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必要吧，娜莉娅她已经帮我试验过了吧？”
我如设计好的那样说着，说着本来就刚刚设计好的台词。
“殿下。”亚希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担心与忧虑之色。
“……”相比于亚希，本该豪爽大方的维蒙现在更像是一个扭扭捏捏的女性，试图张开口，却搜肠刮肚都说不出一句话。
还以为会直接像变色龙一样，立马翻脸不认人呢。
笨蛋皇帝，没想到你会受人爱戴到这个地步。难道这就是“爱屋及乌”吗。
不过只要那个人一表态，一切都会发生改变吧。
抱歉，只不过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的。真的，十分抱歉。
失神地注视着方才握剑的右手。
懊悔自己的无能？懊悔自己的诞生？
无所谓了，让他们自己来猜测我的心情吧。
三分不甘，七分惆怅。任凭左手狠狠地抓住右手，哪怕力度已经不合时宜，哪怕指甲已经抠破皮肤，哪怕血已经一点一点地留下。
牙齿咬进了嘴唇里，腥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
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或许将来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吧，嫁给某个恶心到让人作呕的老爷爷当小妾。算了吧，只要是男人都无法接受，好在我根本没有准备活到那一天。
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愤怒，悲伤，亦或者其他的什么……呵，谁管呢。
我既不会成为母亲所愿的魔法使，也不会成为父亲所愿的剑士。
他们或许有过很高的期望，或许有过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呵护，然后呢。
《无情最是帝王家。》
这是那位勇者大人说过的话，在我看来正确得仿佛是世界的真理。
王族是最实际的家族，如果说商人的眼里只有利益，那么王族的眼里只有道具。
人？哪里有人，不是一个个的道具吗？好用的道具就留下，不好用的就随意抛弃，哪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是如此，这便是我记忆中的王族。
用利益至上都无法形容他们，毕竟商人尚且会有良心发现，贱卖自己的货物救济灾情。
《王一切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吧。》
这是那位皇帝，我眼中唯一认可的皇帝，自己亲口说的。
体恤百姓不过是收拢民心，毕竟百姓是最具有利用价值的群体。
宽恕罪行不过是对方还有利用的价值，用“赦你死罪”换取“为我而死”。
简单的道理。
哪怕他现在不会做出怎样的举动，真实的想法一定是赶紧把我抛弃了吧。
扮演父母的家家酒一定很无聊吧。我也是，我也当够了孩子的角色。
也许他不会在现在和我撕破脸，但这只会是暂时的，毕竟把自己势利的一面暴露在下属们的面前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和我有什么关系，让他明白了就好。
该怎么做又不需要我去教他，如何舍弃他人可是帝王的必修课。
*
“嘛，我大概就是这样了。”
啊啊啊，想起来曾经的自己也听过一样的话。
那个女孩心碎地说着，脸上是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假笑。
即便眼泪一个不停地落下，浑身都在颤抖着，她依旧试图摆出一副释然的样子。
……
可惜我哭不出来。
虽然我知道在这里哭下来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就是哭不下来。
我怎么可能会对着已经期待了三年的，已经等待了三年的，一切都在我预料中的剧情流下那怕一滴的眼泪。
好想大声地告诉他们真相，好想说对不起，你们的孩子本来不应该是我的模样。
只是因为我的存在，他们的人生都会因此改变……
仅仅是这样想法，愧疚的情绪就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再这样下去我自己会先受不了的。
“抱歉，我想静一会。”
如果现在出去的话，至少还能解释成想要找一个没有人地方哭泣。
到时候就想想亚娜吧，每次一想到她，总会有种想哭的感觉。
出去吧。
用手遮住自己哭得难看的脸，抽泣着推门而出吧。
身体肯定不比成年男性那般有力，但至少现在也是用得上劲的。
顺便装作一下离家出走吧，也许逃不出士兵们的搜索，但这样就好，只不过演戏要演全套而已。
……本该如此。
*
“诶？”
背上传来的是男人的体温。
温热的，湿哒哒的，是眼泪吗？
“您在哭吗？”
“我肯定在哭啊，薇儿！看到你这副伤心的样子，我肯定会哭啊！”
他把我转了过来，把自己难看的模样展现在我的面前。
他泪流满面。
表情也整个扭曲。
一个大男人很不像样地抽抽噎噎哭个不停。
“为什么我不会哭啊！你是我的女儿啊！”
“这里……这里可是在大家的面前……”
“但是在一切之前，我是你的父亲啊！哪有父亲看到女儿在哭泣，自己却无动于衷的道理。”
