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一脸梦幻地看向天边,双手举在胸前。
“这就是话本子里写的,我就算留不住你的心,也要留住你的人。”
“好浪漫,好霸道,我好喜欢。”
看着她明显陷入了自己的幻想里,念秋一只手拍向自己的额头。
“你又偷偷摸摸看了什么话本子?”
她无奈摇头。
“我真傻,居然会相信你的话。”
童华殿。
姬清晗仿佛坠入一片深海之中,浑身冷得可怕。
他原以为改变了体质便可着手一偿自己心中多年以来的夙愿。
这个希望却在那天半夜被珞安然毫不留情地打破。
体质改善又如何,医毒双修又如何,一招制敌又如何?
他不还是被她死死压着,任意羞辱。
连一个璎国郡主都无法解决,又何谈回去报仇?
“你可千万别死。”
是谁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着这句话?
这世间,还有谁是真正在意他死活的么?
黑暗中突然破出一点光来,隐约中露出女人含笑的面庞。
是他的娘亲来接他了吗?
这个世界太冷了,只有娘亲才能给他一点温暖。
“娘亲······”
他不由地伸出手去,眼前的场景却变了。
“这小孩长得真俊哪,跟个小姑娘似的。”
皇宫一角,眼神猥琐的太监们将里面的女人团团围住。
女人发髻凌乱,身上衣服已经被扯开了不少,露出赤色的鸳鸯肚兜。
她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声音惊惶,“不,你们不能碰他!”
“他可是皇上的孩子!”
太监们哈哈大笑,“那皇上为什么不认他?”
她语无伦次,呼吸急促,只知道抓着孩子的肩膀,“皇上只是,皇上只是不知道罢了。”
“哼,谁知道你这是哪里来的野种。”
“就当这小娘们说的是真的又如何,我们这断了根的人,能玩皇上玩过的女人,再玩玩皇上的种,也算不虚此生了哈哈哈哈哈。”
“啊——”
“这贱蹄子竟然敢咬我!”
其中一个太监怒极,一个耳刮子将女人扇得嘴角溢出血来。
“谁都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他们一哄而上,要把女人和怀里的孩子分开,然而女人跟发疯了一样,逮着人就咬,也不管自己身上挨了多少踹。
终于,太监们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女人这才放松下来,她瘫倒在地,爱怜地摸摸孩子的头,“小晗不怕,娘会保护你的。”
小晗眼里满是泪花,他轻轻依偎在女人身前,“娘,我会让你当上妃子的。”
姬清晗弯下腰,要去摸女人的脸,触手却是一片空。
而他面前的场景又变了。
女人原来被打破相的脸上了妆之后姣好美丽,身上不再是破旧的宫女装,而是一身华丽的宫装。
她躺倒在地上,眼神涣散,面色是红妆也压不住的灰白,唇边不断流出血来。
“母妃!”
小晗扑到她身边,眼泪大颗落下,满含悲怆。
“母妃你怎么了?”
她想要抬起手来抚摸小晗的脸,举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小晗。”
又是一口血喷出,她的声音渐渐小去,消散在半空中。
“好好,活下去。”
小晗抱着女人,浑身是血,哭得撕心裂肺。
姬清晗捂住胸口,痛彻心扉。
不,他不能死,那群欺辱他们,害死他娘亲的人渣都还好端端活着,他怎么可以先放弃?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在极度的悲愤之下,姬清晗睁开了双眼。
晨光熹微,入目是祥云纹的床帐,鼻翼间清香萦绕。
床沿一侧的手臂处传来酸麻的感觉。
扭头看去,一个脑袋静静枕着他的胳膊,长发掩映下,半张脸显得人畜无害。
她怎么会在这?
他抽出手臂,安然也没醒,只是不舒服地皱眉,往后挪了挪便继续睡。
“珞安然。”他唤她。
她没有反应。
他便支起身子,另一只手去推她的额头。
不妨趴着的人被这个举动搅扰得很不耐烦,一把抓过他的手便压在了脸颊下面。
温热细腻的脸贴着他的手背,柔软的感觉顺着手传到心底,姬清晗身子僵住了。
安然强撑着精神看了姬清晗一晚上,眼皮子不停地打架,到后半夜实在是忍不住了,便靠着床沿打算眯一会儿。
这一眯也不知道眯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之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动她,她不堪其扰,只觉得是天道在烦她,把他的爪子抓住压在了头下。
“你别闹了,我好累。”她疲惫又小声地嘟囔,“我照顾了他一夜,你就让我睡会吧。”
照顾了他一夜?
姬清晗顿住,竟也未将手再次抽出。
天道蜷缩在一边睡得正香,偶然睁眼看到床上有个人起来。
什么玩意儿,是幻觉吧?
他转个身打算继续睡。
等等,姬清晗?!
危险危险危险!
天道从地上弹起,“女鹅你快醒醒!”
