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秦鸦又跟老妈唠了会儿嗑，就回到自己房间，随便取了本卷子，跟老妈打招呼，说要去隔壁陆叔家向陆羽请教问题。
这很合理，谁让陆羽的成绩一直都比她好得多呢。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无论是在同学老师又或者家长们的眼中，每次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的陆羽无疑是“别人家的孩子”，相比之下，秦鸦的成绩只能说勉强能看，既不算好也不算坏。
秦鸦时常自嘲是随波逐流之人，无论对什么人或事都态度散漫，信奉差不多主义——当然，用更便于理解的话来说就是“不管怎么说我都开摆”。
桥洞底下盖小被，逢人就说对对对。
她对她的人生也是这个态度。
所以上个时空里如果不是陆羽在高三下班学期时逼着她狠狠地酬勤了半年，她最后也不可能压着线跟陆羽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秦妈当然也知道陆羽的学习成绩很好，而自家闺女则成绩一般，所以她当然不会阻止秦鸦向陆羽请教学习问题。
她最多只会望着自家闺女推门而出的背影，心想算算年纪也差不多了，这丫头该不会是……早恋了吧？
可如果对象是陆羽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秦妈这么想着，擦桌子的动作忽然变得迟疑起来。
不过感情这种事吧，女孩子太主动可是会吃亏的，等傻丫头回来，要不要给她讲讲什么需要注意的呢？
……
另一边的秦鸦倒不知道自家亲妈已经在考虑要把她给卖个好价钱了。
她站在陆羽老爷家门口，抬起手，笃笃笃敲响了门。
“谁呀？”
门后传来和蔼的女声。
是陆妈，脾气特别好性格特别温柔的长辈，上个时空里秦鸦就经常受她照顾，所以秦鸦一直都很尊敬她。
于是秦鸦用相当乖巧的语气回答：
“是我，秦鸦，陆姨，我来找羽哥请教问题了。”
一阵咔拉拉的响声，陆家的防盗门打开了。
穿着棉布裙子，随随便便把长发束起在胸前垂落的陆妈从门后转出来，模样贤淑，气质温婉，明明是快四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却年轻得不像话，跟秦鸦站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不像是长辈晚辈，反倒像姐妹。
她笑着把手搭在秦鸦肩头，把秦鸦带到屋里，从门口的鞋架上取下一双粉色的拖鞋递给秦鸦：
“鸦鸦来啦？喏，你的拖鞋，小羽在他屋里呢，你直接去找他就行……”
说完她顿了顿，想了想，刮了下秦鸦的鼻头，又小声问：
“阿姨今天中午要做红烧排骨，还有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鸦鸦，要不你去跟你妈说说，你中午就别回家了，留在阿姨家吃饭好不好？”
秦鸦假装犹豫了下，绞着手指回答：
“陆姨做的可乐鸡翅……想吃……可留妈妈一个人在家吃饭好像有点不合适……”
然后，她咬了咬嘴唇，声音轻细地向陆妈道歉：
“对不起，陆姨，我不能留妈妈一个人在家吃饭，好意我心领了，中午我还是回家陪妈妈吃饭吧。”
秦鸦没撒谎，她确实想多陪陪老妈，上个时空中她毕业之后就离开秋城去大城市打拼了，有好几年时间都没陪在老妈身旁，最后得知老妈病重才匆匆赶回家，陪伴着病重的老妈度过了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至今那段回忆仍像碎掉的玻璃碴子一样卡在她心脏深处，伴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搏动刺痛，让她时常会喘不过气来。
百善孝为先。
秦鸦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人，但她又觉得如果她连生她养她的母亲都对不住，那恐怕连被称之为人的资格都不剩了。
但她对陆姨说的话也确实目的不纯。
屁股决定脑袋，好人与好人共情，坏人会怜悯坏人，而身为母亲的陆姨听了秦鸦这番话自然会觉得秦鸦乖巧又可爱，懂得体贴自己的妈妈，由此很难不对秦鸦生出好感。
这便是说话的技巧，也是秦鸦身为单亲家庭子女被生长环境所鞭笞出的本能。
俗话说看人下菜，上个时空中的秦鸦还是男性，囿于性别，这种技巧用得虽然还算熟练，但每次能起到的效果都不尽人意，如今她变成了女孩子，竟然如鱼得水，借助这具身体柔弱动人的外表，能轻易博取同情，讨人喜欢。
秦鸦曾听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柔软的小动物想不受伤的话，要么长出尖刺，要么长出翅膀。”
她没长出翅膀的能力，却也无意伤害别人，于是上不去下不来，就卡在这儿了，变成了精通人性的女讲师。
没有人，比她，更懂，怎么讨人喜欢。
事实正如她所预料，听完她的回答之后，陆妈就一脸心疼地轻轻搂住她，摸了摸她的头，说:
“唉……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真是苦了你们娘俩，回去吧回去吧，回去陪你妈吃饭，鸦鸦，你是该好好陪陪你妈……”
她怜惜地抚了抚秦鸦纤细单薄的肩，又叹息:
