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仅有的司机和保镖两人一前一后坐着，黑衣男子的视线却一直朝向窗外。
刚上车我的眼神便不断在两人身上游走。
司机看上去非常普通，五十岁的样子。也是黑衣，但一直面露微笑，看上去和蔼可亲。
『所以，你怎么称呼？』
黑衣男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陈望。叫我，小陈就好。』
简单地介绍完，似乎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一句话却打开了陈望思绪的大门。
『我18岁就成为尹家一名保镖了。如今也有十年了……』
『不好意思，说多了。』
『我是司机老张，他人就这样，您可不要怪他，只可惜如今他也无家可归。』
他目光没有在我身上过多地停留，司机老张为他说了话。
这时我看到了他手上的表。
表里面是陈望穿着休闲服。一个金发女子，一袭白色连衣裙。
还有一个与陈望相像的黑发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笑脸，看着非常可爱。
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没有看向镜头，而是对着那个女人露出笑容。
或许是他的家人吧。
我可以想象到他们幸福的样子。
而现在满是失落感的陈望完全没有相片中的精气神。
但是这和我无关，也并不是我应该管的事。
『你好，请问可以告诉我今天宴会来了多少人吗？』
『不用拘谨，随意使唤我们便好。』
老张憨厚一笑，接着陈望开始回答我的问题。
『嫡系的有你四个大伯，三个叔叔的延续，再加上旁系的……，还有私生的……，大概有三百多人到场。』
他不慌不忙地说着，表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似乎是不感兴趣？
听完我一脸震惊，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想着应该也就一两百顶多。
看来我还是小看我家里人的强度了。
窗外，一束束崭新的霓虹灯在路边闪烁着多色的光彩。
轿车在色彩的海洋中奔驰着，不断闪过的光彩组合出别有一番滋味的魅力。
此时一束灯光非常不符合时机的从窗外照射进来。
日光灯？不太对，这种大型的舞台用聚光灯为何会照向我们这台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不对，说不起眼。“痛车”还是非常起眼的。
『什么情况？』
『少爷，不要担心。』
『我们车如果不是大型枪械是不会有事的。』
司机开玩笑地提了一句，似乎是想要缓解我的紧张。
『我们车窗的材质是用反透光新型合成防弹玻璃做的。』
『一般来说，这种大型灯光是不可能民用的，不然也不可能会穿透车窗。』
远处一抹红光，被陈望精准捕捉。
『事有蹊跷。老张！停车。』
陈望在后座站起，一把拉住了司机，神色紧张。
『哧——』
只听一声急刹，黑色轿车停留在了原地。
这好像不是司机自助刹车的声音，难道是……
『老陈，怎么说？』
司机放下了档位，手摸向了腰间，黑光非常突兀的在那里显现。
『这是，枪！』
『没事，小声。我们被狙击了，前轮胎已经被打爆一个了。』
陈望立马对我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手也不自觉地摸向腰间。我意思到，立刻闭上了嘴。
『老张。』
陈望一个眼神，司机马上理会。
他打开车门，一个翻滚移动到了光源反方向的车门后。
『嘣——嘣——』
只听两声枪响，司机车门被打出两个弹孔。
我c，居然是真家伙，现在和平年代还有枪械，太可怕了。
隔着我和右车窗，司机对着陈望比了几个手势。
『五个人，一个狙击手。』
陈望喃喃道，下一秒，他边冲出车外，对着远处几个点开枪。
『嘣嘣嘣……』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想像的到，此刻外面枪战非常地激烈。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逐渐停止。
突然，在我近距离的方向又响了几声枪响。
我只能靠着本能地趴在车座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周围不断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也有一些破碎的玻璃散落在我的身上。
『好痛。』
我感受到了，手臂一阵刺痛，定睛一看。
原来是左臂被玻璃划出了好几道伤口。
那种感觉如此真实，我第一次体验到了死亡的气。
血液的腥味刺激着我的神经。
仿佛体内有某种东西爆发了一般。
虽然感觉身体的血液非常狂躁，但是头脑却异常清醒。
似乎是是对生死看淡的感觉？
我揉了揉眼睛，眼睛所视的一切令我惊讶万分。
我仿佛看到了左车门三十米外两名拿着手枪的黑衣人，和车头六十米开外的两名军装步枪手。
其中一个步枪手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我惊讶地朝身边看去。
