嘲笑她。
“不必谢我，你长的很像我的女儿。”巴博说道，似乎是回想起什么，流血的伤疤都没能使他落泪，可现在，回想起女儿的音容笑貌使这个沧桑的中年男人眼眶突然有了些变化，他注视着秦玉的眼睛道:
“她那时候和你一样漂亮，都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巴博强忍着眼泪仰起头看向天空，抿了抿嘴，“去年……就是去年，她和她母亲一起去布雷斯探亲，被费奥多尔男爵侮辱，都死了。”
巴博的眼睛里没有愤怒，而是出奇的冷漠，他突然低下高昂着的头，“算了，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秦玉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什么安慰的话语都抚平不了巴博的痛苦，只是轻轻抱了抱巴博，回想到多明神父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恶人的亮光必要熄灭，他的火焰必不照耀。”
巴博点点头没在说什么，只是看秦玉的眼神更加疼爱。
这次战斗，秦玉手下十人死了四个，其中一个是她亲手杀的逃兵，重伤两人，人人轻伤，秦玉的肩膀也被刺了一道血痕。
撕扯着衣服简单包扎止了个血，便算解决了伤口，人人如此。
两个重伤员的伤口很重，一个肚子被开了一个大口，血糊糊的肠子都流了出来，现在只能躺在地上等死。
另一个左腿腿骨被整个砍了下来，右眼也中了一箭，他显然没有夏侯惇的勇气，只是捂着右眼不住哀嚎，求求秦玉不要丢下他们。
轻伤的士兵们站好队伍纷纷看向秦玉，等待她做最后的决定。
秦玉站在两个重伤的士兵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挽救这两条生命，求助的看向巴博，可巴博只是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的包扎着肩膀上的伤口。
看向维迦，小维迦低垂着头捂着手臂，站在巴博后面没有吭声。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她做出决断，没有人能帮她。
这时候天空盘旋的秃鹫兴奋的叫着，尖锐的鸟喙微微张开，宽大的翅膀猛然拂落在尸体上，啄食者死亡的肉体。
秃鹫的进食声刺激了躺着的两个重伤员，伤了肚子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可祈求的眼神依然死死盯着秦玉。
伤了眼的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失去左腿的他显然支撑不了身体的行动，失败数次后，他带着哭腔道: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还能战斗，我还能战斗，求求你！”
“我…”秦玉说不出话，眼睛狂眨，左手抬起想拍拍他的肩膀可又在半空中顿住。
身后站着的士兵们垂着头面色各异，紧握武器的手也慢慢松开，有的唉声叹气，有的表情冷漠，但都紧紧注视着秦玉。
“他们活不久了。”巴博出声道。
士兵们纷纷看了过去。
“如此严重的伤口，他们撑不过今晚，秦玉。”巴博严肃的盯着秦玉的眼睛，“敌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我们能做的只有帮他们了结痛苦，这种事我见过很多，你必须做个决定。”
“求求你，不要，别这样，我还有个儿子，他不能没有爸爸，求你了，我能撑过去的，求求你了，大不了把我丢在这里让我自己活！”重伤员捂着眼抱着秦玉的大腿哀求道。
秦玉再次看向巴博，可巴博只是失望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士兵们的目光再次看向秦玉。
秦玉眼帘低垂，她知道她让巴博失望了，可她又如何能毫无负担的去杀两个伤员呢？这不是敌人啊。
回想起曾经罗德下过的决定，或许他当初也这样纠结痛苦过吧
秦玉对着抱大腿的伤员努力挤出一个明媚的笑脸，猛的拔出剑刺了下去。
从尸体上越过，在腹部伤员绝望的眼神中狠心刺了下去。
血液飞溅到她如玉的俏脸上，秦玉低头沉默片刻，将两人大睁的双眼抚平，下令挖坑掩埋战场上死去的队友。
这次士兵们表现出很强的行动力，没有任何话语立刻开始挖坑掘土，偶尔抬头看向秦玉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恐惧。
擦拭掉脸上的血迹，秦玉挺身抬头望向夜空中的一轮新月，紧握着腰间的剑柄，一改先前的犹豫纠结，释怀的吐了口气，剑眉幽目间竟散发出不属于好男儿的勃勃英气。
秦玉，你连女儿身都能接受，如何接受不了杀人？
我不杀人，人便杀我！
天下之大，凭手中利剑，何处不可去！
遥望一轮新月，秦玉的眼中燃起一抹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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