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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纵火烧营

第十三章 纵火烧营

威尔和特蕾西娅趁着黑摸到营地正门,却发现大门正严丝合缝地紧闭着,周围的哨塔上也静悄悄的,并不见有人看守。

不用上手去推也知道,这是一条死路。这并不太出乎威尔的预料,毕竟他从一开始就不曾相信那个看起来就老奸巨猾的海盗,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深刻地认识到,要想在这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丛林中幸存下来,他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他从挎包里拿出一盏熄灭的油灯,那是之前他从二人藏身的帐篷之中拿来备用的道具。他将里面所剩不多的灯油泼向一旁的帐篷,然后俯下身子,蹲在一旁。

“……您在做什么?”

“放火。”

面对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抽泣的特蕾西娅的诘问,威尔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这是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在远离火光的此处,两人都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放火?!在这种地方,是会引起丛林大火的!”

“那又怎样?”

“整片丛林都会烧成灰烬!在这座丛林里生存的无数生命,全都会因此而死的!”

“只要不包括我和你就行。”

没有理会特蕾西娅急切的喊叫,威尔注视着浸湿的帐篷布面,然后将点燃了的火折子伸到上面。奈何灯油的量实在太少,夜风又急,等了半天还是久久不见动静。

虽不至于陷入绝望,但威尔还是陷入了难以平息的焦躁。他本就不认为只有铲子和铁锹的琼斯一群人能够拖住海盗多长时间,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将整片营地都烧成灰烬以争取更大的逃离机会。只是留给他准备的机会和时间实在太少,根本就搜集不到足够的可燃物。

“……若你同情我的境遇,就请予我烧尽眼前这片漆黑的业火吧。”

他以低沉的声音念祷着,比起祈求更像是在命令。他本不打算依赖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可事到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

“您快放弃吧!现在回去救琼斯先生他们还来得及……”

特蕾西娅看到他低着头碎碎念着,还以为他是因前路不通而自暴自弃。可正当她准备劝说他改变想法时,眼前的黑暗却忽然亮起一点星火。

那是一簇小小的火苗,它突兀地在威尔脚跟旁的帐篷上出现,然后缓缓上移,像是树枝枝桠的分杈一般伸向被灯油浸湿的布面,连带着整个帐篷都被点燃。那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只一会儿,就把周围的草木和建物全给烧着了。

“这是魔法?您是什么时候……”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特蕾西娅显示出惊讶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只要管用就行了。”眼见火势开始蔓延,威尔很清楚自己没有时间等待营寨的大门被火烧塌。在那边打成一团的海盗们可能马上就会注意到失火而更加混乱,如果要从还未补上的营墙缺口离开,这将是唯一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拉起特蕾西娅就朝着壕沟的方向跑。这次他握她手的力量没有之前那么强了,透过奇迹之力,他的情感和思考这次温顺而又毫无阻碍地流入特蕾西娅的意识。

“这是……”

她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灰色的房间,那个房间空荡荡的,唯有一个身影正沉默地躺在靠墙的床上。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奇怪的方盒子,方盒子里一些图案和文字正奇妙地跳动着,散发而出的幽幽荧光模糊地揭示了躺在床上之人悲惨的现状——

那是一具已经失去生息的躯体,属于一位她从未见过的青年。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没有被被单掩盖的四肢则如残破的竹竿。那对无神的双眼直到最后一刻都充满绝望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死不瞑目。

特蕾西娅能够感受到庞大的悲怨,哀恸,痛苦种种负面的感情萦绕在这个空间当中。同时她也明白,这些情感和记忆并不属于她认识的威尔。而是属于某个现在正寄宿于威尔的躯体当中,继承了他的生命和灵魂的,来自遥远世界的人。

她无言地望向拉着她前行的青年,他的面容正被越来越近的火光所点亮。在他那直视前方的双眼中,她记忆里属于那位教士怯弱但却亲切,释然的感觉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对某些东西的热切渴望,以及针对某些人的强烈恨意。

威尔并不知道特蕾西娅正通过奇迹之力读取着他的感情与思考。尽管她的外表无可挑剔,但他对这个总是悲天悯人,又还迂腐天真的小姑娘并没有多少好感。事实上,如果不是觉得她掌握着有关自己身份的秘密,他早就扔下她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了。

他非得搞清楚这阵违和感从何而来。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威尔·里尔斯”,但如果丢掉这个身份的话,他又会是谁呢?

