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面对着洛杰的一连串质疑，彩阳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在艾尔娜还很小的时候，彩阳就已经作为女仆服侍在艾尔娜的身边了。
两人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主仆，在很多时候，彩阳都能准确地猜到自家主子的心思。
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彩阳拿不定主意。
她能体会到艾尔娜确实是被洛杰扰乱了心绪，但彩阳无法判断那到底算不算是爱。
毕竟艾尔娜从来没和她讨论过关于洛杰的问题，作为下属的彩阳也只能自行推测。
“你不知道，对吧？也难怪，毕竟你只是个女仆。”
“......”
彩阳没有回话，洛杰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
“而且说到底，你们魔族之间的破事，我本来也不想掺和。”
“本来艾尔娜保证会让我白吃白喝，我才会住下来的。”
“现在她没这个能力了，我自然要去另寻他路。”
“可艾尔娜大人为你提供了那么多天的食宿，你至少要顾及这份恩情才是——”
“——对啊，所以我也没帮可可的忙，只是这么看着而已。”
洛杰无谓地耸了耸肩，语调相当轻佻：
“你没有搞清我的立场——你们是魔族，而我只是个被你们绑架到这里的人。”
“你们谁当上王，谁被篡权，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我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吃到好吃的，睡个安稳的觉，仅此而已。”
“洛杰...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无耻的人。”
彩阳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唇。
她很想恶狠狠地谩骂眼前这个看上去若无其事的男人，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通过观察洛杰平日的言行，她也多少知晓了这个男人的性格。
洛杰并没有在故意激怒自己，他真的只是不在乎而已。
“真好意思说，也不看看是谁下的手。”
“......”
所以彩阳沉默了。
她找不到说服洛杰的办法，也没有其他可以阻止可可的手段。
她甚至不知道，艾尔娜大人现在究竟身在何方，甚至不知道艾尔娜大人是否活着。
就连自己的身躯，也早已满目疮痍，随时都有失去意识的可能。
换句话说，现在的彩阳已经黔驴技穷了。
“别这样，洛杰...”
少女的嗓音忽然软了下去。
她明白，只要洛杰替可可打开密道，那个叛徒就会毫不犹豫地引爆整颗水晶。
那颗水晶是控制着整个魔王城魔力回路的核心中枢，如果被引爆的话，没有盔甲的艾尔娜大人一定会被吞没其中。
“你这样会害死艾尔娜大人的...”
“是啊，但这与我无关。”
洛杰提着长剑，轻描淡写地站了起来。
他偷偷地回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可可。
对方就那么沉默地站在原地，盯着两个人的背影看。
虽然没有上前干涉的打算，但也不知道这货心里正在打什么算盘。
“...求你了，洛杰。”
彩阳的视线伴随着洛杰的这一动作而向上仰去。
她望向洛杰的目光里充满了哀求，就连语气都带上了惹人爱怜的颤抖。
一个不慎溺水的人，会本能地抓住手边的一切来奋力求生。
而彩阳的面前，只剩下洛杰一人。
她只能将洛杰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知道你不关心魔族的事，但我恳求你，求你放艾尔娜大人一条生路...”
“我可以献上自己的一切...不管是身体也好，心灵也好，甚至是性命也好，都可以托付在您的手上...”
“...呵，所以，你是打算用自己的命来换艾尔娜的命？”
洛杰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彩阳，语气里带上了些许玩味。
“如果你想要的话，就请拿去吧。”
彩阳修长的眼睫低垂下去。
与此同时，却是尽其所能地扬起脑袋，露出干净的脖颈。
毫无疑问，那是引颈受戮的姿态。
“...哼，那你可真是个尽职的仆人。”
见此情景，洛杰轻飘飘的语调终于稍微低沉了一些。
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尼亚帝国里，一些被领主豢养着的骑士与家臣。
他们会心甘情愿地为了自己的主人，狂热地付出自己的生命来争取利益。
但这些人之中，极少有人会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被主人随意丢弃的弃子而已。
更何况，这些人之中的绝大部分并不是一心想要为主人献出生命的。
他们只是被那股想要建功立业的狂热冲昏了头脑，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哭得最为狼狈的，表现得最为难看的，恰恰就是同一批人。
他们的死既不光荣，也不伟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愚蠢至极。
所以，尽管没什么意义，但洛杰还是决定小小地考验一下彩阳的决心。
就当是之前自己被袭击时候的小小报复吧。
他缓缓地抬起长剑，将开刃的那面抵在彩阳的脖颈上。
然后低下头去，在少女那对长长的精灵耳旁低语道：
“被圣光杀死可不是什么痛快的事。”
“那些光芒会争先恐后地钻进你的身体里，像一万只蟑螂那样在你的皮肤下蠕动。”
“你会先察觉到痒，然后是钻心的疼痛——那些圣光会涌进你的血管，一点点地蚕食你的骨头，最后将你自内而外地撑破。”
“我保证，你最后会死的非常难看——比浸过水，肿胀发泡的尸体还要难看。”
“即使这样...你也愿意被我杀死吗？”
话音落地之后，就连洛杰自己都感觉有点过分。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在听完洛杰的描述后，彩阳的身体开始明显地颤抖起来。
可她依旧高扬着头，竭力压制着自己语气中的战栗：
“如果，这样做能让您放过艾尔娜大人...”
“那么...就，请动手吧...”
彩阳在说这话的时候，话语之中的颤抖愈发显眼。
洛杰的描述确实给她带来了恐惧，但彩阳也同样有些庆幸。
洛杰是有理由杀死她的——因为彩阳曾经尝试过刺杀洛杰。
尽管当晚彩阳并不是真的想杀了洛杰，只是打算给他个警告，但洛杰肯定不会察觉这些。
再加上彩阳平日里还处处刁难洛杰，从不给他好脸色看。
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彩阳相信，洛杰对自己肯定已经积怨已久。
如果洛杰能将这份怨恨发泄到自己身上，从而放过艾尔娜大人的话，彩阳是十分愿意的。
尽管她还不能完全克服死亡带来的恐惧，但彩阳已经很努力地去尝试了。
“请吧，请...请快一点...”
抱着这样的信念，彩阳轻轻地阖上双眼，感受着不算锋利的剑刃抵在脖颈上所带来的冰冷触感。
她现在只希望死亡能来得快一些，而不是像洛杰描述的那般痛苦和漫长。
“......唉。”
但，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未来。
彩阳只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一声悠扬的叹息。
她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发现洛杰已经让剑刃远离了自己的脖子。
“你这是...？”
“我说，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洛杰的语调重新变得轻佻起来：
“你只是个普通的女仆而已，你的性命根本就无关紧要。”
“你......不愿意吗？”
“我劝你认清自己的地位，别一天老想着用自己来换艾尔娜。”
“不管是身体也好，命也好，你俩不是对等的存在，想要交换根本就不现实。”
“......”
听着洛杰的回应，艾尔娜的心渐渐陷入绝望。
洛杰连她最后的请求都拒绝了，她再说些什么也没有意义。
“——而且啊。”
但，还没等绝望的色彩完全浸透她的心灵。
洛杰的话锋，突然一转。
“你要是这么随便死掉的话——艾尔娜那家伙，大概会很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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