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瑶要了件深绿长衫,上头也绘着墨竹,颇有点道家的风韵,而付账的却照例是徐启年,但老板却死活不肯要,反而想跟他谈谈。
“白玉卫向来都只有统领,这副统领一职怕是公子临时杜撰的。”
徐启年笑而不语,只是将玉牌摆在桌上,让他辨辨真假,不料老板将玉牌移开,表示他相信这是真的。
“先生何以见得?”
“玉牌可以作假,祖龙灵脉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的。”
砰
徐启年一拳打在桌上,桌面凹了下去,里边的纤维也探了出来,但他脸上却还保持着原先的笑容。
“赵国师竟还认得我,孤还以为你早就把十几年的旧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赵庸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让伙计把店内的客人赶出去,本铺暂且闭门歇业。随后他缓缓摘下那张戴了十几年的人皮面具,露出花斑满布,皱纹横生的脸庞,一下便老了三十载光阴。
“陛下今日能寻到这里,还能认出改头换面的老朽来,真是天意。”
徐启年冷哼一声,开口说:“你将孤拥有祖龙灵脉一事私报苍雪宫也是天意不成。”
原来当年徐启年出生之时,先皇和国师便发现了他身怀祖龙灵脉,是百世难遇的修道奇才,但在如何处理这件事上两人却爆发了严重的冲突。
夜雪王认为应当立刻封锁消息,便迅速处决一批宫中的知情人士以免消息外传,他只想要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无忧无虑便足矣。
而赵庸认为此乃夜雪中兴的大契机,几百年来夜雪皇室都再没出过结丹修士,反而是四大侯府天才频出,一度导致皇权旁落。
因此赵庸瞒着夜雪王将此事上报给苍雪宫,希望徐启年能被其收入门下,以他想来凭太子殿下的天资与苍雪宫的千年基业定能造就一代天骄。
然而苍雪宫却没有破格收徐启年为弟子,而是让两位长老与数十位执事送来一纸婚书以及一个漆黑的小罐,不用打开便能感知到内部翻腾炽热的液体,其内正是怨龙毒。
当晚徐启年被种入怨龙毒,至于他的父母则成两具冰冷的尸体。
要问理由,便是违逆苏宗主之意。
佝偻着腰,赵庸从柜台后走出,向徐启年下跪,行三跪九叩之大礼,平和地说:“当年之事错在老朽,害死了先皇先后,毁了陛下前程,老朽的这条贱命理应赔给陛下。”
说罢赵庸便拿起做衣服的剪刀,意图自裁,但当刀刃与颈部相触之时,却被徐启年用手指夹住,再难前进分毫。
“当年逃命,苟活了十多年后才自裁,国师大人你这么死可得不到我的原谅,更得不到我父皇母后的原谅!”
徐启年夺过剪刀,插进桌内,怒吼道。
“你死了,梦儿的衣服由我来做吗?”
徐启年拉住在一旁发呆的王梦瑶,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街道上,徐启年的怒意早已全消,虽然对赵庸这种虚伪之辈愤恨至极,但总不能生气给梦儿看,在她面前他总是维持着温和的笑颜。
徐启年今日进这家店可不是单为王梦瑶挑衣服的,也不是来杀赵庸报仇的,而是想让他用自己的命来为夜雪皇室赎罪的。
赵庸该死,但不该死在这里,他若真一心求死,就应死在沧江战场上。
“你没事吧?”
王梦瑶小声地问道,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徐启年如此生气,不禁有些害怕,仔细想想平时他对自己真的是很温柔了。
捏了捏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徐启年掸掉她头上的灰尘,笑着说:“有梦儿在,我肯定没事。”
⋯
城主府,议事堂
罗奎正坐于主位之上,两旁各摆着三张红木交椅,四大家族的首领位列其中,剩下的两人则是云城中的生面孔。
李浩坐于左侧第一把交椅上,浅饮清茶,作为云城第二大家族的族长,他在云城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但今日他却格外得谨慎,生怕惹恼了两位贵客。
“东武侯大人垂青云城,吾等自是喜不自胜,可这要求未免有点太过了吧?”
李浩试探地问道,观察着两位使者的神色变化,献祭云城全城百姓的魂魄来炼万人魔魂这条件若是换了别人,他恐怕早就动手了,但既是东武侯的人便要看看他们能在天平另一端放些什么了。
“为东武侯大人献身是他们的荣幸,再说一群刁民而已,有什么好关心的。”
猎魂使者随口答道,在他眼中凡人的命与牲畜无异,既然养肥了,为什么不杀呢。
罗奎摸着手中的念珠,轻念佛文,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杀人了,可这些年他脚下的白骨却是与日俱增。
“那东武侯大人准备怎么补偿我们,只要诚意足够,明天你们就可布阵。”
“桀桀桀”
猎魂使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开口道:“事成之后诸位都将分到两座城池,而且你们的后辈将获得一个进入苍雪宫的机会。”
此话一出,几位族长议论纷纷,在他们心中在这条件可太优厚了,不仅能获得数倍补偿,自家后辈也能进入苍雪宫修习,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突然,林风族长拍桌而起,指着猎魂使者的鼻子怒斥道:“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们晚上是怎么睡得着,我林家绝不会与你们狼狈为奸!”
议事堂内突然陷入沉寂,一旁沉默良久的勾魂使者也爆发出了骇人的杀气,脚下的砖块也龟裂开来。
毫无疑问,他是在场众人中实力最强的,强到四位族长与罗奎一起上也只能与他堪堪打平。
“林族长,放尊重点!东武侯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若是再让徐启年那个小鬼做几年皇帝,这天下必然是要乱套的。”
罗奎严肃地说,同时他也再给了林风一个机会,一个免于死亡的机会。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风拂袖而去,而两位使者的手掌间都聚集了气刃,只要他敢打开大门,那他们必定会让林族长尸横五步。
可还没等林风走到门前,门便被人撞开了,一名小厮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城主,外边来了一对男女,自称是什么白玉卫副统领,说是要为云城百姓讨回公道,大少爷还被他们杀了。”
话音刚落,罗奎便将那小厮一掌劈了,又向另外几人致歉道:“管教不严,让诸位见笑了。”
“罗城主若有家事,大可先去处理,我与勾魂兄也好与林族长再谈谈”
猎魂使者淡然说道,盛茶的瓷杯在他手中化为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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