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娜进房间的时候没让任何人陪着。
她宣称自己只是有点不舒服，然后自顾自地阖上门，把所有人都关在了外面。
但大家都能看出来，她其实已经有点烧糊涂了，只是下意识地在逞强。
之所以没人进去，是因为还有洛杰在。
“......我进来咯？”
洛杰轻轻地转动把手将门推开。
他原本以为艾尔娜会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像个醉汉一样不省人事。
但实际上，艾尔娜只是安安静静地盖着小被，在床上躺着而已。
披风，衬衫，长裤和领带也被脱下，不太整齐地叠放在一旁的椅面上。
...这代表着，艾尔娜的身上似乎不剩多少衣服了。
“......”
洛杰轻手轻脚地走到艾尔娜的床边。
艾尔娜双眼紧闭，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脸颊红红的，呼吸也不太匀称，略带一丝鼻塞。
伸手摸了摸额头，好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烫。
不过发烧是肯定的，没什么怀疑的必要。
“......”
这么想着，洛杰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
然后伸手掀开了被服的一角。
...背心和短裤还是老老实实地穿在身上的。
“唔.....”
与此同时，艾尔娜悠悠地睁开眼睛。
迷离的目光，恰巧定格在洛杰捏住被单的手上。
“......洛......杰？”
“额......”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洛杰想要辩解一下，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趁别人睡觉的时候掀别人被服，不管怎么解释都不太对味。
好在艾尔娜烧得已经有些迷糊了。
她只是无辜地盯着洛杰，迷迷糊糊地埋怨道：
“......好冷。”
“啊，抱歉。”
洛杰连忙帮忙将被角塞回去掖好。
“......好热。”
“很正常，你发烧了。”
即便裹在被服里，艾尔娜的身体还是在瑟瑟发抖。
这点洛杰很熟，因为在成为最强勇者之前，他也经常会感冒发烧。
师傅告诉他的诀窍是乖乖吃药，多喝热水，蒙着被服使劲儿出汗。
虽然简单粗暴，却屡试不爽。
在师傅逐渐忙起来之后，洛杰靠着这个方法也能很好地照顾自己。
再后来，就没有什么疾病能够奈何洛杰了。
就算有，也不会有人来照顾他了。
...算了，想这些没用的干嘛呢。
洛杰晃了晃脑袋。
他之前可没这么爱回忆往事。
可能是魔王城的生活让他松懈了不少的缘故。
“对了，洛杰，柯莱妮...”
“柯莱妮好得很，今天我才看过她。”
“可诅咒的事情...”
“那个伊莉娜提前处理了一下，这几周都不会有事。”
“......哦。”
艾尔娜沉默了一会儿，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好了，别想那么多，好好养病，过几天再去看柯莱妮也来得及。”
“我只是...有点难受，明天就...没事了...”
“都开始讲胡话了还没事呢...你之前是不是没怎么发过烧啊？”
“......从来没有。”
艾尔娜晃悠悠地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绵软黏糯，跟平时的干净利落完全不同。
听起来像个爱撒娇的小女孩半梦半醒那样，还蛮可爱的。
“从来没有？”
“嗯...感冒，都很少得...”
“......”
洛杰无言地叹了口气。
他明白，自己这下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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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分钟之后，洛杰端着一大盘东西回来了。
从可提娅那里问到的感冒药，酒精，毛巾，温度计，热腾腾的粥，玻璃杯，还有一大壶热水。
本来洛杰还准备随便拿两个苹果过来。
但那个一脸不情愿的厨子一听是为艾尔娜大人准备的，居然一反常态地表示会亲自切成小块送过来。
虽然态度的变化让洛杰很不爽，但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艾尔娜，先醒醒。”
“好困...让我睡一会儿。”
“先把药吃了。”
“......好。”
艾尔娜虽然意识不清，但对洛杰下意识地言听计从。
她乖乖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朝着洛杰张开嘴。
“啊——”
“......”
她的动作把洛杰小小地吓了一跳，准备递药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什么意思这是？
吃药也得我喂？
....算了，也不是不行。
洛杰犹豫了一秒就释然了。
喂就喂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洛杰打开药盒，取出一片白色的药粒。
用两本指头夹着，小心翼翼地放在少女柔软舌苔的中央。
“好苦.....”
“苦就对了。”
洛杰顺手倒了杯热水。
一只手轻轻地挑起艾尔娜的下巴，一边将杯子送到少女的嘴边。
“小心烫。”
“唔.....”
少女的樱唇在接触到被沿的边缘，便一下子将其衔住，贪婪地**起杯中的液体。
洛杰一边配合着艾尔娜抬头的幅度，一边缓缓地控制着水杯倾斜的角度。
洛杰此前从没喂过别人喝水。
看着眼前的少女像小鸟一样鼓动着喉头，泛红的双颊鼓起，努力地将杯中液体吞咽下去。
洛杰忽然有种感觉，眼前的一幕可能...稍微有点不妙。
但洛杰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妙。
“咕...全都，咽下去了...”
“啊...嗯，乖，躺下睡吧。”
洛杰回过神来，将空杯子随手放在一旁。
“那你先睡...等第二天早上我再来看你。”
他伸手揉了揉艾尔娜那一头凌乱的红发，准备离开。
...但反手就被艾尔娜拉住了。
“......别走。”
艾尔娜抬头望着回过头来的洛杰。
晶莹的红瞳闪烁着宝石般光亮的色泽，从那对平滑的虹膜之中，洛杰只读出了一种强烈的情绪。
委屈。
像是被人家在外头欺负了一样，索求着他人的安慰。
“陪我.....不要离开我...”
“...好，我就在这里。”
洛杰沉默了一下，重新坐了回去。
没人能够在看到那样的眼神后还能狠心拒绝的，洛杰也不行。
他的手指自然地拂过艾尔娜酒红色的秀发，指肚顺着发丝没入其中，在头皮上轻轻地刮擦起来。
“乖哦。”
“呜......”
但洛杰没有想到。
不碰还好，他这么一碰之后。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艾尔娜，忽然像是什么开关被不小心打开了一样。
完全没有任何的铺垫，艾尔娜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竟是开始小声地啜泣起来。
晶莹的泪滴一下子溢出眼眶，宛若断线的珍珠般串串落下。
“呜...呜呜...”
“怎，怎么了？是我下手太重了？还是你不乐意被人摸头？？”
她这么一哭，洛杰终于有点慌了。
他觉得是自己不小心把对方惹哭的，连忙手忙脚乱地抱住艾尔娜。
少女略微发烫的柔软躯体一下子被洛杰纳入怀中。
而艾尔娜也没抵触，直接将头埋在洛杰的胸膛上，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对，对不起...”
“母亲去世之后，很久都没人这么摸过我了...呜...”
“.......”
洛杰轻抚着艾尔娜颤抖的后背，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艾尔娜的这次旅行经历了什么，但负面情绪很明显积攒了不少。
在这种时候，比起说些轻描淡写的安慰。
还是倾听要更加重要。
毕竟艾尔娜是个魔王，不可能把负面情绪朝下属发泄。
这样一来，身份相对平等的洛杰，就成了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呜...呜呜...”
“没事的。”
于是，洛杰只是微微地低下头去。
在少女发红的耳旁，轻轻地说道：
“我不会离开你的，想哭就哭吧。”
“呜......”
怀中的艾尔娜没有再说话，只是持续不断地啜泣着。
像是为了把平日压抑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一样，哽咽的余韵回荡在宽敞的寝室之中。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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