慌张的声音直直刺入她脑海里。
安然吓得一哆嗦,怒了。
她拍案而起,生气地睁开眼睛,“怎么回事呢你······”
姬清晗正支着半个身子,仰头看她,脸显出白霜一般的颜色,清润的眸子里情绪不明。
神志回笼,安然起到一半又蹲了下去。
岂料她双腿因为跪着趴在床边睡觉压得有些麻了,一时趔趄,便不稳地倒了下去。
姬清晗被她扑在了身子底下。
刚醒过来没多久的天道望着这惨不忍睹的场面,拿小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尴尬,太尴尬了。
安然从被子里抬起头看他。
姬清晗抬眸看着天花板,神色平静,呼吸平缓,仿佛被扑倒的人不是他一般。
她讪讪,“醒了?”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
他没有搭理她。
安然把散落的头发丝拂到背后,重新坐到床边,关切地问他。
“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
昨天的情绪压在心里,她不由得多嘴几句,像天道一样,开始絮叨起来。
“闹脾气也不是这么个闹法,不吃不喝,时间久了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还排毒,也不知道排的哪门子毒,你在我这里好好的哪会中毒?”
“得亏忍冬有药,不然你就撑不过去了。”
姬清晗听着安然念念叨叨,心里是止不住的厌烦。
一刻也不想看到她的脸,一刻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他闭上眼侧过头去。
聒噪的声音停了一瞬,耳边忽然传来清浅的一声叹息。
“不过真是太好了,你没有事情。”
话里是一股子如释重负的味道。
他下意识望向她。
照顾了他一夜的安然眼底有着淡淡黑青,平日里神采奕奕的脸显出疲态,一边脸颊因为侧着睡压出了长条状的红印子,有几分滑稽。
她连头发都是乱的,衣裳也是松松垮垮,一看便是急匆匆穿上,没有仔细理过。
哪有平日里半分郡主的样子,看起来简直比最低等的宫女还要不如。
然而这样的她,此刻却满眼都是他,笑意温软,是真正发自内心地为他醒过来而开心。
“你要出事了,我怎么办?”
这话说的,仿佛没了他活不下去似的。
姬清晗嘲讽地想着。
确实,没了他的血,她毒发之时该怎么办?
尽管,上次没要他的血。
他埋在被子里的手偷偷捏紧了。
安然是真心实意地松了一口气。
气运之子要是死在这个时候,她跟天道轻则被踢出小世界受重伤,重则就要消散于天地间,等不知道多久才能又重新凝聚出人形。
到时候伪天道化身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完全代替他们,那他们就真的只能缩在世界缝隙里过活了。
“郡主。”
念秋敲敲门,听无人应答,寻思着郡主该是看姬清晗昏迷不醒神思不属了。
安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注意到到门外念秋的声音。
姬清晗顶着她直勾勾的目光,别扭极了。
做什么一直不出声地看他?
他正欲提醒她,听到门外念秋苦口婆心地劝着。
“奴婢知道您担心少君,可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吃点东西,才有精力照顾少君呐。”
呵,为了他的血担心到一天都没吃东西。
他冷淡地叫了一声。
“喂。”
“啊?”
安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身来,却见姬清晗又把头扭过去不理她了。
她这才听到念秋锲而不舍喊她吃饭的动静。
接过食盒看了看,清粥小菜,还有煎好的药。
端着粥走到床边,她喊他。
“少君,吃点东西吧。”
姬清晗闭着眼睛没应她。
“姬清晗。”
她提高了音量。
没用。
安然肩膀垮了一截,一点脾气也没有。
这人怎么醒了之后这么难搞呢?
算了,看在他差点死了的份上。
她软和了语气,“行,这回我认输。”
“你在我身边好好待着,一年半以后我就放你离开。”
姬清晗转过头来看她,像是被她的话打动了,眸中碎冰融化,波光粼粼。
“真的?”
安然点头。
“真的。”
姬清晗才松口,大爷似的说:“扶我起来。”
安然端着碗瞅他,“你之前不还能自己支起身子吗?”
他闻言立马侧过身去,“我不想吃了。”
真是个大爷!
安然盯着他的后脑勺,磨磨后槽牙,“好,我扶你起来。”
她把碗放到一边,跪到床上靠近他。
她一只手从姬清晗后脖颈处伸过去,又从他胳肢窝下伸出来,另一只手抓着胳膊,把他整个人架了起来。
就像是他窝在她怀里似的。
女孩子身上的馨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这奇怪的感觉让他不由皱眉。
“你受伤了?”
“没有啊。”安然调整好姬清晗的姿势后去端碗,勺子在里头搅了搅,她说,“可能是昨天你吐在我身上的血太多了,就算换了衣服味道也没散去。”
“待会儿我沐浴完就没了。”
盛了一勺,她碰碰嘴唇,瑟缩一下,“怎么还有点烫?”
吹吹气,她又小心地尝了尝,“嗯,这下好了。”
安然正打算把温的粥喂给姬清晗,却见他看着她,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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