“要是你羽哥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陆姨也不用费心——去吧，鸦鸦，你不是要找你羽哥请教问题么，他就在他自己房间里待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今早我起来总感觉他有点……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不对劲？
不对劲就对劲了。
秦鸦想。
看来不止是她重生了，昨晚跟她一块喝酒的陆羽大概率也重生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昨晚喝酒时陆羽开玩笑说她要是个女孩子多好，今早她醒过来就变成了女孩子——这件事背后到底有没有陆羽的影子？
跟陆羽那崽种当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发小之后，秦鸦就习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陆羽那崽种了。
但无论如何，以凡人之力干涉时空运转这种事想想还是太扯了，与其让秦鸦相信是陆羽把她带回了十年前，又把她变成了女孩子，还不如让秦鸦相信他们俩重生是因为昨晚喝完酒之后过马路的时候被辆泥头车创死了。
秦鸦想着，悄悄撇了撇嘴，转头笑容甜美地跟陆妈说再见，然后穿过客厅，在陆羽的房门前站定，抬手，敲门。
笃笃笃。
三声轻响过后，门后传来了陆羽变声期
快结束的，已经能听出点成熟低音炮味道的嗓音:
“谁？”
还问是谁？
敢情刚刚好哥们在客厅跟你老妈聊了那么几句，声音还不小，跟客厅一门之隔的你什么都没听到是吧？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呢？
秦鸦心里这么吐槽着，脸上却漾起足够纯真可爱的笑容。
“是我！”她说，“羽哥，我来找你请教问题啦！”
现在能够确定的情报是，她发现陆羽有身为重生者的嫌疑，而陆羽却完全没办法推测她的情况。
毕竟陆羽面对的不是上个时空中的那个秦鸦，要知道就算是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都会引起大洋彼岸的风暴，更何况是转换了性别这种大事。
所以只要她稍稍伪装一下，陆羽应该就很难看出她也是重生者。
这就是建立在信息差之上的优势。
那么，通过这优势，秦鸦能做到什么呢？
当然是逗陆羽玩咯。
能通过信息差让陆羽这只乌鸦陷入窘境，那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感觉不趁火打劫一波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秦鸦嘴角浮起一闪即逝的狡黠笑意，她背着手，耐心地等着陆羽把房门打开。
如她所料，没过多久陆羽的房门就缓缓向里打开了，但没开多大，只有一条缝，而房间里的陆羽则透过那条缝隙向她露出了半张脸。
“请教问题？什么问题？”
陆羽问。
秦鸦却并没有回答，而是扬起下巴，仔细打量眼前少年的脸。
青涩，帅气，有一点点的不修边幅，能看到不明显的胡茬，头发该剪了，又长又厚，眼睛很好看，鼻梁蛮挺的，眉毛很浓。
有种纯真的美。
秦鸦看着这张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脸，感到脑海深处的记忆忽地鲜活起来，就像上了色的油画，绚烂色彩以这张脸为起点向其他记忆碎片晕染，于是所有暗淡的画面都开始变得闪闪发光。
真好。
她眨了眨眼，发自内心地微笑。
就算时空都变幻了，羽哥你居然还陪在我身边。
所以，为了报答这份恩情，庆贺这奇迹的诞生，就让我趁着这绝无仅有的机会，好好地拿你找找乐子吧！
秦鸦脸上的笑容灿烂得简直像花在盛开。
陆羽只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没关系，好解决——秦鸦把腿伸到了门缝里，一脸亲热:
“诶呀，就是学习上的问题嘛，有道数学题我不会做，羽哥你成绩好，肯定会做嘛……”
说着，似乎是感觉到了陆羽把守门关的决心，她抬起头，看着陆羽，微微皱眉，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委屈表情，小声问:
“羽哥，你为什么不让我进房间啊？”
“……”
肉眼可见的，陆羽的表情僵了僵。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没等他张嘴说话，秦鸦就贴心地为他找好了理由。
“哦！！！”
秦鸦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
“我知道了——我都忘了，陆姨刚刚还对我说羽哥你昨晚好像没睡好……羽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算啦，我自己……应该也能解决问题的……”
她的语气又恰到好处地低落下去，就像被雨淋湿的小狗狗，垂头丧气，又偏偏很懂事地说:
“那……那就先不打扰你了羽哥，你好好休息，我回去啦？”
秦鸦说完就把那本卷子抱在怀里，犹豫了那么一下之后，恋恋不舍地转过头，准备离开了。
同时，她开始在心里倒数。
三。
二。
一。
“等等。”
在最后一个数字尘埃落定之时，陆羽喊住了她:
“我……没事，你进来吧，什么题不会，我教你。”
秦鸦无声地勾起嘴角，转过身，脸上已绽开雀跃笑颜:
“好耶！”
她喊:
“羽哥最好了！”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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