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她干了这些啊，哈哈哈，真好笑呢。”
“您，一点也不知道吗？”
“是的哦，白天我是睡着了的哦。”
“……”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在白天的时候杀死我就好了？”
黯淡的月光下，女孩圆嘟嘟的脸却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妖艳?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从嘴里只能磕磕巴巴地挤出来一句。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这样的鬼话他自己都不相信。毫无疑问的是，他在那一刻的确产生了复仇的想法。
不知道那位存在的力量恢复到了何种地步，他仍然对自己产生那样惊悚的想法感到后怕。
要是它能有读心的能力……
回应他的，只有女孩已经弯成月牙的眼睛。
明明和白天的那位是使用着同一副身体，女孩现在所展现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
暴露了吗。
手已经尽可能快地去触碰身后的匕首，即便如此，那位还是更快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别紧张，”她芊芊的手指顺着男人的手臂滑至手身，玩味地说，“想杀我的人可多了去，我也不会在意你这一个。”
“不会……介意蚂蚁的想法吗？”
“无聊的论调。不过，你对自身的定位十分准确，我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
“可以让我问几个问题再死吗？我到最后也不想做一个一无所知的可怜虫。”
“你不会死的哦。”
她的回答在男人的意料之外，但也只是让他愣住了片刻。
他的心早就死了，死亡对他来说不过是迟到了而已。
他觉得自己早就死在了那一天。
“首先，您消失的这万年，到底去做什么了？”
“睡觉哦？真的是，你们需要睡觉，即便是神明也需要睡觉的哦？”
“这……您的肉体都彻底消失了，让他们觉得……”
“觉得什么？觉得我死了吗？”
女孩仍然是一副危险的笑容。
“是的……我前往魔域，听到了这样的传闻。”
“你知道吗？神明并非物质的存在，而是灵魂。失去肉身不代表我失去了力量，只要我想的话，现在也能重塑一副肉身哦？之前那副皮囊我也有些厌恶了呢。”
“真是……可怕的回答。”
“那么，这是第一个问题，下一个呢？”
“您的肉体是被‘最强的剑圣’诺伊.埃尔斯特毁灭了吗？”
“噗，你还真大胆呢，有问题是真敢问啊。”
“如果让您不高兴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不哦，我一点也没有不高兴，不如说，我觉得你这个人能处。”
“？”
“藏着脸可没有意思，虽然我用读心也能知道你惊讶的这件事本身。”
“啊啊，怎么说呢，某种意义上是被她毁灭了吧。”
毕竟，如果不是为了和她一起进入轮回，它的肉身也不会消散。
站在这个角度上，的确是被剑圣所毁灭的。
“她？无论是史料上，还是我自己的亲眼所见，我觉得那位都应该是男性才对。啊，我、我不是在质疑您，只不过——”
“以前的确是男性呢，不过现在是女生呢。”
女孩高兴地跳着，像是享受这一刻，或许说，是享受把糗事捅给认识剑圣的人这件事。
“她就在你的面前，没看见吗？”
“您是说，白天的那位……”
“bingo~”
她说出的是男人听不懂的语言，不过从她的反应来看，他觉得自己是说对了。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这可都是他自己选的哦。”
男人难以想象那位威风凛凛的男人竟然会选择自己成为一个无能者的公主。
“……那么，下一个问题，可以详细地说说这个吗？”
“这可不行呢，我答应她不会说出去了。你可以试试看从她那边了解哦。毕竟，只有她要求了我，我可没有要求过她哦。”
男人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毫无疑问，剑圣与魔王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或许是，足以威胁这个世界的共识。
“最后一个问题，您做了什么吗？她，为什么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储？”
“我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哦，除了让他成为这个国家的公主，成为没有魔力和斗气的无能者，我什么都没有做哦。”
“但是，这一切也太巧合了。正好是这个伊利克斯，年轻的国王过分溺爱，而周边的人也都恰好对她抱有好感……”
“您到底在谋划什么？”
“感情，或者说，人类观察。我很喜欢你们人类的感情，所以我想亲眼看一看她，在这样的环境下会作出怎样的选择，仅此而已。”
