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着愤怒的目光扫到背脊,牧旬浑身一颤,心脏不争气的碰碰直跳,面对族群的上位者,身体本能出现了应激反应。
牧旬也是没想到,一条虫而已,不仅有美丑观念,还十分在乎的模样,怕不是成了精。
白嵐虽然不知道“口气不小”的意思,但那一声“丑东西”却听的真切,心中是隐隐作痛。
本来作为低级妖怪,虽然侥幸开了灵智,但身为以繁育后代为职责的虫母,长期的宅家生活,使得美丑概念十分模糊。
可自从吞了蛇珠,得了传承,一切都改变了。
传承,不仅是力量的传递,更是智慧和精神的延伸。
蛇神的智慧,知识,见闻,价值观无时无刻都在影响着白嵐。
见识广博,有了概念,不在坐井观天,作为雌性自然也对自身美丑变得十分敏感,听到有虫“污蔑”,还是自家子嗣,当即有些恼羞成怒。
比划了半天,白嵐却是无从下手,牧旬太脆弱了,只是一口气就能翻几个跟头,一不小心说不准就会魂归天地。
那样可就要绝后了,成了孤家寡虫,也就别想着继续当虫母了。
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遥想昔日子嗣成群,哪一个不是对自己毕恭毕敬?
白嵐上下牙齿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着牧旬胆战心惊。
直到白嵐看到牧旬旁边散发着光芒的奇异植物,又撇了眼不远处的几具虫尸,眼神一亮,心中有了想法。
挑食可不是个好习惯。
分叉状的舌头伸出,将剩下的植物整个卷入嘴中,甚至就连牧旬嘴中吸光了汁液不时咀嚼一下的冠毛也没放过,硬生生扯了出来。
这怪异的植物外界称之为食魂草,甘甜可口,大量食用其中的灵魂光屑会渗出身体,形成点点萤光。
牧旬只是食用了一点,身体就发生变化,这才让白嵐感到好奇,低下头颅查看,不成想这逆子如此大逆不道。
“嘤嘤!”
白嵐将一旁的虫尸直接丟到牧旬面前,粘稠发臭的肉汁呈放射状溅了一地。
不要误会,白嵐可不是故意报复,而是在培养子嗣的生存能力,要想在这个残酷的世间生存下去,可不能挑三拣四,肉食可以提供大量能量,对成长更有帮助。
望着面前的肉块,牧旬想都没想,把头撇向一边。
意思很明显,男子汉大丈夫铁骨铮铮,说不吃就绝对不吃!
可牧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虽然以前白嵐整个就一废虫,除了吃睡就是生崽,也不管事,没什么威严。
但在虫群之中母虫的意志是绝对的,子虫没有拒绝的权利!
何况今时不同往日,物以稀为贵,同理,独子的待遇自然比有一堆兄弟姐妹的更强,值得白嵐费些心力。
牧旬腰腹间传来一阵湿软的怪异触感,一条布满颗粒的肉舌不知何时已经缠在腰间,前段的分叉灵活地左右摆动,可以看出舌头的主人很是得意。
牧旬心中传来不妙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先是被带起在高空晃荡了一圈,随后直直向着一小块撕扯下来的肉块靠近。
牧旬瞳孔放大,剧烈挣扎起来,但巨大的力量差距下一切都是徒劳。
随着“啪叽”一声,牧旬直接被按到了肉块之上,虫脸与肉块亲密接触,血腥气息直冲鼻腔。
等等,鼻腔?为什么会有鼻腔?
牧旬一愣,甚至连自身处境都暂时忘记,就算以它浅薄的生物知识也知道昆虫没有鼻道,嗅觉大多是靠触角这一类特殊的感知器官。
之前对新身体还不太熟悉,也没闻到什么刺激性的气味,牧旬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小事,如今却是意识到自己的种族或许与想象中有些出入。
或许都不算是虫,至少不是一般的虫,毕竟牧旬没听说过有成长起来后像是蛇一样外表的虫子,实在是怪异至极。
当然牧旬不知道的是它面前的“白嵐”经过一次异变,不仅脱离了杂鱼的行列更是成为虫与蛇的混血妖怪,只不过虫妖的血脉太过弱小,完全被压制才无法显露。
一声充满不满的嘤鸣传来,却是白嵐看到牧旬迟迟不肯下口,心中不悦,操纵着舌尖两条分叉强行撑开牧旬的嘴巴,动作粗暴的将血肉直接塞了进去。
“呜呜,唔!”
