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祁。”
“…”
“叶祁。”
“…”
“叶祁。”
“对不起…”
“叶祁！”
“啊！”
吴执用一只手提起叶祁的脑袋，将他从噩梦中解救了出来。
事后他经过分析，是自已姿势出现了失误，导致胳膊遮住了自己的半个鼻子，睡眠状况受到严重影响，才做了噩梦。
不论如何，上课睡觉是不被允许的，尤其是趴着桌子睡，这是对老师极大的不尊重。新学期开始第一天，经过语文老师的小报告，叶祁被罚晚自习后留在班里打扫卫生。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九月二日晚上五点。
放学后学生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吃饭，然后回到班级上晚自习。有的人会到食堂吃，也有的嫌那里的饭不好吃，从小门去那里的美食街吃了。
还有一部分同学在班级吃，因为他们的家人早已备好饭，等着他们来取。叶祁很羡慕这些人，也想过让爹妈来送饭给自己吃，不过又想到他们工作很忙，很少有时间自己做饭吃…
总之，他并不怪他们。
王雨和老师请了假，放学就背上书包回家了。叶祁看了看他的书包，嗯，里面应该空空如也。难不成是要回家打游戏么？也许是同类呢…
王雨临走时悄悄对他说:“我听见你睡觉的时候说了什么…”
“你幻听了。”矢口否认。
晚上五点十分。
放学到晚自习的短短一个小时无疑是快乐的。有很多同学先跑出去打球，跑步，直到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左右才开始吃饭。也有小情侣趁这段时间在偏僻的地方谈情说爱，当然也有直接请假回家的。
王雨和班主任请了假，离开了学校，在门口的石柱上坐了一会，一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司机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大叔，头发散乱的搭在脸上脖子上，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还没吃饭呢。”他坐上了副驾驶位。
大叔扭过头，几缕头发藏着他深黑色的眼眸。
“都没吃呢。”
“哦。”
晚上五点二十。
学校食堂，新生们都在抱着新鲜感品尝不同口味的食物，老学生们则早已找到自己最中意的那家店，抢到位置后开始吃饭。而不论新生还是老生，都十分愿意吃食堂三楼的旋转小火锅，两块方便面就可以吃到半饱，而这只需要两块钱。再加上点杂七杂八的，十块钱足以让你走不动道。
叶祁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占到了位子，慢吞吞的吃面。
如果你向他的碗里看去，里面除了基本都是芝麻酱的蘸料，就是方便面。牛肉丸，鸡块什么也有，不过只是一点点，像是袋装方便面里的牛肉粒一样，估计只是起到了装饰作用。
他预计晚自习前五分钟吃完，然后直奔教室。这是因为他不喜欢火急火燎的吃饭，很多人为了空出时间写作业或者自习，狼吞虎咽的几分钟糊弄完就走了。他祝这些人永远消化不良。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不想在班级里。随着晚自习接近，班里的人会从一两个人变得越来越多，他们就会闲聊起来。他不是不喜欢别人唠嗑，而是不喜欢几个人聚在一起，分散在班里的各个角落，像是魔方的其中一面，九个小格各有一堆人在说话，声音大不大小不小却很难让人听到，而此时叶祁就像是分割九个小块的四条线交成的点的其中一个，离其他方块都很近，但是无法融入到那里去。
这个时候他就想回家玩游戏了。
在他吸溜吸溜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后方走过。
“叶祁同学。”轻声如同春风从那里吹来。叶祁脖领一凉，转过头。
一个漂亮的长发眼镜妹正在对自己微笑。
“呃…班长。”叶祁愣了一会，实在是没想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班长端着一碗蘸料，里面全是方便面，悄悄的经过叶祁。
她在叶祁的对面坐下了。
“你也喜欢吃这个。”她用筷子指了指碗里的东西，“又便宜又好吃。”
“只是因为能吃饱。”
“这么简单。”说着，她也开始吃面，用筷子把碗里的面卷上去，然后一口吃掉，比起叶祁的吸溜吸溜不知道优雅了多少倍。
……吸溜吸溜。
“我看你上课总是睡觉，是因为晚上没睡好么？”关切的发问。
“没有。…我觉多。”
面对这样的美少女，叶祁难免有点紧张，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你在班级里也不和别人说话。”
“啊。…”
“上课的时候也不活跃。”
吸溜吸溜。
少女看着眼前一直吃面的叶祁，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咽了一口吐沫。
