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慧将热早点递给宗镇磊,道:“我忘了问你,你以前去过市图书馆吗?要不要我给你指路?”她担心宗镇磊没去过市图书馆的新址。
今天去市图书馆是两人昨天约好的。
昨天李如慧在电话里跟宗镇磊说了李教授要求寻找新的突破口之后,说:“既然教授要求找到新突破口,咱们是否可以从建寺的最初由来去寻找?当年妙峰禅师修建永祚寺,按照憨山的说法是由晋穆王朱敏淳邀请,那么,历史资料里有没有邀请函的记载?万一查到信函中还提到‘敕建’什么的,那不就更加喜大普奔?”
宗镇磊笑着说:“查查邀请信函倒也是个不错想法。想去哪里搜索你的喜大普奔?”
“别笑话我!我是没辙了才出来这个想法的。好久没去过市图书馆了,那里关于本地明代的资料不知道会不会丰富些,明天去那里看看吧。”
“明天早上我几点去接你?”
“市图书馆的新馆在河西,我坐公交车868路过去,你开车自己去吧。”
“你从S大坐公交车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过去呢,太浪费时间!”
“我知道,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多睡一个小时嘛!”
“别宠我!还是我去接你,八点半到。”
李如慧停顿了一下:“也好,我可是实诚人,就听你的;这样可以节约时间,一个地方的事办完了还能抓紧去下个地方。”
宗镇磊笑道:“一个时间掰两半来用?太抠了吧!”电话里传来她怼他的话,他赶紧收线。
宗镇磊今天见了李如慧,刚想跟她聊昨晚看书趣闻,听了她的问,便回应说:“去过,小时候去过市图书馆的少儿阅览室,傍着文瀛公园,你小时候去过吗?”
李如慧笑起来:“文瀛公园就是以前的儿童公园,小时候家里大人常带我去那里,我最爱玩那里的大章鱼、飞天、旋转茶杯什么的;后来大了些,我还常跟同学去公园旁的海子边街买衣服。”
宗镇磊想起了明代的历史记载:“那个海子边,明朝时叫海子堰,李自成兵败时在那里杀过不少朱明皇族的人。”
李如慧像是留恋着童年回忆,还在想着文瀛公园的景物,说:“文瀛公园也有个塔,是个琉璃塔。”
宗镇磊一边往嘴里塞早点一边说:“我知道,那塔原来是‘四美园’的,清代小说《花月痕》中提到过,据说,民国时那里是阎家五妹子最爱的去处,后来‘四美园’没了,那琉璃塔才迁去文瀛公园的。”
李如慧“哦”了一声,转回话题说:“我不是问那里,是问你去过新的市图书馆吗?”
“新馆没去过,但我知道在滨河西路,看地图在迎泽街和漪汾街之间。”
“我来给你指路吧?”
“不用你指路,有导航;我在网上留意过那个建筑的门面,很特殊的,好找。”
说话间,车已经下了迎泽大桥,拐向文兴路,不一会儿进到了市图书馆的停车场。
进了图书馆,两人按照以前的分工,一个翻古籍目录,一个找碑文石刻,立即进入了工作状态。
过了一会儿两人碰面,都有些失望,因为都没有找到所需的资料;两人决定不兵分两路了,合一起从永祚寺的现代资料中查找。
在重新翻看永祚寺的图片时,宗镇磊忽然对旁边的李如慧说他有了一新想法。
两人来到外廊,宗镇磊说:“我刚才看永祚寺的砖雕时想到,妙峰禅师既然可以在三圣阁的山花砖雕上表述出丰富的内涵,那就不见得只是那一处砖雕有‘解说词’。”
李如慧表示赞同说:“昨天视频会时,洪先生问‘会以什么形式表示出来’,我就想到这个问题了,既然文字可以表述人们的思维,图形不是一样可以表述要说的事!”
宗镇磊道:“你说得对,还可以扩展一下;我想起同你第一次去到永祚寺时,咱们‘论剑’进入塔院不同路径的事,由此产生了一个想法,既然后人对两塔的功能可以用入院路径来解读,以实解读虚,那么,高僧建永祚寺时,应该也会为藏宝留下隐秘的解读路径,以虚表现实。”
李如慧说:“你说点让人明白的话,怎么个‘扩展一下’,还有‘以虚表现实’?”