此时我才注意到左车门外身上满是鲜血，没有一出完好无损的陈望。
他正靠在车门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司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神情非常地难受。
『陈望，你。』
司机欲言又止，泪水不住地流出，他知道现在危机四伏，不是伤心的时候，但是谁又能明白他的痛苦。
在车上，我也明白，只有他们两人，足以说明他们关系很好。
通过残破的车窗，我听到了陈望最后的声音。
『我以为只靠我们就能解决，我还是太年轻了。』
陈望苦笑着摇了摇头，血液从伤口处迸发。
『别说了，你……』
司机并未多说，而陈望却了然于胸。
『少爷，就靠你了……』
陈望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声响。
……
陈望，亡。
……
司机老张看着怀中仅剩余热的尸体，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老陈……』
很快，司机便回过神来，为逝去的朋友哭泣显然不是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这个给你，这是陈望人生中最重视的物品。』
『如果有朝一日，能找到她们，那边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我愣愣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物品，那是一块表。
那精致的黑红花边，毫无疑问是陈望的物品。
我只能珍重地收下了它。
『你们的幸福？不对，你要去哪？！我们可以打电话，向家族求援！』
『没时间了。』
我猛然意识到司机话中的含义。想开车门，却来不及了。
『少爷，我会为你争取一分钟时间，等一下你就拼命地向右车门方向跑。』
司机老张缓缓的放下陈望的身体，并锁上了左车门。
『五百米处有一个城市。』
『最后烟灰缸下有一把手枪，四个弹匣，共80发子弹。保重……』
说完，他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
此时此刻，我想的并不是逃走，身体的本能如恶魔的低语一般，催促着我拿枪冲锋。
但是我的头脑却清醒地告诉我，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是无法应对这种特殊的情况的。
落荒而逃？
英勇奋战？
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做出选择。
『不要。』
作为普通人的弱懦已经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心中。
『不可能打过他们的，快点跑吧。』
我快疯了。
癫狂一般，疯狂抓着自己的头。
一道声音一直在脑海冷冷地讥讽我。
『没错，赶紧跑吧，就你这种废物只配一生在爸妈的呵护下，寻求大人们的保护。』
『不要，不要再说了！』
我的双手已经沾满血液。
那是我自己的血。
痛苦。烦躁。狂暴。愤怒。发抖。胆颤。
各种暴躁的血红字迹充斥着我的脑海，仿佛也在眼前显现一般。
它们延伸开来如血色森林一般，不断延伸往我的身体最深处蔓延。
『哈哈哈哈哈……』
谁，是谁在笑。
在一丝沉静之后，我猛然发现，原来是我自己。
如一个疯子一样，癫狂地笑着。
而我在脑海中看着自己，却一样的模样。
原来我早就是这样了。
只是一个隐藏在人类中间模仿人类的一个怪物。
『看来你似乎已经明白了。其实你不是一个正常人。』
脑海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虽然很模糊，像电子设备的合成音，听不出细节。
但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声音。
『按照人类的说法，你是精神分裂的精神病人，似乎你的父母还不知道？』
『不，不，你是谁？我只是，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经历这种事情。』
我抱着头痛哭，不愿接受这一切。一个人在我眼前死去，对于我这种处事还浅的未成年人来说过于恶心和沉重。
在这种情况下，又跳出了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物，谁的精神可以撑得住。
血腥味依旧刺激着我的嗅觉，呕吐感久久不能平复。
好一会，我才冷静下来。
在根本上我并没有完全相信脑海中的那些话。
『你似乎不相信我，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你为了满足融入人类社会愿望而创造出来的另一个人格。』
这淡蓝色的精神空间慢慢地被血红侵蚀。
『我就是你。你也可以叫我，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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