“啊…那个！我只是想关心一下新同学，没有别的想法我看你一直这样还以为你是不敢主动和别人打交道如果冒犯到你了实在是对不起！”
她低下头，乖乖认错了。
“没事…”面对这样有些没有礼貌的话，叶祁没有说什么。不如说他甚至有点羡慕被人关注的感觉，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吃饭的时候说话对身体不好。”
“嗯嗯。”班长听话的闭上了嘴，继续吃面了。
其实叶祁还想趁机说上一句，吃方便面对身体也不好，下次我请你吃顿别的吧。
但是他没有那个胆。
晚上五点三十。
吸溜吸溜。
王雨飞快的舞动手中的筷子，细面如同倒流的瀑布一般进入他的嘴里。
“饿死我了。”
华中大街是联海市最热闹的大街之一，夕阳还未西下就已是一片灯红酒绿。街道旁排满了各种店铺，小摊，行人来来往往，穿行在高楼大树的影子之间。而在繁华大街的偏僻处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小巷子也是全市的人身事故发生率最高的地方之一。
“检查过了，没有监听和监视设备。”一家毫不起眼的拉面馆的一个小包间内，一个齐肩短发的女人把手中的检测器放进包里，然后坐在椅子上。
她日漫般的短脸上眼睛半睁，和长长的睫毛十分不搭调，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最精神的时候。
“你都吃了两碗了，这第三碗了。”
“你个急性子。谁让你们吃那么快。”王雨头也没抬，继续吃面。
“让他吃会。”大叔坐在女人的旁边，低头摆弄手机，两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放着一个空碗，其中的面已经进入了他们肚子里。
“怎么样，学生的一天？”大叔开口。
“挺好。”他从满嘴的面条里勉强挤出两个字。
“那说正事。说说仪器的情况吧。”女人开口。
“挺稳定的。我是指——在红色区域里很稳定。”王雨停下筷子，咽下口中剩余的面，似乎在说一件严肃的事情。“昨天也是，今天也是，再加上之前的五十八天。不用拖下去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你们猜对了。”
女人的眼眸似乎有点灰暗，大叔也微微低下了头。不是紧张，也不是失望，更像是一种遗憾，一种惋惜。
“他只是个高中生。”苏傀轻轻开口。
“与其为一个陌生人感到悲哀，不如做好自己的事。”王雨继续扒面。
“你想怎么办？”
“我申请立刻出动警力抓捕叶祁，”
“这是非法逮捕。”张知说。
“但你们总是有足够多的理由，不是么？”王雨喝着醇香的面汤，用筷子夹起仅剩的几根面条，送进嘴里。“没人会为他挺身，他没有亲戚，他的父母自顾不暇。”
“就这样把他送到那群人的手里？”
“你们总是对这种事情优柔寡断。”王雨终于吃完了他的面，把空碗摆在面前的桌子上，里面一无所有，只剩下内壁上反光的油渍。“关于他的父母…刘任最近说了什么吗？”
“除了一开始的那点东西，什么都没说。他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差了，除了喝水和吃一点点饭，几乎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苏傀站起身来，她今天穿着黑色的皮衣，黑色的长裤，黑色的皮鞋，显得她白嫩的皮肤更加亮眼。“他的眼神一直让我感到很奇怪。我上大学的时候学过心理学，那是愧疚的眼神。他是不敢继续说了，就好像，再说点什么就会死一样！”
三个人都沉默了。每个人好像都在思考些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缓和一下紧张的空气。
“那没什么事都回去吧。”张知首先开口，“刘任的反应很大程度上也和那种人有关。苏傀继续看着他，王雨待在学校里，我去…和上面谈一下。”
“这种事情还用谈？”王雨不屑发问。
“你们最近捅了多大的篓子知道吗？再随便行动，我很难办。”
“好吧。最后说一句。”这个十八岁的男人一个月前刚刚成年，但是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感觉到如不惑之年的成熟老练。他现在背起空空的书包，站起身来。“这也是在保护他。”
“送我回家？”
“我们要去局子，自己打车。”
“好吧。”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傀和张知目光对接了一下，两人跟在他后面，走出包间，在外面，热情的服务员为他们送别，而这三个人好像互相都不认识，像是茫茫人海中的三滴水。
这家拉面馆今天的客人似乎特别多，除了这个馆子深处的小包间外，其他的包间里有人在闲聊，有人在争论，有人在抱怨，大厅里人声鼎沸，酒瓶碰撞的声音，椅子随着坐在上面的人活动发出的声音，还有各种各样的，汇聚在一起，海一般淹没了那个小包间，三个人说话发出的声波甚至没有溢出那扇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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