牧旬发出呜咽之声,腐臭的血肉顶进喉管,无法呼吸,无奈之下只能强忍着反胃,用力咀嚼。
然而越嚼牧旬越是意外,这虫子肉虽然卖相不好,气味呛人,却是和臭豆腐一样,闻着臭,吃得香,肉质柔软顺滑,即便牧旬刚刚出生,牙齿还没发育完全,也是轻松切割出一条条肉丝。
到了后头都不用白嵐硬塞,牧旬开始主动撕扯血肉。
其实虫子肉本身味道就不差,蛋白质含量更是比牛肉还高,只是很多人都无法跨过心中那一道坎,即便知道也难以下口。
“嗯~”
白嵐点点头,对于牧旬的表现很是满意,巨大的身躯爬动,将周围因为曾经争夺蛇珠而被杀死的蛇虫鼠蚁一一收集,都堆在牧旬跟前,形成一座怪异小山。
牧旬头皮发麻,眉头直皱,一块从尸体上取下的生肉和一具血淋淋淋的尸体可是两个概念,梗何况是一堆。
牧旬背过身去,看着地面深呼吸了好几口空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吸入鼻腔的气体都充满了腐臭的血腥之气。
过了好一会儿,牧旬才缓过劲儿来,再次抬起头时,一张熟悉的怪脸闯入眼帘。
牧旬心脏骤然慢了半拍,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白嵐不知何时停止了动作,半眯的眼睛打量牧旬,目中透出一丝担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正常产出,总感觉自家的崽儿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身为肉食虫竟然对尸体表现出抗拒和一丝惧怕,简直是可笑,就像是鸟儿害怕一堆虫子尸体,猫儿害怕一堆死鱼。
从透亮的巨大眼瞳中牧旬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这次牧旬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很仔细观察的起来。
身形比之第一次瞧见时壮实不少,通体乳白,头大尾小,身体一圈圈像是将从大到小不同型号的轮胎堆叠在一起。
突然,白嵐闭上眼皮,牧旬面前的画面瞬间消失,再次睁开时,明亮的双眼中布满了浑浊的水波,一股令人窒息的恶意从中弥漫而出。
对于虫群,不合群或者有缺陷的个体往往会被抛弃或者重新化作养料,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对于有可能振兴整个族群的希望,自然不能按照经验处置,而是要进行引导纠正。
对于此事白嵐没什么经验,但蛇珠内传承记录的一些信息却很有参考价值。
香火神道,以众生愿力供养己身,上古时有名有姓威震一方的大妖大多行此道,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如何处理与信徒的关系。
将信徒当成宠物训养,听话奖赏,不听话惩戒,赏罚分明,恩威并施,长此以往,形成习惯,就算调教完成。
任何事情只要习惯了就不会那么抗拒,哪怕一开始会反抗,但只要不断重复,再强的自主意志也会被消磨殆尽,到了最后甚至会去主动维系。
当然,白嵐不准备生搬硬套,这套手段太过复杂繁琐,白嵐缺乏时间,血脉的升华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马上就要进行一次休眠蜕皮来彻底脱离杂牌妖怪的行列。
要在此之前,让自家的小崽子拥有自保的能力,克服对血腥肉食的惧怕就是第一步。
而克服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简单粗暴,同样能形成习惯,达成一样的效果。
心中下定决心,白嵐舌头弹出,直接将牧旬扔进一堆尸体之中,牧旬神色一变,一阵反胃感涌上喉头。
连忙迈动十几对小短腿想要逃离,但只要爬出一定范围,就会被重新扔回去。
尝试了数次,牧旬放弃了强行脱离的想法,一头扎进虫尸堆中。
但暗地里还是不断寻找机会,可不管是尸体堆中的那个方向,只要一冒出头来,就有一道目光跟随过来
牧旬与白嵐大眼瞪小眼,内心暗骂阴魂不散,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先行妥协,强忍着精神上的折磨,苦哈哈的待在里边。
下完决定,一直压抑着的疲惫与困意上涌,牧旬实在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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