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直勾勾盯着他，问道：“那你毕业后能做什么？你觉得你以后从事的工作对社会有用吗？”
“我不知道，以我的水平，大概没什么用吧。靠着学历应该能混个班上，但我能做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给某个外卖软件做数据分析，帮他们压榨外卖人员吧。”
三个问题终于问完了。
第五轮结束，李广宁手中的雕塑哗啦啦吐出七个筹码，魔鬼手中的雕塑动也不动。
李广宁看了看兑换规则——七个筹码，足够换七个步兵，或者一辆战车。
他不想换步兵包抄了，现在需要的是高机动单位。因为李广宁不想和魔鬼正面打了，如果继续冲突，那对方就会继续问那些恶心人的问题。
高机动单位有高闪避，还有防御加成，挨打也不一定会受伤。
最重要的是，能和魔鬼的兵人拉开距离。
他要拉开距离，和魔鬼的兵人拉开距离。
他在口舌上难以刺痛一个情感匮乏的魔鬼，也没法从他身上问出什么，但魔鬼却能未卜先知般找到他的痛点。
“换一个战车！”
调往前线的战车正好可以装载四个兵人。第六轮开始后，李广宁立即切换了防御状态，让兵人们上了战车。
魔鬼永远是那张哭丧着的脸。他看了看局势，虽然李广宁占据了明面上的绝对优势，作战单位更多，也占据了森林这个得分点，但却已经选择了守势，自己的战术奏效了。
第六轮是魔鬼先手。因为李广宁的兵人有战车保护，他得连掷三次骰子，都有六才能将战车破防。
“你觉得我会一连三次都掷出六吗？”他冷不丁问了一句，似乎是在嘲笑李广宁。
“别啰嗦！”李广宁根本不想回答。
结果魔鬼成功了，他又能继续问问题了。
“你其实很愧疚，对吧？觉得自己没什么用，虽然成功考上大学的时候，为自己的小成功沾沾自喜了一阵，结果在大学玩乐了两年，发现自己的功课拉下了一堆，对未来毫无规划，只能随波逐流。
“看着室友，同学把你越甩越远，心里只剩下惶恐。父母问起你的时候，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又不知道如何改变，只能继续混日子。但你心里还有点期望，希望自己能成为个有用的人，可实际上又极端自卑，知道自己屁用没有。
“就算拿着学历找到了个工作，也只不过是帮助一群蛀虫去压榨他人，你不产生任何价值，只是在吃别人剩下的泔水。
“哦，这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李广宁沉默了很久。
“是。”
他承认了，不过出于心虚，他不自觉又补了一句：“奎岁已经让我看过地球上的未来了，那个真正的李广宁在地球上过的不错，足够弥补我的遗憾了。”
“我知道了。”魔鬼点头示意：“你掷骰子吧。”
李广宁可以攻击两次，但他没有进攻，而是令战车绕行，和敌人拉开了距离，向着附近的得分点前进。
“你逃不了多远，如果你不肯和我对战，那你只能等着被追上。”
李广宁看着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怒道“没办法，我问你什么，你都有借口避而不答。但我要想沉默，就得被烙印惩罚。这根本不公平。”
“这都是圣父的裁决，他认为我应该拒绝回答的，所以我自然不算违约。”
接下来的几轮，李广宁手中筹码越来越多，兑换的兵人也多了起来，遍布战场各处，占据了不少得分点。
但魔鬼的四个兵人不紧不慢地四处奔袭，对李广宁的军队发动攻击。也不断对李广宁提出各种侮辱性极强的问题，李广宁只能一退再退。
但李广宁并不单纯被撵着打，他动用中立地区的得分点，总算是用陷阱干掉了魔鬼的两个兵人。剩下两个，他打算用操作，围歼消灭。
“你玩得真不错，要是没这特殊规则，我肯定会输。”魔鬼说完，丢出三个筹码：“换一个术士。”
术士单位的特殊能力要靠抽卡决定，魔鬼恰巧，抽到了一张李广宁最不想看到的能力——全图攻击。
无视距离，无视地形，法师不用移动，就能攻击到全图任意的敌人。虽然攻击的发动条件苛刻，但魔鬼怪异的运气弥补了不足，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发问了。
“你在初中高中时期，被那些同学欺负了那么久，直到现在还恨他们，为什么同学聚会时还能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你当时不敢打回去，只敢在夜里默默诅咒他们，不觉得很懦弱吗？”
“你父亲借钱供你上的私立高中？那你从小到大一共花了他们多少钱？你如果还在地球，换的上吗？”
“你外祖父去世的时候，你为什么哭不出来？”
“你觉得你父母如果意外去世了，你会有多伤心？”
李广宁脑门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暴起，他不断告诉自己，这都过去了，自己不是真的李广宁，只是个复制品，不要为地球的事情纠结——但还是没用，魔鬼的问题让他陷入了自责。
“你这人其实挺有意思：内心深处一直憎恨着自己，但又坚决以自我为中心。极端自私自大，但又无比自卑。”
魔鬼点评道：“这种矛盾，就是你的痛点。找准痛点，你就容易破防了。
“哪怕这种痛苦能为你不断带来筹码，只要你不敢去面对他，那我只靠这一个兵人，也能击败你。”
李广宁没有接话，他看了看自己这边的情况。
手里的雕塑吐出了十几枚筹码，桌游地图上到处也都是自己的兵人。
自己看似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而对手只有一个法师，孤零零地站在地图中央。但魔鬼就靠着这一个兵人，对自己无死角地开炮。
“要不这样吧，反正你也不怕酷刑机折磨，我们算平局好了，双方都兑现诺言。”
魔鬼忽然提出了个建议：“你上酷刑机，不断接受折磨，直到精神完全麻木。之后，我再帮你开路送行，这样我们都满意。”
李广宁冷哼了一声：“我就算再怎么接受酷刑，也不可能把之前倒退的进度条补回来了，等于是你亏了能量，还得帮我做事。你这种魔鬼会干亏本的事？”
魔鬼摇头道：“不是亏不亏本的问题，是要及时止损。之前我不知道你是敢对自己剥皮挖心的狠人，而且也没料到你宁可自残，也要让我受损，所以害得我也吃了亏。但我们俩毕竟无冤无仇，没必要斗得两败俱伤，要不就此打住吧。”
“你想怎么做？”
“这好办，我们一起对圣父发誓，说，我们愿意和局，并相互兑现承诺。你坐上酷刑机接受折磨，而我在你脱离机器后，帮你打成目的。”
“你当我是傻子吗？”李广宁看出了魔鬼的打算，朝着他比了个中指：
“如果只是剥皮挖心，那我当然能认。但我可看到了，你那酷刑机器下半段藏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形状我认得——我之前在一个基佬骑士那里见过一次，你想用那玩意继续榨我，对吧？”
“哦，被你发现了。”魔鬼惋惜地叹了口气：“你这种人，确实不怕简单的肉体折磨，但如果肉体折磨伴随着精神上的侮辱，那绝对会让你痛苦万分的。”
“我现在越来越想杀你了。”李广宁扔出手里全部的筹码：“继续，全换骑兵！”
他要准备一支骑兵队伍，全速冲向下一个得分点。接下来，无论恶魔问什么，他都会拒绝回答，任由队伍遭受攻击，只要有一个骑兵能摸到得分点，也算达成目的。
魔鬼又说起风凉话了：“你就算占据得分点，又有什么用？我的单位可以继续攻击，你只是在用战术上的盲动掩饰战略上的无能而已。”
“我乐意！”他将筹码丢向魔鬼的脸：“你踏马照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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