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两年的时光飞快地过去,认识空的第五年,也是我和铃的高一。从光坂中学毕业后,我和铃并没有选其他学校,而是直接进入高中部。
进入高中之后,意外地得到了一点关于空的消息,虽然似乎跟他在那里出现无关痛痒,但是足以让我了解到过去的他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高中的入学典礼上,每个人手上都发了一本关于学校的介绍,虽然我们是在这间学校的初中部就读的,但由于高中部和初中部分开了两个校区,所以对高中部的了解也不多,因此我小小地研究了上面的内容。
看到的空的信息,是在学生会的介绍里。虽然空已经是好多年前的学生会长的,但是学生会唯一介绍的人就是他。他被称作“光坂中学历史上最优秀的学生会长”。那里罗列了空高中时期在全国大赛上获得的荣誉,毫无例外的都是全国第一,而且项目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在学校的工作也是完美,成绩每次在全国联考中进入全国前十。
“因为我是天才。”空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现在看来,这句话一点虚假的成分也没有。
在初中部的时候,从来没有听学校里的人提起千里空这个人,就连“千里”这个姓也没听说过。上了高中才知道空在高中里面几乎是无所不知的人物,这个“传说中的会长”,即使过去那么多年,还是被人们所熟知,大概有很大的影响力吧。
新的课室里,几乎都是不认识的人,也有几个初中同学,最重要的是,铃和我还是在一个班级。
了解到空的一些信息后,我向其他人打听了一下,铃也和我一起,四处地打听关于空的过去。铃似乎对空的过去很感兴趣。向一些人打听过,大概也无法再打听出什么了,我稍微整理了一下关于空的传说。
空从入学开始便受到关注。从天野中学毕业的他来到光坂高中令人们惊讶不已。天野中学是这里出名的贵族学校,在那里就读的不是成绩超级优秀的人就是有钱有势的人。至于为何在那里初中毕业的空会来这所位于小镇边陲的普通高中却无人得知。
空是以全校第一考进这里的,在开学典礼上,他作为新生代表致辞,当他在众人面前亮相时,马上吸引了众人的眼光。灯光下,站着是一个长得极为俊秀的男孩,虽然关于他初中时的传闻早已传开,但看到本人的样貌时还是令人惊讶。致辞完之后,空宣布了自己将竞选学生会长,之后很快便如愿了。
关于他初中的传闻,是几近完美的传说。三年间,无论何时都是全校第一,又在全国各类青少年大赛中获得一等奖。体育万能,相貌出众,这注定让他从开始便成为名人。
当上了学生会长的空,三年间仍参加了不同的社团,继续在全国大赛中夺冠。他创下了在一个月内无人迟到的记录,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历史。不仅是在女生,在男生方面也有相当高的人气,他似乎有一种魅力,让大家都愿意听从他的话一般。
空在中学期间,有许多人向他表白过,但却从没有人被他接受过,据说三年级的时候出现了貌似是“女朋友”的人,但后来却因空的去世而没再被人提起过。
没错,三年级的时候,空因交通事故死了,就在他毕业之前,同行的一个女孩,据说是当时学生会的成员。但具体的事却没有人知道,那女孩的名字也被人忘了。
这就是我得知的全部,少部分是从了解一些空的过去的同学中听说,而大部分则是从二年级那年轻的实习老师兵藤诚那里得知的。听说他是当年和空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当我向他提起千里空这个人的时候,他马上就反应过来,接着便充满怀念地讲述了那段往事。
“不过真是遗憾呢。”他叹着气说,“会长那样优秀的人,在那个年纪就去世了,真是造物弄人啊。”
“说得也是,如果现在他还活着的话,或许已经在哪里成为声名显赫的人了也说不定。”我附和道。
“不过话说回来,会长这个人一直很神秘呢,他的身世一直都是个谜,大家都在说他不是某个政治家的儿子,就是哪个富豪的儿子,但是谁也没法证明,据说他的档案连老师也没权知道,只有校长知道呢。”他侃侃地说着。
“但是他有什么必要隐瞒身份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也曾有人试过偷偷跟踪他,想知道他的住处,但是最后都跟丢了,而且会长行踪不定,平时放学后都很难见到他的身影呢。”兵藤不由得感叹起来。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对吧?”他得意地说,好像是在为认识这样一个人而自豪一样。
……
我发觉没有什么关于空的过去了,便早早结束了谈话。
神秘感,这是空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当时空周围的人也是如此觉得的。不过反过来想,也许那也是挺让人感到悲伤的事,没有可以倾诉秘密的人,也就是说空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一直以来都是那样孤独的一个人吗?不,我突然想起三年级出现在他身边的“女朋友”,还有和他一起出事故的已经被人忘却的女孩。
空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被隐藏的秘密又是什么?我不禁为此感到愈发的好奇。但就现状来说,似乎能够从别人那里了解到的,什么也没有了,剩下的大概只能看他本人是否有意愿说了。
“幽灵先生真是厉害呢。”铃感慨道。她和我一起找空的线索,关于空的传闻也都听说了。“决定了。”铃突然说。
“什么?”
