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微亮,鸟儿的鸣叫由远及近地传来,羽弦稚生听着这声音又迷糊了一会儿,直到早上六点半才醒。
睁开眼,发现自己压住了宫本雪子的头发,好在她还在酣睡中。
他整理好她的头发,替她盖好被子。
距离天大亮还有好一会儿时间,森林里的雾霭正在慢慢褪去,被雨雾润湿一夜的树木更显翠色浓郁。羽弦稚生一个人下了床,走到水龙头接了一杯水,用来浇灌干涸的喉咙,接着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
昨晚两人没有洗澡,刚进入房间就紧紧拥抱在一起,直直跌落在床上,然后就这样互相拥抱着睡去,氧气吸入肺部,吐出二氧化碳,然后被彼此再次吸入,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却是一副好药,它能解思念的毒。
这让他的头脑比以往更加清醒,更加欢快,宫本雪子对自己的思念丝毫不比自己的弱,他从未感觉到人跟人之间可以如此热情,身体拥抱的很紧,没有什么能够将两人分开,连流淌的月色都流不进两人的身体之间。
羽弦稚生坐在椅子上,欣赏着宫本雪子的睡颜。
墨色的长发随便披散着,宛如一副很难看出端倪的水墨画,下面是素白纤细的脖颈,眉眼美丽动人,身体曲线优美自然,丰满的臀部上留有兔子咬过的痕迹,那是一个月牙形的浅痕,通往古老神秘,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在看,走到她旁边将她的绉绸和服的衣摆向下拉了一点。
在她安详静谧的睡眠中,他感受到无限的欣喜与甜美。两个人已经将近一个月半没有见面,中间偶有通话,但时间都不长,宫本雪子总是最先挂掉电话的一方,这让他颇为烦忧,直到那封信寄来,心里才安慰了许多。
这轻柔的动作让宫本雪子微微一颤,悠转醒来。
“你醒啦?”宫本雪子半睁着温润的眼眸,慵懒妩媚地拿过羽弦稚生的枕头抱在怀里,缓了一会儿,她对羽弦稚生招了招手,“快过来呀,再陪我躺一会儿。”
羽弦稚生笑着走了过去,宫本雪子丢掉枕头,将他抱在怀里,两个人的身体又一次紧紧地抱在一起。她对拥抱的喜欢远大于羽弦稚生,如果一天之间没有计划,她可以就这样拥抱自己一整天,对此他没有丝毫怀疑。
“雪子,你先把水喝了。”羽弦稚生说。
宫本雪子‘啊’了一声,一只手臂环抱着他,另外一只手去够床头的水杯,最后羽弦稚生爬过去将水杯递给了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下,然后挤过来,将温热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脸上。
无论在外界获得何种赞誉,都不如此刻一息的温暖,跟比不上雪子身体所带来的真实温度,从表演结束那个瞬间之后,他的胸膛里早已是雪子。
“现在几点了?”
“应该七点左右了。”
“我们去吃饭吧。”
但没人起身,两人又温存了好一会儿,才愿意从怀抱中脱离。
时间刚过七点,窗帘下透出温馨的光线,打开窗帘,外面天已经放亮,天空蔚蓝如洗,连绵山脉隐没在云海之间,山里的缆车像是浮尘上升,海拔877米的筑波山上的神殿驻扎在草木之间。
“今天要如何安排呢?”
羽弦稚生洗脸时,宫本雪子也在补妆。
“交给我就好了。”
“耽误你的表演,真的没关系么?”
“表演怎会有你千分之一重要。”羽弦稚生自然而然地说。
宫本雪子害羞地脸颊泛红,轻轻地笑了,是窃喜的笑么?因为自己在他的心里地位如此重要,那一定是少女般的欢喜了。
羽弦稚生穿上宫本雪子给他带来的新衣服,白色圆领的衬衫搭配着黑色的休闲裤,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是日本知名的品牌。
表是卡西欧,并不贵,白色腕带,刚从包装盒里拆出来,走时还不准,他在换衣服的时候,宫本雪子对着墙壁上的钟,将时间调整好了。
穿戴整齐之后,他从书包里拿出黑色口罩和墨镜,戴在脸上。
“会被认出来?”
