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白色恶魔
“咿呀，总算餐厅的客人走光了呀。”在更衣室里，李舜生将制服西装马甲脱下后，换上了自己的布衣。伸伸懒腰。
他长着一张东方人的脸色，稍稍泛黄的皮肤，乌黑而清爽的短发。在这希亚瓦赛镇里，这个男青年是比较惹人注目的。希亚瓦赛镇是坐落于大陆的西北方，几乎都是白色皮肤金黄色头发的人种。
他以少有的东方人样貌，和勤快的手脚闻名。白天在镇子的邮局里送快递和信件，到了晚上，就来到这个镇子里最大的旅馆——科里比托来当服务生。
科里比托旅馆的生意几乎会一直忙到第二天太阳快升起的时候，那时候在餐厅用餐的客人才会散场去睡觉。
“李什么生的，没几个小时后，你又要去送快递了吧？你一天到底睡多少小时啊？”领班托尼先生对于这个新人，名字还不是很能叫得上来。对于东方人的名字感觉到很拗口。
在这里工作了八年的托尼，每次在黎明之前也会感受到疲倦。他扯下勒住脖子的领结，放到柜子里。本想作为新人来到的惯例，让他进行大量的体力劳动达到教育的目的。没想到，那个李舜生竟然在一个人打扫完所有客房之后，还能够笑着摇摇头，说着，“啊呀，真是累死拉。”然后又去厨房里帮忙洗碗。
托尼检查客房的时候，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干净，甚至比那些做了很长时间的人，做得还要好。
他可以一直忙到了餐饮部结束的事情。
李舜生的精力充沛到令人难以置信。
他总是抱着爽朗的笑容，那种让人想生气也无法生气的笑容。除了饭量有些大，在工作餐需要消耗掉两人份的食物，此外就没有任何缺点，是一个完美的员工。
托尼感叹到东方人的可怕之处。
他拍了拍李舜生的肩膀，“虽然没多少时间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吧。”就走出更衣室。
李舜生非常精神地向托尼领班敬了个礼，并且用响亮的声音回答了“是!”。
天还没有亮，距离太阳升起来大约还有两个小时。
索雷川从客房里出来，关上了房门。
在下楼的时候，已经发霉的木头楼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根据现在的情况，父亲的日记依然存在的概率很低，地面以上的屋子几乎是被翻新改造过了。不可能找到日记了。接下来就只有曾经的那个地下室，父亲经常也会在那里工作。因为入口很隐蔽的关系，不知道旅店的主人当初有没有发现。
要用偷偷摸摸这种方法来进入以前自己家的地下室，索雷川心中的滋味并不怎么好受。
现在的地平线还没有一点点要出现光亮的预兆。科里比托旅店在这个时候是最为安静的。
没有了哄闹的客人，餐厅里被撤走桌布的高级红木桌椅，显得更加尊贵。接待台也是十分阔气的感觉，黑色的钢琴漆在黑暗中也会发出亮光。旅店老板在这家旅店里花了大量的资金，打造成了不论是规模，还是装修的豪华程度上，都是镇内第一的水准。
那台老式的收音机，也在安静地睡着觉。接待台旁边，值夜班的服务生，正在打着瞌睡。
索雷川小心翼翼地走出旅店，不打扰服务生的梦乡。
一走出旅馆便面对的是现在商业街的中心喷泉，在没有大量游客的时候，喷泉还是在孜孜不倦地工作着。喷泉的对面，是一家庞大的剧场，入口处铺着夸张的红地毯，约有五六个人高的门口，厚重的大门外挂着黑色的帘幕。
每年帝国内有名的剧团和歌手，都会在这里进行许多场的演出。邻镇上会有大量的有权势或者有钱人，都会来到这里观看演出。也是保证了科里比托旅馆繁荣昌盛的条件。
索雷川从科里比托侧面的一条小路绕道了后街。黎明前的商业街不会有任何一点点声音。
索雷川走到科里比托后门处的一个下水道附近，方形的下水道上铺着一块网格漏洞的铁网。
把手指伸到网格的间隙处，很轻易就可以把这个下水道盖子移开。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地下室的紧急出口。因为地下室是百年前战乱时候时候所挖的密道，所以会有好几个出入口。
刚想纵身跳下去的时候，科里比托的后门被打开了。
从门后面，走出来一个东方人，黑色的毛发在这个镇子里并不多见。
索雷川在这个几乎没有障碍物的后街无处可藏。手里拿着下水道盖子，呆呆站在原地的样子被东方人看了个完全。
“哟，工作真辛苦啊，天还没亮就要开始了。”东方人用着精神的表情向索雷川笑了笑，示意友好。