“我要参加学生会的竞选,目标是——学生会长!”
“哈?开什么玩笑……”铃坚定的眼神告诉我她是认真的,向来她提出什么想法的时候总是这幅表情,让我无法拒绝。
我奈地耸耸肩,“我知道了,我会帮忙的。”
“真的?太好了。”她高兴地说。
太狡猾了,明知道我不会拒绝。
“不过我可不会参加竞选哦,一想到学生会那些事就感觉超麻烦的。”
“啊,怎么这样……”铃突然很失望的样子。
“我说啊,要参加竞选的人不是你吗?我参加了有什么用?再说,不是真心想去做的话也不能胜任这样的工作吧。”
不小心说出了不该说的话,铃她……大概是一时兴起,但以她认真的个性,还是会尽责任的吧,如果是我的话就不太可能了。
“虽然挺有道理的,不过总觉得……”铃想了一下,“算了,就这样吧,反正直树会帮我。”
我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在高中听到我的传闻?”空平静地问,“大概是挺平常的事吧,那样的事我早就习惯了,不过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记得我啊。”
“大概就是你的一些光荣史吧,学校也不想放过让自己脸上有光的一面啊。”
“怎样,满足了吗?”
“怎么可能,我想知道的事完全都蒙在鼓里。”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那些你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悲伤的原因。”我看着空,“虽然你一直都是一副随意自在的样子,但其实你是把感情隐藏得很深吧,从来都没有对谁袒露过,我说得没错吧?”
空沉默地看着远处,脸上依旧是那样随意的微笑,“不对哦,事情并不是完全如你说的那样。我好歹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一直都掩饰地十分完美。只是……”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不太想提起那段往事而已。”
这样说着的空露出了少有的寂寞的样子,那样的表情,无论过去是怎样,至少绝对不会是充满令人愉快的日子。
“果然还是太沉重了呢。”空提起精神笑着说,“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是吗。”空不想说的话在怎么样也挖不出来,倒不如不去考虑太多了吧。如此想着,我躺了下去。
望着那片流溢着悲伤的蓝色的天空,我的思绪突然飞往很远很远的地方。到底有多久了呢,没有好好像这样望着天空,发呆,思考着一个个处于那蓝色彼岸的命题。
小时候为追逐悲伤而渴望了解那片蓝,不知不觉成为习惯,渐渐地从那片蓝之中体会到悲伤。那是一种莫名的、淡淡的悲伤。自那以后许久我才明白这一份悲伤,不同于亲人逝去时的那种,它并不是突然而来抑或波澜迭起的,那是一种平静而透明的悲伤,越是凝望着它,内心就变得宁静。
过去的一切不经意在脑海闪过,犹如柔和而缓慢的旋律,萦绕于思绪。天空的悲伤,是那种虚无的悲伤,又或许是一种存在于它的灵魂之中,自发的悲伤。
“天空为什么一直都那么蓝呢?”不由自主地,我又问起了那个问题。
“一定是因为那里聚集了人们无法传达的思念,所以一直很悲伤吧。”空躺在我身旁,如此说着。
“听了你的故事后,铃决定要竞选学生会长。”
“是这样啊,不错呢。你呢?”