他想不起来。或者说只要一去想,就会忆起一些即视感强烈的画面——空白的天花板,灰色的房间,鬼魅般幽荧的白色光亮下,一个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的男人尸体……

看着它,威尔甚至觉得自己能闻到弥漫在那个房间当中的臭味。但更可怕的是,有无数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并告诉着他,那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威尔觉得自己像是处在无穷无尽的迷雾之中。他到底是谁?假如这具尸体才是原本的他,那他现在又是为什么会处在这个梦中几次见到的教士的身体之中?魔法,奇迹……这些在自己的意识里天方夜谭的东西,究竟又是为什么会在他的眼前成为现实?

他必须从似乎知道详情的特蕾西娅身上寻得一个解答……但首要之务,是要安全地从这个是非之地当中脱身。

……

…………

………………

数量上占优的海盗对反抗者们毫不留情,常年在海上烧杀抢掠的他们搏杀械斗的技巧显然还是要胜过普通的水手。尽管幸存者们已经在奋力抵抗,但倒在地上的人还是变得越来越多。

琼斯已经打倒了五名海盗,他手中弯刀的锋刃上滴着他们的血,但他自己的身上也同样在滴血。敌人临死的反扑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或浅或深的伤口,骇人的疼痛正在不断地摄去他剩余的力量。

他喘着大气环顾四周,发现之前确认的那几个奸细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除去已经倒在地上的船员和乘客外,总共有六个人不知去向。两方在又一轮交手后陷入了暂时的僵持,但人数较少的幸存者们显然已经萌生了退意,有不少参加反抗的乘客开始时不时地回头,望向身后壕沟对岸那片象征着自由的丛林。

琼斯能猜到他们心中的想法,夜晚的丛林固然十分危险,但如果继续跟海盗战斗下去,也只会是死路一条。

在他和威尔所拟定的计划当中,其实并没有需要战斗到这种地步。他们的身后就是围墙的缺口,只要给海盗们制造足够大的动摇,他们就有很大的几率能够逃进丛林当中。

之前威尔信誓旦旦地承诺他会救出圣女,并为琼斯他们创造逃脱的机会,但眼见时间和牺牲付出得越来越多时机却一直没有到来,就连本来信任他的琼斯也开始产生了动摇。

难道他之前真的是被抓住,然后又给一棍子敲死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的海盗们忽然接二连三地朝着身后望去。

“我怎么闻到一股焦味儿……”

“坏了!是火!有人在营地里放火了!”

“快去救火啊!老子攒了半辈子的家当都在那儿!”

看着他们身后的营地开始被一串接着一串的火光照亮,琼斯感到又惊又喜。他眼见有不少海盗已经满脸涨红,大呼小叫地脱离战线跑去救火。趁着包围圈松动的这个当口,他悄悄地退到几个同伴的身边:

“就是现在。你们快跑!”

见机不可失,早就想要离开的幸存者们纷纷扔掉自己手里那些算不上武器的武器,没命似地向后跑去。或许是终于到来的生存希望激发了的潜能,他们一个又一个地从宽敞的壕沟之上跨过,竟是没有一个人失足掉进里面。

“他妈的……这儿还在打架呢!肉猪们全跑啦!”留下来的海盗之中有人试图阻止自己的阵营陷入混乱,但人此时已经跑了大半,他们对逃跑的幸存者们已经很难构成威胁了。

就在这时,琼斯从火光之中看到了正向他们这边奔来的两个身影——一个身穿灰衣的青年和一位身披白袍的少女。和人群逆向而行的他们已经引起了数位敌人的注意:

“是那个用魔法的死小子!还有老大看上的那个尼姑!他们想跑!快拦住他们!”

此言一出,好几个准备或正在跑回营地救火的海盗纷纷停下脚步。或许是因为当初特蕾西娅交出的那条项链实在是太过华贵诱人,他们目露凶光地转而扑向正在死命逃跑的二人。

“威尔神父!圣女大人!往这边来!”

琼斯精神一振,朝着他们大声喊叫,同时撞开正与他对峙的一名海盗,挥着武器向着那些正打算危害二人性命的敌人身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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