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黛玉嘟着小脸,气呼呼的模样,贾瑜好笑道:“你从我这拿走了两次原稿,还不满足?你说我要是把这词送给你,你女儿家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探春也笑道:“林姐姐,瑜哥儿的词虽然作的好,毕竟不适合写给我们,你都得了一首词了,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呢。”
林黛玉不满道:“那首又不是写给我的,也不知道是写给哪个村姑的。”
贾瑜把刚作的清平乐递给晴雯,晴雯红着脸接过来,折好后放进小荷包里,不成想里面另一张宣纸却掉了下来。
林黛玉眼疾手快,捡起来打开就看,随即鄙夷道:“瑜哥儿真不嫌害臊,还说人家行也想你坐也想你。”
贾瑜笑道:“这是闺房之乐,林妹妹是不懂的。”
林黛玉仰着小脸,倔强的看着贾瑜,反驳道:“我怎么不懂了?”
湘云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道:“林姐姐,不要问了。”
见贾瑜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林黛玉才自知失言,把宣纸还给了晴雯。
正好外面有人喊了一句:“小瑜老爷,二老爷请您去梦坡斋。”
贾瑜去了梦坡斋,林黛玉等人则去了荣禧堂,一路上林黛玉喋喋不休,话里话外都是对贾瑜的“不满”,迎春不停的解释着,直把探春、史湘云和小惜春三人听的咯咯直笑。
林黛玉和探春并不奇怪薛宝钗像个大人一样陪客人家的女眷说话,在她们眼里,宝丫头是个性格保守的大家闺秀,平时和她们在一起玩的时候都十分的淡然恭谨,极少有出格的举动,时刻坚守着笑不露齿,行不露足,坐不露膝的女子准则。
......
是夜,李纨院。
贾兰早已睡去,李纨静静的坐在灯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是深巷中一泓无波的古井,也是暮霭里一声悠扬的晚钟,沉静、从容,更有些忧伤和沧桑。
对于她这种守寡多年的年轻女子来说,漫漫长夜无疑是最难熬的,有时候躺在冰冷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都会抓起一把铜钱撒出去,不点灯,摸着黑去找,等到一枚一枚的全部都找回来,天边也就翻起了鱼肚白。
上述几段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可怜。
素云虽然未经人事,但自家太太的艰辛自己一直看在眼里,见她魂不守舍的坐在灯下,轻声劝道:“太太,夜深了,还是睡罢。”
李纨突然问了一句:“素云,你看那瑜哥儿怎么样?”
素云吓了一跳,一张脸上满是惊恐,纠结的看着自家太太。
李纨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红着脸啐道:“小蹄子乱想什么?我是想请他做兰儿的先生。”
素云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气,想起和那小瑜老爷一起打雪仗、堆雪人以及郊游的往事,脸略微有些红,点头道:“小瑜老爷是个极好的人,为人和善,对大爷也好,关键是学问作的好,人也很有趣。”
李纨叹口气,幽幽道:“以往我总是担心,他跟那瑜哥儿走的太近,现在回想起来,是我浅见了,我寻思着,要是能让那瑜哥儿做兰儿的先生就好了,只是一来担心他没有时间,二来也怕老太太和太太有意见。”
素云想了想,道:“要不婢子明天偷偷去探个口风,若是小瑜老爷不愿意,太太就趁早熄了这个心思,若是他愿意,我们再从长计议。”
“只能这样了”,李纨点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明天早上你就去看看,我听说瑜哥儿那些同年明天会到老爷那吃酒,你把兰儿也带去,那些人都是有学问的,让兰儿也去见见世面。”
“是,太太。”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贾瑜刚用完早饭,素云就带着打扮一新的贾兰来了。
贾兰今天像个小大人一样,不似以往那边活泼,面对小角儿和小梨儿邀请他玩泥巴,他直接拒绝了,还说自己已经不玩小孩子才玩的游戏了,把小角儿和小梨儿气的够呛,要去强拉硬拽,被晴雯给制止了。
趁她们不注意,素云突然走到贾瑜身边,踮起脚尖,在贾瑜耳边小声说道:“小瑜老爷,我们家太太想问问您,愿不愿意收我们家大爷做个学生。”
贾瑜笑道:“我自己现在还是个学生,连表字都没有,如何做别人的老师?”
见素云一脸的失望,贾瑜想了想道:“我过几日还要出去读书,你知道,通常是几个月回不来,你回去这样跟大嫂子说,等我明年春天参加完春闱,无论考的上还是考不上,只要大嫂子不嫌弃,我愿意收兰儿做个学生。”
素云这才又高兴起来,把贾兰托付给贾瑜,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收拾妥当后,贾瑜带着贾兰了门,在荣国府门口恭候他那几位同年。
“贾兄,贾解元!”