索雷川庆幸，这个东方人似乎是不怎么会怀疑人的类型。他放松了下，说，“是啊，附近有居民投诉说一到下雨天这里就会积水，真是令人烦闷的工作呢。”
李舜生蹲下来，看着下水道。里面是一个广阔的空间，在最底下有一条类似运河的河道，里面哗哗地流着水。不禁发出感叹的声音，“第一次看下水道呢，原来下面那么大啊，这样都会积水，应该不会是下水道的问题吧。”然后站起来，拍拍索雷川的肩膀，“哟，继续加油吧。我先回家了。拜拜。”
“恩，拜拜。”索雷川再一次庆幸自己的绷带掩盖住了紧张的表情，但是这个黑色眼眸的东方人似乎对自己的浑身绷带不怎么介意。
李舜生吹着口哨转过转角，向小路走去的时候，索雷川才算泄了口气。
索雷川再次打算跳下下水道的时候，李舜生忽然从转角折了回来，“对了对了，你好像是科里比托的客人吧？我记得今天也有个都是绷带的客人入住店里。”
边走他边向索雷川说着话，表情好像从刚才的稚气的微笑，换作了对客用的营业微笑。索雷川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否他感受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恩、那个什么，就算是下水道工人，有时候也会想放纵一下自己，住一次镇里最豪华的旅馆什么的，对吧？”索雷川把手放在背后匕首上，开始考虑最坏的打算。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犯罪组织呢。我到西方人的城镇来，以为会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呢。结果大家都是和我老家的人一样，在安分守己的工作呢。”李舜生摆出失望的表情。
看来这个东方人似乎格外的难缠，索雷川并不能非常明白东方人在考虑着什么，也只能附和他的话，“这是多亏了天使和精灵的恩泽，以及英雄王的英明。”索雷川学着那些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人的话语。
不过这话并不假，英雄王统治以来，各地的犯罪率直线下降。各地的守备团为了自己的功绩，为了自己可以加以官爵，都在努力地工作着。
“不不不，”李舜生摆出轻佻的表情摇着手指，“恩，怎么说呢，我刚才好像看见你绷带下白色的眉毛了。据我所知的话，这个大陆上不存在白色毛发和白色瞳孔的人种吧？只有这个镇子里的传说——白色恶魔。”
索雷川的神经瞬间被绷紧了，从腰间抽出匕首向李舜生飞过去。
“白色恶魔”，这样的词汇刺痛着索雷川的神经。耳边似乎又萦绕起那天，火光漫天的情景。镇民们喊着——
“杀了白色恶魔。”
“她和恶魔私通，生下了这个恶魔的子嗣！”
“烧死这个**！”
明明向来温顺的母亲，没有做错过事情，却被大家烧死在木桩上。
不可饶恕，那份记忆带来疼痛，不管多少次回想起的时候，都会让自己难以呼吸。索雷川在大口喘着气。
在如此短的距离里，索雷川本以为一定会命中。没想到李舜生只是轻轻一闪，匕首穿过他的脸旁，定在后面的墙上。
“好危险啊，不过居然是匕首这种普通的武器呢。既然是白色恶魔什么的，你就不会使用什么魔法之类的东西吗？”李舜生挠挠后脑勺，并没有表露出害怕的表情。
从刚才从容躲避开如此近距离的飞刀来看，这个东方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服务生那么简单。
索雷川是被诅咒的体质，魔法是由天使创造的精灵所展现的奇迹。他的力量是无法借用到精灵力量的。所以这辈子不管索雷川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从空气中那些肉眼所不能看见的精灵中，获取哪怕一丁点力量。
索雷川朝着李舜生飞奔过去，李舜生也摆好架势准备迎击。
李舜生非常轻易就挡开了索雷川并不是很有力量的一击。从李舜生旁边穿了过去，来到他背后的墙头。
索雷川目的并非要将拳头打在李舜生的身上，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取回墙壁上的匕首。
他慢慢拔下墙上的匕首，握在右手。
两人在夜色对持起来。从刚才一下交手中，索雷川明白自己不是这个东方人体术上的对手。虽然自己在流浪的时候，被各种各样的流氓训练出一些打架的技巧，但是也只能用来对付市井流氓之流。李舜生的动作明显是经过非常好的训练，反应力和肌肉的力量都是自己无法匹敌的。有优势的地方，就只有手里这把随处可见的普通匕首。还有就是自己比较快的脚程。
