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惨叫声在四处回响,不知道谁先开口说了声“快跑”,所有人转身开始往不同的地方逃跑,路过我的时候也在叫我快跑,“别停下来”。
于是我也开始逃。
渐渐的,视野前方没有看到其他人,惨叫声不停追在我身后断断续续响起过好几次,最后停下来转过身,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有那么一会,都没太明白这到底代表了什么,陪着自己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以及无限的假设。
那时候的决定是对的吗?即便大家都同意了。
他们会原谅我吗?大家都同意了的事情最后变成这样。
自己还活着,所以,是我的错吗,需要负什么责任?
还有赎罪的机会吗?
该做什么?
这样想的话会不会显得太过自私,毕竟现在活着的只有自己一人了。
没办法再拿些别的理由搪塞自己。
怀着这样的心情在“团灭”后的几天里,每天都在林子游荡,游荡完后,终点总会在这里。
这一片广阔的水域被叫做大海,一片片水波跌宕起伏又复归于一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突然间,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漆黑深邃的夜色转为逐渐透彻的水墨,最后海天一线跃出丝丝残阳,在逐渐磅礴的海天火红中一切都清晰起来。
礁石上由着晨曦现出少年的身影,黑色的短发有些杂乱,身上的衣物只能说是将把烂就,没有一点讲究的材质或是搭配,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很干练,非要夸他什么的话,长相还不错。
少年身上飘扬的寒气慢慢消散,他吐出的一口热气在空中更是散的分明。
独活但无能的他甚至不能去找怪物复仇,因为完全打不过,去也是白搭。
但还是没办法放过自己。
似乎有非动起来不可的理由,因为其他人的时间已经停止了,他必须代替大家动起来,可他又该如何呢?
安可喜欢在树林或者海边散步。
笔笔喜欢跟在安可身后。
卡尔喜欢存物资,更喜欢守在家里。
达达会督促大家做日常攒生活费,很有队长、领导的样子。
恶灵给自己取的名字已经够让人翻白眼了,偏偏嘴还很损,喜欢找所有人茬。
……
还有好些人。
大家。
他该怎么办啊?
带着这些疑问,心情变得更加压抑,心脏痛得快要崩溃,开始喘不过气。
说到底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要开心嘛,要不然轻松一点不好吗,现在的他以上两点可是完全没有体会到呢。
少年很清楚,自己只是这片大地上微不足道的一员,世界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他就突然天翻地覆,但想拥有什么,总不会是很过分的吧?比如一只抓住他的手,或者一个崭新的大佬能带着他披荆斩棘。
说白了没觉得自己一个人能行,自己都觉得自己靠不住,来个大佬吧!
除风声海声,没有回应。
罢了,这再也清楚不过的事实,都破灭吧。
少年的身体略微往大海倾斜,一个大浪与礁石碰撞,浪花的碎片拍到少年脸上。
少年抹了把脸。
少年背后出现了马蹄声。
远处出现的驾马篷车打断了少年的行动,此情此景的既视感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强了。
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当时连最基本的名字也想不起。
那个“当时”——
他在篷车内幽幽转醒,仿佛从一个很头晕目眩的梦中醒来,又或者他脑子里本就一团浆糊,有种不能光靠恶心、难受简单概括的感觉在折磨自己,理解不了现实,掌握不了情况,就像他现在一样,非常迷茫。
篷车的车主兼马夫大叔是个体格粗犷的中年男人,古铜色的皮肤被身上的白布衬得油黑发亮,他哼着不成曲的调调,像是感应到后面的动静转过头来看一眼,“哟,醒啦?刚才在海滩边上把你捡回来的。”
他也不等着少年的回复,又转回头一个劲儿说着,“最近几年常有像你一样被海浪冲过来的,你就赞叹自己的运气吧?对了,你头痛吗?”
刚清醒的少年没有余力,后知后觉听话地摸摸头,什么东西包裹着他的头缠了好几圈,他的发声器官卡住般有些嘶哑,慢慢感知后他才找措辞回答对方,“……有点。”
连两个字都很难说出口。
好奇怪。
“可能是卷上来的时候撞到了礁石,那一带确实不太平,我是不知道你是遇到了天灾啊,人祸啊,总之活着就好了嘛,哎,这话隔段时间就会说几次……我下次换个什么说法比较好呢……”车夫毫不在意少年的状态,自顾自不停说着。
少年一边听着车主的絮絮叨叨一边检索着自己的记忆,检索失败,脑内空空。
他沉默了一会,准备好自己的措辞后问道:“那个……”好在发声没有起初那样艰难,“您说我是被海浪冲过来的?那,一起冲来的,额,我旁边还有没有什么?”
