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珂先回到干爹董偏方的家,谷茂林还在那里画图。
桌子上已经画了七八张。
“茂林,画得怎么样了?”王珂凑上去一看,大失所望,还是如同鬼画符,谁也看不懂,比那无字天书还生涩。“你这画得什么玩意?怎么还有小人了呢!”
“班长,你这就不懂了吧,越是看不懂的东西才越深奥。”
“我不是让你画古河道的走向吗?你画的这一群小人是啥意思?还有这里,画得这么多树棍是什么意思?地图讲究的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你懂不懂啊?”王珂说着说着就有些上火,来到侦察班这么久了,军事地形学也该知道了,而且你还参加了霹雳测绘小队。
这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走吗?
其实王珂忘了,在霹雳测绘小队,谷茂林所干的活都是打下手,比如打个桩、送个标杆、拉个绳尺、牵个小驴什么的。真正的精密仪器和测量,他是摸不到的。
“班长,这小人代表学校,树棍代表沉船啊。”
“这些圆圈是什么意思?”王珂指着另一张图问,这张图更有意思了,大圆圈套着小圆圈。“这个方框又代表什么?”
“大圆圈代表是空的,小圆圈是洞,那个方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谷茂林有些诚惶诚恐,他可是把自己看到的东西,都描述出来了,至于看不懂只能和班长慢慢解释吧。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空的,这么多的洞?”王珂问。
“小学校那个山坡啊。”
“等等,你是说小学校山坡下面是空的?!”王珂再问,他有些惊讶。“茂林,这样,你一张图一张图地给我解释一遍,你画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说是我了,就是破译专家来了,恐怕谁也看不懂。”
“好啊好啊,不过班长你别急,我说的慢一点,你可要认真听哦。”谷茂林交代,好像王珂文化很低。实际上侦察班历来是全连的尖子,文化程度最高,倒是谷茂林来了以后,他的文化程度最低。如果不是老排长胡志军的特殊关系,能不能进到指挥排都不好说。
“行,我认真听。”王珂耐住性子,谷茂林毕竟有他的本事,看他有什么新发现。
“班长,首先是古河道,这个和之前你推算得差不多。只不过村南的河道并不宽,也挺直的,就是到了小学校山坡最南端那个地方,竟然转了那么大的一个圈。看到那棵树了吧,这个圈子竟然把那棵树也包进去了,整个山坡的东侧和北侧应该过去都是一片大泽。”
王珂点点头,这与此前自己的感知基本一致,应该可信,也更精确了一些。
“但是,有两个地方很奇怪。第一个就是你现在干活的那个地方,再向西偏一点的地方有个漏斗,就是我俩最开始发现有船的地方,那下面似乎有个洞,很大很深,里面堆的都是乱七八糟的船。”
“就是那棵树西北面几百米的地方,我俩最早说得有几十条船的那个地方吗?”
“是啊,是啊。另外小学校山坡的东侧下面有如刀切一般,很整齐的墙。小学校山坡会不会是一条船?里面还有空的地方,其中这个位置还放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你说什么?你说小学校东面有一堵墙?里面是空的,其中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王珂接过谷茂林手中的两张图,小学校山坡本来就是要重点考察的。
“班长,这是第一个奇怪的地方,然而最奇怪、有价值的还不是小学校山坡,是这里。”
谷茂林又拿起一张图,王珂这回看懂了。八开白纸上画了两个相连的大方框。“你画的是我干爹家的小院吧?”
这难道就是谷茂林说的第二个奇怪的地方?
“班长,你真聪明,一下就看明白了。”谷茂林在这张图上的一角,画了几个大圈,其中一个圈,已然跑到院外;在另一个院子,他还画了一个洞,底下还有流水。
“这是什么意思?不会又是洞吧。”王珂指着那几个大圆圈,如果下面是空的,这楼房还不安全呢。
“是洞。这儿,就是我们住的这儿,下面好像有口井,是什么东西盖上的。”
“茂林,我知道你有本事,此事可不能胡扯。”
“班长,瞧你说的,我谷茂林是爱胡扯的人吗?我上次和你的说得那水蓝莹莹的,说的就是它。”
“你看到的这口井深吗?”王珂突然有了兴趣。
“不深,离地面也就十米多,对了那块盖着的石板下面才是井。”
“你能确定?”王珂问,如果谷茂林能确定,自己向下挖,如果挖到,那就说明谷茂林所有画出来的东西都是真的,反之,所有画的图纸都是蒙的,最多只能作为参考。
“班长,你想现在挖?”谷茂林问,王珂摇摇头。现在已经很晚了,而且挖也得找个理由。既不能暴露谷茂林的特质,又不能让人说这哥俩神经。挖到了还好,如果啥也没有,岂不是给干爹一家添乱。
“茂林,这些大圈又是什么?”
“这些哦。下面似乎有房子,不过只有一小间是完整的。”谷茂林说得很认真。
王珂却很惊诧,地下怎么可能有房子,难道是地下室?“那房子里有东西吗?”
“有的,但很少,几乎都是空的。”
“哦。”王珂想了一下,感觉价值不大,就不用发神经了。
两个人正讨论着,干爹董偏方和叶偏偏也回来了。进到小院就看见这小偏房的灯亮着。他俩就走过来了。
“笃笃”,董偏方敲了一下,说道:“睡下了没?”