一行四人拍马而来,为首的那个正是户部刘侍郎之子,身上挂着秀才功名的刘循。
剩下三人无一白身,与贾瑜都是至交好友。
众人下了马,大门口的门子们一拥而上,把马牵到马厩里喂草喂料。
贾瑜笑呵呵的上前拱手道:“诸位仁兄大驾光临,小弟不胜荣幸啊。”
一人拱手笑道:“前两日的鹿鸣宴,瑜弟大放异彩,一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直叫都中四处流传,连愚兄都觉得与荣有焉,愚兄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此人姓陈,单名一个淳字,表字彦章,双十年纪,仪表堂堂,父母在都中经商,薄有家资。
陈淳有着举人的功名,不过和贾瑜不是同一批举子,他是上次京畿道乡试时中的,此人心性高洁,有君子之风,所以贾瑜和他十分亲近。
另一人大笑道:“彦章兄所言极是,家父对瑜兄也是大加赞赏,还让我见贤思齐呢。”
陈淳笑骂道:“你少往青楼跑几遭,把省下来的时间用来作学问,以你的才智,下次乡试你也能中举。”
此人年方二八,姓李名信,生的俊俏,还没有表字,出自书香门第,祖上曾官至某寺寺卿,其父乡试亚元出身,在万年县做了几年主簿就自己致仕了。
李信红着脸强行辩解道:“彦章兄休要污蔑好人,我只是去里面听戏,读书人逛青楼能叫逛吗?不信你问文渊。”
刘循揶揄道:“你和上官成双入对,他必不会说你坏话。”
上官文渊的年纪和李信差不多大,勋贵子弟出身,其父是舞阳子府现袭一等男上官武功。
贾瑜见上官文渊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打圆场道:“小弟叔父已在梦坡斋设下酒宴,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梦坡斋。
众人依次和贾政见礼,贾政见到这么多少年俊杰,心里非常高兴,邀请众人落座后,又瞪了一眼魂游天外的贾宝玉,贾宝玉连忙起身给陈淳等人见礼。
陈淳笑道:“老世翁,这位莫不是衔宝而诞的贾宝玉贾世兄?”
贾政不愿提及此事,衔宝而诞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废物!
贾政点点头,笑道:“彦章莫不是举人?”
在大梁,男子成年过后才会取表字,读书人起表字则不看年龄,他们看的是功名,一般来说,只有举人以上功名的士子才会取表字,秀才要是取了表字,那也只能是自娱自乐,别人不承认不说,还会借此取笑和鄙夷他。
陈淳笑道:“宣德一年京畿道乡试第五十二名,让老世翁见笑了。”
贾政又看向刘循等人,刘循笑道:“老世翁,我等五人只有瑜兄和彦章兄是举人功名,我们三个只是一介秀才,这才是让老世翁见笑了。”
贾政感慨道:“汝等之谦,吾等之卑啊。”
皇城,大明宫,上书房。
景文帝批阅了一会奏折,搁下御笔,笑道:“朕之前说过,哪怕是那贾瑜中了秀才,朕就把他提调到内务府来当差,没想到他竟一举拿下了乡试的解元,这里面没有什么隐晦之处吧?”
戴权连忙道:“万岁爷,这贾瑜在扶云书院学习非常用功,时常看书到半夜,都城左近书院都传此子天资聪慧,学富五车,想来应该不会有假。”
说着,戴权又把贾瑜上次在鹿鸣宴上所作的几首诗全都背了一遍。
景文帝笑道:“果然是个有才华的,再过几十年,我朝是不是要出个贾太白?罢了,比起给朕赚银子,朕更想看看他在科举一路到底能走多远。”
戴权赔笑道:“他能走多远,不全凭万岁爷的一句话?”
“他还没有表字吧?朕这里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你待会打发人去一趟贾家,把这两个字赏给他。”
景文帝提起御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字,戴权真是又羡又妒,真不知道这贾瑜走了什么运,竟然能让万岁爷亲自赐字。
梦坡斋。
贾政提起给贾瑜起表字的事,想问问他的意见,男子的表字一般都由亲长和授业恩师所取。
贾瑜不曾拜师,所以没有授业恩师,书院里给他们上课的教谕不算,如果他不自己取,那只能由他的亲长取了,他生父早逝,贾政对他又有厚恩,算来算去,这个表字只能由贾政来取。
贾瑜中了解元后,贾政就在心里盘算此事了,因此他准备了好几个表字,只待贾瑜同意后让他挑选。
贾瑜笑道:“侄儿愚钝,烦请老爷赐字。”
贾政大喜,正准备把心里的答案说出来,忽然看见一个门子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贾政不喜,觉得在外客面前丢了自家的体面,开口喝道:“慌慌张张跑什么?不成体统!”
那门子跪地道:“老爷,门口来了传旨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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