“没有啊,其实你身上的布料看着不错,卖了可以多换点钱,这样可以多撑过几天。”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车夫的回答仍让少年措手不及。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车夫回头看向少年,“卖条裤子你至于这么个表情吗?真是,我是不知道你之前过着怎样的生活,明显往后会很不一样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至少也要努力适应新的生活。”
稍微停顿了下,车夫继续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然神明给你的第二条命太早断送掉的话,不就太浪费了吗?”
气氛突然严肃起来,少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是好,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毫无概念。
“……我之后该怎么办呢?”少年只憋出这么句话。
车夫在回答前也有明显的停顿,“一直是送到工会那边去的,出于人道主义会给你们点援助,大家都在各自讨生活,没有那么多闲钱做慈善,必须存钱给自己当退路不然很快就会饿死,所以不少人也会选择直接加入,也算是能多条路。”
钱,温饱,少年对现实有了更具体的认知。
“如果加入工会的话可以做什么呢?”
这回车夫的语气稍显轻松,“大多数都是体力活儿,工会有很多货物需要搬来搬去送来送去,铁匠铺和药水店也需要学徒……只要品味好男裁缝也会受欢迎,如果脑子灵光的话可以试试做文员……当然最赚钱的还是讨伐怪物啰!比如像我们左边那只大蜥蜴一样,果然又来了!”
车夫说着说着语气愈发急切,他突然挥着鞭子抽打了好几下,马儿高昂地嘶叫后卖命跑起来。
少年用手将篷车的白布掀开一个角,森林中出现一双大瞳仁,浑浊的黄绿瞳色打底,然后是黑色的竖曈,凸出的眼球原本没有聚焦并有些恶心地转动着,在马车加速跑过的一瞬间停止,把焦点对准了少年所在的马车。
怪物把头,然后是身体也伸了出来,目测身形比篷车还大。
车夫又抽出马鞭,少年只能抓住篷车的木架稳住自己,他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那怪物马上撒腿追过来,还用它的大头撞击篷车后部。
如此几番后少年不禁说出了来自内心的疑问,“什么情况?”
车夫拿着马鞭的手微微颤抖,如果他现在能抽出空的话,一定要给这小子来一下,遗憾的是他现在只能对着马儿咆哮,“你是不是傻!”
大蜥蜴跟在蓬车后面狂奔,少年没有理会车夫的牢骚,他心存侥幸地小心观察,盼望对方马上会力竭,但没想到这四脚生物跑得挺快不说,耐力也极佳,甚至还有力气冲他嘶吼,那血红的分叉舌头还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不明液体滴落在路上。
少年隐隐觉得对方在游刃有余地戏耍他们,内心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告诉他,“你、完、了。”
不不不,还可以再挣扎下,少年抓住车夫的肩膀,他现在说话已经非常流畅,“要不我们弃车骑马吧!”突然停下的篷车框架可以阻挡住对方,马匹承担的重量减轻的话速度也会提升不少,理论上。
“不行!开什么玩笑!”车夫又狠狠地抽了一鞭,“我已经和这东西有了不少斗争经验,放心吧,等我们跑到城门口它就不会再追我们了!”
马车颠簸的厉害,刚从海难中捡回一条命的少年实在头疼的要命,再继续下去他说不定会吐出来,为了减轻自己不舒服的感觉,他选择闭上眼睛不去烦心现在的情况。
少年轻轻拽住车夫的衣角,少年想,既然大叔把他捞了起来,听起来不像是坏人的样子,那不如相信他吧?除了相信这个陌生人,少年自知没有其他选择了。
紧跟着马车的大蜥蜴突然停下脚步、张大自己的嘴,似乎在做什么准备。
跟在马车后的动静骤然小了很多,车夫百忙之中站起来略过篷车车顶想看下是什么情况,当他看清楚那庞然大物不妙的架势后,连忙切断马的缰绳,“快跳!”