“我?我不怎么喜欢这一类的工作,但是既然铃开口了也就很难改变她的主意,所以我得帮她。”
“但是没问题吗?学生会长可不是轻松的工作哦。”
“我想也是,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自找麻烦的事,但也拿铃没办法。不过,毕竟竞选会长不是容易的事,要是失败了的话也不能说什么吧。”
“喂喂,你这么说很不负责啊,还是不是她男朋友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没有那一条规定说男朋友一定有要尽力帮女朋友参加学生会竞选啊,况且自己不喜欢的事我认真不起来呀。”我辩驳道。
空二话不说,敲了我的头一下,“臭小鬼,不懂好好珍惜你的女朋友的话,迟早你会后悔的。”
我摸着被空打的地方,说实话还挺疼的,每次被他敲头我都纳闷为什么被一个幽灵打会这么有实感。“我明白的,”我说,“不是这种形式,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好好地去珍惜她的。”
“那就好,总有一天……”空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沉默地望着天空,仿佛意识已经飞往别的地方。
我也没有再接话。现在的我们能够像这样在一起,能够在彼此身边,也许便已足够,我们谁也不愿意去触及明天,越是靠近那里痛苦越会提早到来,去做那样的思考毫无意义,只会徒增痛苦。所以对于那些我们缄口不言,我,铃,还有空。
令我想不到的是铃当选了学生会长。
原来学生参加学生会的竞选积极度就不高,参加的人也大多是像我们这样普通的学生。而铃一贯给人认真负责的印象和在男生中的人气则让她在竞选中更胜一筹。
但是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铃以往完全没有做过学生会的工作,虽然演讲时好听的话说了一大堆,但是实际的工作却不得不向去年在学生会工作,现任副会长的二年生片山恭子请教。还有社团方面的问题,由于学生会的工作与社团活动时间冲突,所以铃只好退出了美术部,现在她只能花更多的时间在家里画画。
我不知道是什么在鼓励着她前进,但是她坚定地对我说:“没问题,这是值得的。”
于是,我的,不,应该说我们的高中生活,开始有了细微的起伏。
“唉,麻烦死了。”我又叹了一口气。这是几天以来第一次来到河边。
空在一旁嘻嘻地笑着,“真没想到小姑娘真的做到了啊。”
“为什么我这个不属于学生会的人还要东奔西走为学生会工作啊,光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很不爽。”我抱怨道。
“不喜欢可以拒绝啊。”
“办不到啊,铃也在那里。”
“那就好好守在她身边吧。”
“算了,不说这个。”
“那,说些有趣的事来听听?”
“有趣的事倒没有,不过奇怪的事最近倒是有。”
“说来听听。”
“学校的旧校舍,想必你也知道吧。”——学校的旧校舍是以前学校扩建时留下来的,现在已经不作教学楼使用,而是作为各个社团活动的部室,学生会的部室也在那边。
“知道啊。毕竟有一段历史了,然后呢,旧校舍发生了什么事吗?”空似乎对此颇有兴趣。
“事实上,前两天从旧校舍的楼顶掉下来一截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不过幸好没砸中人。因为这件事,我们决定到旧校舍的天台去看一下情况,但是旧校舍的楼顶很久以前一直都上着锁,谁也没有钥匙,费了一番力气才打开了楼顶的门呢。”
“那道门——”空似乎回想起从前,眼神飘渺地望着远方,声音中透着几分怀念,“以前是我管理的呢……那个地方可以说是我的私人空间呢。”
我感到有些惊讶,“是这样吗?那么天台上的那些花也是你种的?”
“那些花?还活着吗?那是很久以前跟园艺部要来的啊。”空似乎有点意外。
“不,已经全部枯萎了,只剩下泥土和植物的残骸,上面长了一些青苔和野草。”
“生命的消逝……是当然的吧,太过脆弱的花儿,没人照顾就自然地消逝了啊。”空感慨着。“时间真是无情呢,总会把过去的痕迹一一抹消呢。”空有点失落地说着,笑容里带着些许忧伤。
难得一见的感情流露。
“除此之外呢,还发现了什么吗?”空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嗯……其他的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了,只是护栏断了一截,估计是因为年代久远又没更换维修,日久天长那护栏也变得脆弱不堪,也许是被风刮下去的也说不定。总之,现在剩余的护栏都已经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那你们有想什么办法解决吗?”
“我们当场就把那些栏杆拆了下来,不过有必要换新的了,虽说是旧校舍,但是天台没有护栏的话也很危险。但是经费是个问题呢。”
“因为是旧校舍的关系,学校大概也不愿多花什么钱,至多封锁那里,而学生会本身也无法支付得起更换护栏的费用——我说得没错吧?”
我点点头。“所以现在才为这个烦恼啊,铃已经下定决心要把那护栏换上新的了,但现在我们又没有经费。”
空沉思了一会儿,说:“搞个义卖会怎么样?”
“哈?”说得太突然,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说,办个义卖会,大家都拿出自己一些东西出来作义卖品,筹得的钱就用来更换护栏。”
“但是没问题吗?”