“说不准。”羽弦稚生摇了摇头。
如果是普通的学生少年,怎么走在街上都无所谓,但他不行,尤其是昨晚刚在筑波山上表演完,走在路上存在着很大被认出来的几率,大家都知道他在这里。
小惠比寿山的渔场就是一个例子,自从他出名之后,去那里找他的女人日渐增多,所以他现在已经不去哪里了。
“你能这样,真好啊。”宫本雪子笑着问道,“采访一下,被人群关注是什么感觉?”
“麻烦,超级麻烦。”羽弦稚生说,“要是有易容术就好了。”
“我要不要戴上这个?”宫本雪子的手心躺着一枚美丽的玻璃耳坠,询问着他。
“今天就不要戴了吧,出去玩。”
“可是我想戴给你看,我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下来了。”宫本雪子脸颊绯红,眼神带着小动物般的可怜。
羽弦稚生从她的手里拿起耳坠,轻轻为她戴上,然后退后两步打量着效果。
雪子穿着洁白的棉布和服,系着一条白色绣花的腰带,头发盘起,细长的脖颈上系着雪白的领结,透明的耳坠在阳光下折射着彩光,端庄稳重又明媚动人。
“雪子,你实在是美极了,真不想让别人看到。”
“只要是你第一个看就好了呀。”
两人牵着手去楼下吃饭。
吃完简单的早饭后,两人坐上前往车站的出租车。
羽弦稚生透过车窗看一侧的商业店铺,指给宫本雪子看,两人记下彼此感兴趣的店铺,约好一定要去。
从出租车上下来,尽是山路,需要换乘前往普门寺的直达列车。
夏日雨后的气温并不高,白天气温不超过二十度,到了山上还会降温。
电车里人并不算多,但没有空调,上班族和学生们将外衣脱下,擦着脸上的汗水,两个人却没有出汗的迹象,可能是心里的温度超过了外表的温度,手牵在一起,安然的心比空调还要舒服。
路上,有一名高中生的女孩一直盯着羽弦稚生,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点什么,尽管已经捂得严严实实,但这个聪明的女孩在对比着他的身形。
宫本雪子用力地抓住了羽弦稚生的手,羽弦稚生拉着她的手,抬起来给那名高中生女孩看,那女孩脸色通红地转过头去,车子刚到森町站就跑了下去。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我又没干坏事,能出什么问题,我和你本来就是一家的。”羽弦稚生感受着被抓疼的手。
“是不是很高兴?被那样的漂亮女生在意?”宫本雪子打量着风景,似乎对这个问题完全不在乎。
“不开心,早盼着她快点走。”
“她又没有惹你。”
“但她让你不开心了。”
“我可没有不开心,稚生你是不是在取笑我?”
“小的不敢。”
宫本雪子笑着把手伸过来,抚摸着他的头发:“我没有不开心,倒是很高兴,以前觉得你可以娶普通的漂亮女生,但现在看来,你将来肯定能娶到更好的,所以为此高兴。”
羽弦稚生觉得她的解释完全没必要。
到了普门寺,两人观看了一场落语表演。
落语是日本传统曲艺,跟中国的单人相声相似。
古雅的主堂里,头发发白的老翁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折扇,正在讲著名的故事《死神》,一个贪心的人利用死神的能力赚钱,结果被死神收走性命的故事。在老翁的演绎下时而氛围恐怖,时而搞笑戏谑。
全场时不时响起一阵笑声和掌声。
羽弦稚生握着宫本雪子的手,像是一个医生那样,感受着她的情绪变化,当老人以森然诡异的气氛讲出死神到来时,不同于旁边观众的紧张,宫本雪子反而是跃跃欲试,似乎想要跟那死神干一架。当别人为被死神带走生命的人感到难过时,宫本雪子一脸不屑,仿佛再说活该,你早干嘛去了,贪心鬼。
羽弦稚生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快乐。
所以,这一场,他什么都没有记住,只记得这位女武神所有的可爱神情。散场后,宫本雪子拿着一杯橙汁跟他讨论,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说东讲西。
“雪子,我想喝橙汁了。”他说。
“刚才问你你说不要。”
“现在想喝了嘛。”
宫本雪子将喝了一半的橙汁递给他,羽弦稚生用她的那根吸管把饮料吸完,透明敦厚的玻璃瓶在阳光下透着光芒,他将瓶子丢进可回收的垃圾桶里。
“那个,两位稍等。”刚才在讲座上演落语的老人追了出来。
宫本雪子以为他认出了羽弦稚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这里游客很多,要是被发现会被围个水泄不通。
“请问您是宫本家的雪子小姐么?”老人是来找宫本雪子的。
“欸?”宫本雪子指着自己。
老人年迈的脸庞浮现出期待的神色,不停地点头,全然没了刚才的威仪霸气,倒像是一位老年粉丝。
“是的。”宫本雪子点了点头。
“有幸看过您爷爷的剑道挑战,十分敬佩。”老者微微颔首,“不介意的话,有机会可以请您来我家儿子的剑道馆指点一二么?”