非理性产物的直觉促使车夫话音刚落便跳了出去。
衣角从少年手中滑开。
……
下一秒,大蜥蜴发出的尖啸声让少年头疼欲裂。
篷车被那声波拆散,少年只觉自己的身体也被一种力量卷起来,天旋地转后,他的脸又受到来自地面的冲击,鼻梁除去最早的痛感现下反而没有鼻子还存在的感觉,有热热的东西流出来。
这番折腾让少年直泛恶心,他想起自己在海里也是这么被翻来覆去的,呕,好难过,又连能吐出来的东西都没有,干呕了好几下。
尚存的理智告诉他要赶紧逃跑,身体却不能支持他做出反应,他只能瘫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捂着自己的头,那种“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快要和身体分开”的感觉又来了。
他当然没有死,他本人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的一些详细情况。
车夫率先跳车自然为他自己赢得一丝先机,任务里他本需要带着少年去向工会交差,但,他自问拼不过大蜥蜴,看样子今天只能做亏本买卖了,他代表他们全家以及工会率先为少年默哀。
猎者肯定不会放过躺在地上的猎物,它昂首挺胸地朝少年走去,不成想空气中飘来了些白色粉末,它吸了吸鼻子,连带着注意力也被吸引走。
“呼嘶。”
大蜥蜴与少年只剩几米的距离,一团小火球突然横插在他们中间,它不满地抬起爪子想将其拍散,一阵风过后小火球依然在原来的位置,两厢开始对峙。
“你是不要命了吗!还不赶紧爬过来!”
看呆了的少年恍惚中听到车夫又轻又急的声音,微微转头,余光看见车夫正撑起残余的木板试图挡住怪物的视线,他趴在地上极力掩饰存在感的卑微样子,和他高大的身躯相去甚远。
“就是现在!跑!”说完大叔便带头冲锋,而少年依旧傻坐在原地,甚至还继续看着巨蜥。
那白色的粉末大概易燃,当大蜥蜴被它们完全包裹住的时候便烧了起来,少年能够闻到轻微的烧糊味,细碎的噼哩声也仿佛暗示着怪物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它不满地嘶吼着,躯体不断摇摆,而空中飘来的白色粉末不断,火势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还看个啥啊!还不快跑!”车夫大叔见人并没有跟在自己身后,好心地折返回来。
“我腿使不上劲……”嘴上虽这么说着,少年依旧呆呆看向蜥蜴,全然忘了自己的处境。
“没用!”车夫抓过少年的衣领一甩便把他扛在肩上。
少年在颠簸中勉强看见巨蜥先是摔在地上打滚,凄厉地叫几声后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它略略停顿,可能在为自己感到尴尬,随后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冲着某个方向低吼。
然后,然后少年就颠昏过去了。
之后少年忙于各种各样的现实,若不是今天赶巧,可能这段记忆将一直尘封在他大脑的某个角落里。
回到现在。
天干物燥,篷车驶过的地方扬起了不少灰尘,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篷车后的沙尘中追了出来,车上的女生叫魂似的,不远的少年无语凝噎。
他打包票至少他在车上的时候没有叫成这个样子,虽然他已经没有印象了。
少年注意到离大路不远处的森林里有人走了出来,似乎还背着一大袋的东西。
之后便是一阵眼熟的套路,白色的粉末被暖风送到大蜥蜴身边,小火球随后跟上,火急火燎炸一下,这回篷车也保住了。
“……”那个人是?
疑问,好奇,或者还有些其他的什么让少年站起了身。
首先,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因为失去什么而感到彷徨的话,那,就会想到用什么东西来填补这个坑。
如果终究还是会被失去和仿徨抓到的话,那就不断去寻找、去填满,暂时放下那些原本难过的过程和无法改变的最终结局,也一定能感受到快乐和轻松。
其次,一个很现实的需求。
“那个东西”,就算到现在也完全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此情此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
“叔!刚才那辆篷车竟然真是你的!好久不见啊!”
城镇门口巡逻的小队关上其中一扇大门,车夫正蹲在地上背靠城墙歇气,他端详了会少年的脸,好不容易认出来,“啊!是你啊!看起来蛮健康的,混的额,你怎么越混越惨了?”车夫原本想夸赞几句的话全都吞了回去,心说这孩子身上连件像样的防具甚至武器都没装备。
难道改行了?
少年丝毫不在意大叔的措辞,他开心地蹲在地上拍拍车夫大叔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您今天也逃过一劫,恭喜恭喜!其实是有事情想来问下,不可能老是这么巧的,所以那应该是您认识的人,对吧?”
人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情绪的波动起伏反复无常。
活着最有趣又最有追求的,会不会就是明明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也同样期待什么会发生,不限时间,不限地点。
就算现在只有他了,他还活着。
“所以,刚才就差一点,样本回收又失败了。”
“我倒觉得挺好的,小AI后面会怎么做呢?”
“……别这么称呼他,既然已经从本体分离出去,那我和他就已经是两个概念了。”
“这么着急撇清关系啊……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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