宗镇磊笑着说:“我是按照你的话说的,你怎么就明白不了!就是说高僧的表述,如果他是用某个寓意暗示,那么这个寓意既可以如你所说藏于砖雕图形中,亦可以扩展去看建筑的布局、朝向等等,全面综合起来看,从而找出咱们要的内容。”
李如慧点头说:“这下明白了。我看要不咱们立马行动吧,与其费力为查不到资料耗时间,不如换个地方找答案。”
宗镇磊听了,表示赞成;两人立即决定再去一趟永祚寺。
进了永祚寺,只见院里的牡丹花已经有些残败。
李如慧拉着宗镇磊,沿着花池边的青砖道边走边看;李如慧说:“虽然花池简介上说这里有明代栽种的牡丹,但我好像没见到过这些牡丹栽种于明代的确切记载,所以我只能是推测栽种时间不会早于永祚寺建成的时间。”
宗镇磊回想道:“我记得以前看过傅山先生诗集《霜红龛集》,有首他访永祚寺僧人雪峰的诗《宿双塔院即事,再与雪兄印之》,写他来到这里‘推迁时偶至,经历夏之初。芍药红干在,忍□青以徐’,其中说的花就是牡丹,那个缺字像是‘冬’,与前句合起是说牡丹杆红、忍冬草绿。傅山是明末清初之人,因此他来时离永祚寺建成时间不会太久,说明当时寺内就种有牡丹花。”
李如慧问:“从建筑上的砖雕来看,我相信寺院里栽种的植物应该有牡丹和忍冬草,但你说傅山先生诗中说的是芍药?”显然她不愿意放过任何疑点。
宗镇磊解释道:“牡丹本来就是毛茛科芍药属植物,古人常把牡丹说成芍药,明代李时珍写《本草纲目》时,引用晋代崔豹《古今注》,指出芍药有两种,分为草芍药和木芍药,木芍药即为牡丹;你注意到没有,傅山先生的诗中说花茎是‘红干’,其实这就是这两种花的区别;芍药是草本植物,每年出新芽,不管生长多少年,枝条都是青绿色的,而牡丹枝条是木质的,生长多年以后躯干颜色不同于芍药;由花杆来看,傅山先生当时说的花就是牡丹。”
李如慧边听边缓缓点头:“这样看来简介上说紫霞仙是明代栽种应该没错。”她停下脚步,又指着墙上的牡丹花砖雕对宗镇磊说:“还有个问题,既然建永祚寺与李太后有关,牡丹的砖雕会不会就是为了配合院子里栽种的牡丹,这样可以在院子里真花谢了的时候,依旧以不败的样子,营造一种牡丹花常在的气氛,赞颂及取悦李太后。”
宗镇磊摇了摇头说:“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咱俩第二次来永祚寺时,就是有个小孩子被踢伤的那次,你就注意到了牡丹花的砖雕,我记得你提到过,牡丹花与莲花配在一起象征什么意境;所以说到牡丹花砖雕,我倒是觉得,更应该搞清楚的是两花砖雕放在一起的寓意。一般来讲,牡丹代表富贵,莲花代表净地,两花代表的意涵并不一致;我想,妙峰禅师既然以两花的砖雕合于一处,交相呼应,就不是单单为了表现牡丹花的常盛,也许另有玄机,不知会不会是要暗示什么。”
李如慧大约是听到宗镇磊“另有玄机”的话,忽然显得有些烦躁起来,说:“听到你说玄机我就觉得心烦!李教授要求‘选择新的突破口’,还‘要保证时间’,可是要解那些玄机花费的时间肯定要长,再加上又没有文字确认,让人老有一种不能落到实处的感觉!”
“你认为?”宗镇磊明白这是她那样说是压力大所致,他想引她多说说,以帮她减压。
“我认为,要解决‘这颗即那颗’的问题,最好是把这里瘗藏的舍利子找出来,才能证实这里所藏那颗与李太后取自云居寺那颗是否同为一颗,因为那颗舍利子与其他的骨质舍利子不同,色泽特殊。”李如慧一口气说完,看着宗镇磊。
“这个思路挺好,继续说。”
“我觉得,要不咱们改变思路,去寻找藏佛舍利子的地方?这样也许自然而然就能解决了舍利子来源的问题。”
宗镇磊沉思了一下,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看这样,可以把找藏佛舍利子的地方和找佛舍利子来源的两个想法一起来推进。”
“可是如果想这样,该从哪里……对了,你说会不会在这些砖雕里藏有秘密?”李如慧显得不那么烦操了,她转头看向砖雕。
“这要看怎么解读,其实这样依然还是需要解开其中的玄机,比如你眼前所见。”
李如慧一下无语了。
她看着满院建筑上的砖雕,满脸愁容地说:“我既觉得砖雕里有可能隐藏着秘密,但看着这些林林总总的砖雕,又觉得头大,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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