“没机会。”羽弦稚生牵着宫本雪子的手,快步走开。
“其实指点一二也没什么,可以给你混个人脉,将来你想学落语,也可以拜托他,那老人在落语界还蛮出名的。”被他拉着的宫本雪子说。
“我不需要这个。”羽弦稚生干脆地拒绝了。
电车达到筑波山脚下,两路尽是樱花。电车新闻里不厌其烦地播报着筑波山的旅游景点,以及樱花盛开的消息。
一路上宫本雪子向他炫耀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幼稚又可爱。
“出名可没什么好的。”羽弦稚生笑。
“可是这样的话,我跟你出门,也不会给你丢面子......”
电车驶入山洞里,入眼是黑暗,然后盛大光芒涌入眼睛,群山怀抱的铁轨之路上,樱花纷落如雨,游客们惊喜地站起身来,不停地发出赞叹声,从背包里掏出摄像机拍摄美丽风景。
梅雨季节尚未过去,尽管樱花被雨水打落许多,可依然是一派繁盛极美的景象。
一片片樱花从车窗飘进来,宫本雪子伸手去够花,碧天粉霞的梦幻里,她的雪白肌肤映衬成艳美的桃粉色,让人怦然心动。
坐在对面的一名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紧紧地盯着宫本雪子起伏的曲线,脸色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视线落在她身上别的地方。
羽弦稚生起身站在宫本雪子的后面,挡住了那男孩的视线。
宫本雪子对自己天真烂漫所散发出来的惊人魅力毫不知情,她笑着将随风飘舞的花瓣抓在手心,贴在羽弦稚生的鼻子上。
羽弦稚生一吹,樱花继续飞舞起来。
樱花落在她的脖颈里,他当着那小男孩的面,将手伸到她的脖颈里,拿出樱花,放进嘴里。
小男孩恼羞成怒地转过脸去。
羽弦稚生不屑一笑。
“照这个速度,等大暑节气到了,大概就会凋零光吧。”宫本雪子趴着便捷桌上,感伤地说道,“今年赏花会不会太迟了呢?”
“没关系的,京都还有樱花嘛。”羽弦稚生说。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去呀,京都你暂时没法去的吧,你要比赛。”宫本雪子想起什么,浮现出愧疚的神色,“抱歉,我任性过头了,不该说这些的。”
“到那时,应该就是枫叶满地了吧。”羽弦稚生说。
星光大赏的总决赛在九月份进行,nhk将会租下东京最贵的国立竞技馆,到那时这里的游客来筑波山,也会看到星光大赏的广告牌。
届时登顶的两名学员将会进行最终的对决。
“尽力就好了呀。”宫本雪子说,拍了拍古旧的花纹小包,“反正有我养你。”
“我会把冠军奖杯拿回来的。”羽弦稚生没所谓地说。
“到时候可以给我么?”宫本雪子说这话是鼓励着他,也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越往上走,就越艰难,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当然可以,拿回来融掉给你打首饰。”
两人互相低语,旁人在观看樱花,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听说奖杯不是金子做的,只有外面那一层是。”
“这样么,垃圾节目组。”
宫本雪子被他的大胆发言给惊住了,过了会儿,低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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