“如果是学生会发动的话估计没什么问题,反正这个算是为学生的利益而发起的,相信不会有人反对,学校那边只要申请一下就行了,反正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能帮他们解决悬而未决的的事。关键在于学生会怎么样了,这就要考验你们学生会的能力了。”
“是吗,这个方案不错,也许该试一试。”
“还有,经费的使用明细最好要透明,这样大家才会信任你。”
“前提是能够募集到足够的钱。”
“那倒也是。”空笑了笑。“总之,加油吧。”
按照空的建议,我们办了个义卖会,结果还是有不少人参加,也募集到了不少钱,但还是比维修费少了两万元,最后,负责维修的师傅告诉我们剩下的费用就不用我们出了。
那好心的大叔说看到我们这么努力,自己家也被打动了,而且他特曾是光坂中学的学生,说是作为这个学园曾经的学生也想为此出一份力。
于是,护栏的维修顺利地展开了。
为了这件事折腾了几天后,又为学生会的事务和铃一起忙了两三天,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再来到小河旁时,感觉已经好久没来了。
“事情怎么样?”空问。
“从结果上来说是挺成功的。”
“是吗。不过看起来你也挺幸苦的呢。”
我苦笑一声,在空身边坐下,“我只要能和铃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所谓。不过倒是没能常来这里了。”
“这倒没什么所谓,你还是多陪陪你女朋友吧。”
“是啊,虽然不是学生会的成员,但铃的事我一定会帮忙的。不过也难得有这样偷懒的时候,现在我才知道作为学生会长还继续参加社团活动是多么了不起。”
“是吗。”空一脸平静,“我那时候也是有各种情况,不过还算轻松就是了。”
“真不知道那是怎么办到的。”我试图想象着空一边处理着学生会的事务一边参加各种社团的样子……不行啊,想象力贫乏。
“啊,这个是什么?”空捡起掉在我口袋边的信封问道。信的中间用大字写着“宫本直树收”的字样。
“哦,那个是……”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缓慢而僵硬地接着说:“情……书。”
“诶——”空作出十分难以置信的样子,“你也会有人送情书?”
“喂喂,别说得好像我很差一样啊。”我抗议道。
“抱歉,稍微开了下玩笑,不过,你的娃娃脸算是OK吧,与男性刚毅强硬相反的一面反而招女生的喜爱呢。”空看着我分析道,“虽然比不上我。”他补充道。
“是、是。”我敷衍道。
“总之,让我看一下吧。”空一脸好奇地打开了信封,看起里面的信,“写信的是……牧村洋子……”他念道。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的样子,脸上露出意思惊讶,“牧村样子……”他又一次念道,“牧村……难道是她妹妹?”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那里说什么奇怪的话?”我满脸疑惑地看着空。
“送这封信给你的人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嘛……”我在脑海中回忆了有关那个女孩的事,“那个是现在是二年级的前辈,长得挺漂亮的,从她的气质看来,应该是开朗活泼的人吧。”
“二年生是吗。”空一边思考一边呢喃道,“除此之外你对她还有些什么了解吗?”
“她的事我知道得不多,只是知道她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丢下她们母女,留下一堆债务,自己逃跑了,她们经历过一段十分幸苦的时期呢。”
“是吗。那么应该不会错了。”空自顾自地说着,接着满意地笑了起来。
“那是你认识的人?”
“不,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中学时代的一些事,有点怀念罢了。”空微笑着说。“话说回来,你的答复呢?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还收下人家的信?”
“我只是想要怎样好好地回复她而已,我需要一点时间去思考如何措辞才能尽量不伤害到她。于是我对她说‘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跟那时候的铃一样呢。
空点了点头,继而问:“这件事你女朋友怎么看?”
“她说这是一件好事哦,说有人喜欢自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哦——看不出小姑娘还真是个心胸开阔的人。”
“反正我会好好地拒绝她的,也许铃也是如此相信着我的吧。”
“是这样啊,那就太好了。”空附和道,随后望着天空,自言自语地说着:“牧村……从那以后已经多少年了啊……”
如同风一般的细语,淡淡地消失在空气中。
就这样,高中一年级我和铃整天忙于学生会的事务,为了各种各样的事烦恼,有时也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原本每天放学后去的河岸,也因此变得几天才能去一次。但这样的日常,充实到足以让我们忘记明天,将会有什么降临。
直到那一刻,悄悄走向我们的最终显现在我们的面前,从此开始改变。对于我们来说,故事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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