“和他人处好关系，或许只是因为那家伙天生就是一个容易看穿的天真孩子吧。她只是天生有些过于惹人怜爱了。”
“我想让她感受感情，也再一次教会我，所谓的‘爱’究竟是什么。”
幼年丧父，在成年之际又遭逢母亲的死亡，为此而追寻了力量。
即便这样，她最后还是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守护的理由。
哪怕作为神明都会不由自主地怜惜她，这是它没能告诉她愿意展开赌局的真相。
神是残酷而温柔的。
它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地毁灭一个与之毫无瓜葛的世界，但从它开始了解她以后，它便再也难以下手。
它厌恶命运，就像厌恶自己日复一日地履行神的职责一样厌恶。
要是这个人愿意舍弃一切杀死自己的话，舍弃了这个枯燥的灵魂也无所谓。
但——前提是她的一切。
《你珍惜的人，他们的命运，他们的感情，他们的生命，这也在一切的范围之内呢。》
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除了她自己的存在与生命之外，需要付出的代价。
和它作为神明的生命一样对等的代价。
说起来，如果她没有注意到设定的漏洞，它原本只打算让她成为一个半人半血族的小公主，听说这样能过上最幸福的人生，至少看过的书上是这么写的。
只不过，如果连和她对垒的智慧都不具有的话，赌局本身就是一个无聊的闹剧。
它也厌恶无聊。
“这个回答你满意吗？不满意也没有办法，谁叫我是个信守承诺的神呢。”
“不，我很满意，谢谢您的仁慈。”
男人摇摇头，话语却十分真诚。
“是吗？那这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我还以为你一定会问我和末卡维有关的事情。”
只是提到了“末卡维”三个字，男人失去高光的眼睛便有了火焰一样的光芒。
名为怒火的，火焰的光芒。
那是给男人带去心之死亡的三个字。
但也只不过如此了，他摇摇头，却没有多说任何一句。
这也让女孩充满了兴趣。
“决定了，我很中意你！卡帕多西亚正好缺一位亲王——”
“抱歉，请恕我拒绝。”
“卡帕多西亚族可是全血族的智囊，受到其他任何一系血族的尊重与敬畏，即便是冈格罗的狂战士也需要敬重他们三分。”
“我，不打算进一步更换掉身上的血……即便现在混进去了血族的血液，我受过的教育告诉我，我们的血统是我们的骄傲。”
“你应该明白拒绝我的后果。”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拒绝。”
女孩变得默不吭声起来，久久的安静带给他的不是安心，而是更深的恐惧。
只是恐惧而已，他并不会为此感到后悔。对于他而言，那场大火带走了他的一切，如果不是为了一族的骄傲，他可能早就已经选择了自尽。
但如果，如果是死在一位真正的神明手下，即便是像一只蚂蚁一样被随意地碾死，也不是无法接受的结局。
“噗，我真的越来越中意你了。”
女孩的笑声一瞬间就破开了坚冰，让他松了一口气。
做好赴死的准备和一心求死之间，还是存在很大的差异的。
“这样吧，我会让血族通缉那只小蝙蝠，啊，那样好像有些太麻烦了。这样吧，十二氏族将只剩下十一个，你满意吗？”
“这可是特别福利，只要你轻轻地点一个头，他和他的氏族都会因为你的意志而不复存在？这样也不能够满足你复仇的喜悦吗？”
女孩说出可怕的话，但是即使这样，他没有丝毫怀疑她的想法。
只有它有那样的权利，也只有它能被允许执行那样的暴行。
“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满意。”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在我面前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吧。”
“我，想亲手，像他一样，毁灭他的一族。”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火光，那是与疯狂结伴而行的光。
“有意思，丑话说在前头，即便是上个世纪的人类也没有完全消灭末卡维的能力。”
“那也不意味着我没办法做到。”
看着男人金色的眼眸，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阻止你的行动，血族的任何一系都不会支援末卡维，其他种族的眷属也不会如此，这样的承诺是否符合你的心意？”
他没有说话，也是点头作为回应。
“那我也有一个要求，效忠于我们。”
“不是我，而是我们吗？”
“理解得很快，是的，我们。”
“如果你们的命令产生冲突，我需要优先以您为主，对吗？”
“不哟，如果冲突的话，就交给你内心选择吧。”
“我不能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
“……”
“明白了吗？”
“明白。”
“那么契约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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