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
沈书怔愣。
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沈书的眸光有些恍惚。
云舟缓缓降落在谷底，带起一阵凛风。
沈书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乱舞，目光从那遮天蔽日的云舟上收回。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女子，有些失神。
一身黑裙的梦不语，身形飘渺，宛若天人。
就连容貌，也是美丽的近乎妖异来形容。
即使只是静静的伫立在哪里，也足以让万千生灵为之惊艳。
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答。
梦不语看着他呆愣的模样，心下也不知道怎的，竟泛起了一丝愉悦。
她缓缓向前迈出几步，来到沈书跟前。
一缕淡雅的馨香扑鼻而来。
她抬起手，柔软的指腹抚过沈书苍白，沾着污秽血迹的面庞，从他的眉骨到鼻梁，再到嘴唇，再到耳朵，轻轻将他凌乱的发丝理顺。
动作温柔至极。
这幅皮相，倒让她生出了几分怜惜之心来。
像只…
任人摆布的小奶猫。
梦不语心想着。
“不愿吗？”梦不语轻问。
涣散的瞳孔，终于渐渐有了焦距。
他没有立即回答梦不语的话，反而是问：“仙，究竟是什么呢？”
声音带起一缕轻愁，如同风中落叶。
一句明明简单至极的问题，在沈书口中却是那么的复杂。
一个仙字，包涵了太多的东西。
梦不语沉默片刻，她看着沈书，朱唇轻启：“仙，是一种很玄妙的存在，它是一切的开始，亦是一切的结束…”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有些低沉。
“包括…”
“长生不死？”
沈书蓦然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你也想求仙问道，长生不死？”梦不语轻笑着调侃，完全没有了一宗之主的架子。
甲板之上的两名执事看着这一幕，皆是一脸愕然。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冷漠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天衍宗宗主么。
暗处，一双被攥的发白的手，在袖袍下握的咯吱直响，青色的筋脉暴突，一条条狰狞的血管清晰可见。
……
求仙问道，长生不死？
不。
沈书撑着树心剖成的棺材边缘，硬硬的小刺扎入手心。
手心处传来的刺痛，连带着又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缓缓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如云烟似的墨黑长发一泻而下，凌乱的披在两肩泛着幽光。
削瘦的身子，单薄的身板套在衣服里面，犹如竹竿撑着一般，被风一吹，好似就要随风飘去。
一阵冷风猛然灌进他的口鼻，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一柄成亲之日他送给她的剑，便是被她亲手送入他滚烫的胸膛……
剑尖透体而过。
可在低头看时，竟然没有流血，伤口也不疼了，像是从来没有过那一剑，像是……
君凝烟不曾杀他。
可衣服上那个破洞，却又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这一切并不是梦境。
那一瞬间，沈书感觉心底涌出无限的酸楚来，他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他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明白，君凝烟为什么要杀他？
他做错了什么。
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仅仅是为了寻仙问道，便要置他于死地吗？
意识消散之前，曾听见的一句话，又开始回荡开来。
“尘缘已斩，心性绝佳。他日寻仙问道，通天大能，可期。”
是了。
斩情根，断尘缘。
这一刻，沈书忽然又什么都懂得了。
先前还想问一句凭什么的沈书，到嘴的话语，到底还是被咽了回去。
他想，他们已经走到了陌路。
他是沈书，她是君凝烟。
他们之间，隔着太遥远，太深刻的鸿沟。
心死了，便什么都死了。
他们的关系，再无挽回的余地。
沈书觉得自己眼眶里热热的，仿佛有灼烫的泪水被锁在其中，可他哭不出来，反而想笑。
大笑。
笑曾经的山盟海誓，不过戏言；笑自己的一腔痴念，不过一段孽缘。
笑那万千痴情，如付诸东流水，万般转头皆成空……
秋风裹着斜雨从天而降，交织成一片朦胧雨幕，将远方和近处的景色，统统氤氲成一片斑驳的山水画卷，线条粗粝而模糊。
画中的人，仰望天际，笑的癫狂。
带着一种难言的苍凉。
梦不语静静的立于一旁，看着沈书，没有说话。
当上宗主后，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看不透一个人。
他分明是在笑，可那淡若清风的脸上，仿佛有着黄昏落雨的清冷，秘而不宣的悲怆。
眉目间的清愁，更是化不去。
藏匿在骨子深处的那一丝好奇在沈书癫狂的笑声中再次被勾了起来。
他就像，就像一个谜。
一个足以让她在这漫长枯燥的修仙岁月中，增添趣味的谜。
——
笑声渐歇。
沈书苍白憔悴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
眼尾泛起的薄红，墨色的瞳眸中氤着层层荧光，也不知是雨，还是泪…
他微垂下眼睑，掩住了眸中的神采。
水珠顺着他白皙的面颊滑落，留下一串浅浅的水痕。
笑过了，心里也就不那么痛了。
“仙子。”
沈书忽然喊了一声。
梦不语颔了颔首，似乎对这个称谓颇为满意，嘴角微微翘起。
不过，要是后面再加个姐姐的话，就更完美了。
梦不语的目光落在沈书纤薄的唇瓣，等待着他的下文。
秋雨潇潇，寒风瑟瑟。
风吹动，扬起他的衣诀，遗世独立，清绝孤傲。
干涩的唇瓣翕合了下，一句“我愿”从喉间溢出。
清愁的眉眼之间，如同泼墨画中的远山，忽然被赋予了生命，而生动起来。
他，愿。
梦不语幽然撩起泽唇款款的弧，天青渲睫末端低垂，问：“可想好了？”
“宗主不可啊，这人体内毫无灵气可言，想必仙资也是有限，如何能够修行？”
“况且这不符合仙门规矩啊。”
左霄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敢出口阻止。
“放肆！”梦不语烟眉倒竖，怒斥的话轰然炸响。
“区区一个外门执事弟子，什么时候也轮的到你来质疑本座了！？”
电鞭划破了长空，惊雷震耳欲聋，骤然间暴雨如注，威压如潮。
左霄元婴境的气海瞬间崩碎开来，一口鲜血喷溅，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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