抱歉，我没有父亲。
所以……我不太理解。
“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父上大人。”
“我不会让你走的，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想法已经写在脸上了，薇儿。你想离开我们，对吧？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永远不会允许。”
“您是小孩子吗？一句话说这么多遍。”
“是啊，我是小孩子，只会闹脾气的小孩子，是个笨蛋，自顾自的笨蛋。”
“如果我的期望太高让你产生了压力的话，请原谅我，薇儿。”
什么啊……到这个时候说这个。
露出苦笑的他欠缺精神，凹陷的下巴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另一个人。
你应该是更神气得多的家伙……
“我和塞尔薇娅，你的母亲，都只希望你能正正常常地长大。”
骗人。
“没有天赋也好，没有能力也好，我们最初的愿望都只是你能正正常常地长大。”
骗人骗人骗人。
啊啊啊，差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
国王陛下真是好口才，不，即便不是国王，像你一样的花花公子，没有个好口才可是不行的呢。
“我……不会再把自己的要求强加在你身上了，做你喜欢做的吧。”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这和“不会对你再抱有期望”了有什么区别吗？难道换个说法就会是换个意思吗？
没有用的就不叫做的道具了，而是应该丢掉的垃圾。
比如说，我。
“嗯。”
坦率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就这样吧，这就是我希望的结局。没有光明，只有黑暗的未来。
……
“薇儿，相信父亲好吗？”
“我没有不相信您，父上大人。”
他抓住我的肩膀，避无可避，只能对上他通红通红的眼睛。
“你不擅长撒谎，也没有必要在父亲面前撒谎，薇儿。”
“我没有撒谎。”
“不，你有。你的眼睛说你不相信我，大声地，尖叫着，一遍一遍地说着我是个大骗子。”
啧。
“我绝对不会抛弃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您以后还会有许多孩子的。”
“但是只有一个你，只有你一个人叫薇诺伊.塞尔维斯。”
“那个名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父上大人，我不可能成为剑士的。”
“啊……”
他深吸一口气，五官都因此卷在了一起。
“大笨蛋！”
“您才没有资格这么说我……”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吗，薇儿。”
“我没有……”
“是啊，我没有资格。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只会拿着树枝去捅别人的屁股，幻想着自己能成为剑圣却连最简单的素振都不愿意做。”
“我一本书都看不下去，书里面的每一个字都让我厌恶，让我打心里的厌恶。”
“但你不一样，你可以自己去看图书馆看书，可以很快很快地学会语言，教导你老师都告诉我，你是个天才这件事。”
“我本来以为你是不愿意训练剑术，但维蒙一来就坚持下了素振的训练，想必只是我让你讨厌了吧，让你连学习的想法都没有了吧。对不起。”
“才没有。”
“不，我明白，从一开始你就不亲近我，但这没有关系。”
“我永远爱着你。”
不可能。
虚假的谎话谁都会说，把爱挂在嘴边的男人最不可信了。
“不要离开我，就算是看着你母亲的份上，不要离开我们好吗？”
不……不可能。
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你们的，以死亡的方式。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情，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
“放心，就交给父亲吧。别看父亲这样，父亲可是很厉害的哦？我一向是说到做到，只要我活着……”
“你哭了吗？”
诶？
从灼热的双眼中泪水溢满而出到让人厌烦，无论我怎么擦，就是不肯停下。
即便如此，我咬紧嘴唇试着让丢人的声音停下，却依旧无可奈何。
真是太难看了。
“没有！”
开玩笑，明明都是些只有傻瓜才会相信的鬼话，怎么可能……
“要哭就哭吧，你还是个孩子。”
你才是个孩子……你梦中都想成为的人明明就是我。
他把我拉到怀里，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脑袋。
就这样，两人一起哭了一阵子。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这个男人为什么受人爱戴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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