悬殊的力量让索雷川并不觉得即使手持利器就可以赢过他，所以并不敢贸然行动。
李舜生的眉头从没紧皱过，明显还游刃有余，“索雷川.库克特恩，对吧？”
索雷川右手持着刀，左手将自己头上的绷带慢慢解开，露出白色的头发，以及苍白的嘴唇。在月光下，他的脸庞显得如此精致，每一寸皮肤都泛着白色的光芒。虽然消瘦，却不失精神。就如同那些传说中一样，白色恶魔拥有着诡异的白色光芒，那是一副会引人入胜的景象。
“真是让人太兴奋了，没想到真的可以遇到传说中的白色恶魔啊！”李舜生的嘴角明显上扬起来，“我一路调查白色恶魔到希亚瓦塞镇，果然没有错。”
“真没想到，尔等凡人竟然要我露出真本事来了。没有人可以在我露出真正的脸之后，还能够活着离开。”索雷川用低沉的声音说着，“让你看看真正的恶魔之力吧。”
当然，这是骗人的。索雷川根本不会使用什么恶魔的力量。如果真的有那股力量的话，母亲就不会死，哥哥也不会死。这才是自己最不能饶恕的。
索雷川露出自己的脸，并且说了这些话，只是虚张声势。
既然大家都认为自己是恶魔，那么就一定是对自己存在着害怕的心理。反而只要利用这点，就可以做到震慑敌人的作用。等会只要冲过去的时候，随便喊着招式名，比如“恶魔升龙霸”什么的。别人就会以为自己的脚底下会有魔法龙出现。抓到破绽之后，就可以胜上一招两招的。
一直流浪混迹市井的索雷川，骗人什么的早就习惯了。
但是，在索雷川还没有开始迈出步子的时候。
李舜生放下本来摆好的防御手势，跪拜在地上，大声说着，“请魔王大人收我为小弟！”
他双手放在头前，将前半身整整全部趴在地上。
“诶？”
索雷川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自己并不是恶魔，更不是什么魔王，李舜生似乎擅自将自己在传说中本就不可靠的身份，又提高了一个级别。
“我是从东方旅行而来追随白色恶魔的故事。觉得好帅啊，浑身泛着白光的恶魔。怎么想都觉得热血沸腾啊。调查了魔王大人您的事迹之后，更是觉得小弟这生，必须跟随魔王大人打天下啊！”李舜生仅仅将头抬了起来，眼里好像闪着光芒，“小弟愿意将生命献给魔王大人您，只要您允许我跟随在您的身旁！”
“诶？！”
索雷川是第一次遇到看见自己真身之后有这样反应的人。
不是恐惧，不是憎恨，不是忌讳。
“我知道的哦，魔王大人。大家都知道哦，白色恶魔的目标是找到这个世界的秘宝。在召集着伙伴，准备踏上伟大航路去征服那汹涌的海洋。打算越过世界的尽头，找到艾伦维埃以外的大陆。对于这样的冒险我已经是迫不及待了。我的名字叫李舜生，我的家乡是汗蒙名族，东方的一个游牧民族……”
征服大海的恶魔是想干什么，是带着草帽的恶魔吗？
索雷川在这个东方人一直跪倒着，介绍着自己家乡的时候，把绷带重新缠绕到头上，防止被第三个人看到。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在地平线上露出小小的一角。
“那个，虽然打扰你很抱歉。但是你看，天马上就要两亮了。有关你家乡的话题先稍微后再说吧。”索雷川不知道这个叫作李舜生的少年，对于白色恶魔到底误解到什么程度，反正他好像是和大家的理解是不同的。还有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少年是个笨蛋。
“每次想起那个草原的时候我会特别的骄傲……哦，不好意思，魔王大人。您看每次一谈到我家乡话题的时候我就会变得滔滔不绝。很让人讨厌吧。但是！魔王大人，我对您的忠诚是肝脑涂地的！”李舜生将跪拜的头抬起来后，又重重摔在地上，表示忠心。
索雷川已经感觉到吃力了，走到李舜生的身边，向他伸出手，“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我的力量！李爱卿。”他想起东方人喜欢叫自己的臣子为爱卿。
李舜生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叫作泪光的物质，“那么我可以成为您的小弟吗？”
“恩。”索雷川点点头，总之先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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