“干爹!”王珂打开门,两个人走了进来,一看满桌子摊的都是纸。
“我们正在研究南邵村未来的规划示意图呢。”王珂解释,反正他们也看不懂。
果然,这两人凑过来一看,啥名堂也没有看出来。叶偏偏看着桌子上幼儿园小朋友画的图(应该说还不如幼儿园小朋友画的),她嘴还一撇。
“小子,谢谢你的茶叶哦。你要是搞完咧,跟我上工地去看看。”干爹董偏方说。
“好,现在吗?”
目前这一阶段,两边的工地齐头并进,进展的速度非常快,所以干爹董偏方也一直盯在工厂的工地。晚上开会,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过去看看。
“茂林,你洗洗先睡,我陪干爹去看看。小叶老师,你没有事吧?”王珂取出手电筒,跟着两人走出小偏屋,先把叶偏偏送上楼,转身跟着干爹董偏方走出小院。
人还没有出门,就听谷茂林在那吹起口琴了,这小子不会把那破笛子也带来了吧?这口琴加笛子,村子里的狗又该要多发几次神经了。
两个人边走边聊。
“小子,你说咧,常科长帮助我们在徐县推广养驴的事靠谱吗?”
“我觉得靠谱,漕河驴肉很有名啊,那里人养驴比我们定县还厉害。我觉得可以结合,我们只收驴皮,驴肉仍然留给他们卖,两头得利啊,否则我们对肉也处理不了那么多。”
“嗯,你小子只收驴皮的想法很不错耶,如果真的几万头驴都买回来,我们还得开个驴肉厂不是,那忒麻烦了。你这个主意忒好咧!”干爹董偏方赞不绝口,这无意中一聊,竟然把自己以前隐隐的担忧给解决了。
合作养殖总觉得有件事没有解决,现在明白了,就是这驴肉。未来真正可以收购的主要是两种,驴皮与驴血。而驴肉当地已经有了品牌,那就各取所需,一头驴挣双份钱。
收驴皮也有讲究,要收只收全驴皮,包括驴头、驴尾、驴蹄头,少一样都不行。
“小子,养驴现在对我们说咧,也有那个什么一条龙的产业链咧。”
“干爹是的,从上游集中批发供应小驴驹;按照全新饲养方式,合作养殖户必须要采购饲料添加剂;还有下游收购驴皮和驴血,当然活驴也可以少量收购。”
“这上下游咧,我看都得跑一趟呢。”干爹董偏方说道,王珂的建议已经深深地打动了他,而且事不宜迟,要马上跑。村里的联合养殖户自己来消化,以后外面的养殖户就按王珂所说收购全驴与收购皮血只略高一点,这种选项才能保证合作养殖户的利益最大化。
“干爹,我还想请教你一件事,这水与阿胶的熬制有没有关联?”王珂突然问道。
“当然有关联了,好水出好胶。”
“可是南邵并没有好水啊!”王珂故意说。
“谁说没有好水,我家就有过咧。”干爹董偏方立刻大声纠正,他与身边路过的乡亲打了一个招呼,低头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停下了,“小子,我告诉你,我们祖上曾经传下来,在我曾祖父的曾曾曾曾……祖父,大约是宋朝吧,当时我家就有一口井,那井水甜丝丝,忒好,是口宝井,酿酒酒好,做饭饭香,只可惜咧,我是没见过那口井。”
王珂一听窃喜,原来真有一口井。
“干爹,那井后来填上了?”
“哪里会填咧,传说是当时发大水,全家逃命,临走时把这口井盖上了,可是回来后,全村都夷为平地,被埋入地下六七米深,再也找不到那口井咧。我也曾经想找这口井,可挖了几次都没有找到,总不能把全村都挖下去几米深吧?如果能找到,肯定对董氏天胶的质量,更上一层楼咧!”
“干爹,这会不会就是一个传说?”
“这有什么好传的咧,不过找不到的东西,只能算是传说。”
“干爹!如果……”王珂欲言又止,他还没有找好理由来说出这个秘密。
干爹董偏方再次站下来,目光如炬,很严肃地看着王珂。“小子,你不是要告诉我,你有法子咧,你能找到这口古井吧?”
王珂听了,头皮一麻。什么事都瞒不过干爹董偏方。“干爹,你知道我懂测绘,我已经把南邵的古河道大致推算了出来,包括当年水文地质环境,所以我试着推算了一下当时地下水的情况,但我没有什么把握,我还是想试一下,也许能找到这口传说中的古井呢?”
此话不假,干爹董偏方知道温教授如此看重王珂,就是想借助他利用现代测绘技术,推测古河道,尽管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所有人都相信是王珂通过推演出来的,有一次问温教授,温教授也感觉到神奇,就说了一句,有时候建模很重要,数学模型和地质模型能解释很多看起来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但干爹董偏方也越来越疑惑一件事,就是老排长胡志军上次拜访他时,谈到王珂身上的种种怪事,包括他在师农场被重逾千斤的大车碾轧,大雪天里在旱地里挖鱼。还有那次吐血神奇而快速地痊愈。
现在这小子突然提出来古井的事,必有古怪。“你想怎么着咧?”
“我想在你院子里挖一下看看?”
“那就挖,没有就填上。权当挖了个地窖、挖了个树坑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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