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可·怜！”
熟悉的无人小树林，熟悉的二人，熟悉的怒斥——金发的少女露出了像是要吃了对方一样的表情，使劲摇晃着红发女仆的肩膀：
“你！都！干！了！些！什！么！”
“啊叭叭叭——”
快被摇出电音的尼德法芙娜，赶紧推开了自己的妹妹、有些不解地回答道：
“也没干什么啊，不就是教一教莉莉安和岛崎君一些魔法小知识么？”
“你管那叫魔法小知识……”
——【无音咏唱】，可是在《龙恋》原作的流程当中、非常后期才能掌握的秘技。
在游戏中，它的效果其实是缩短一些需要蓄力的魔法所花费的回合数、从而达到先手就用最强的技能招呼到敌人身上的效果，虽说实用，但也不算什么特别离谱的强度——但是，在剧情里，无需任何咏唱就能施展任何魔法的这一技能，简直就是“BUG”级别的能力。
“你居然在这个时间点教他们这个……这可是在游戏的后期、女主角觉醒了圣女力量之后才能获得的赐福！”
一般的魔法师，恐怕要穷尽一生才能掌握这种技巧。若是有些天赋的人，或许能通过高超的魔力操控能力、在【戏法】上做到无需任何咏唱也能让魔力变换自如的程度，就像是弥雅·兰德洛斯老师曾经演示的那样……但是，随心所欲地操纵【魔法】，这是只有大贤者梅林那种级别的大魔法师才能做到的事情。
“哎呀，早学晚学不都一样么，你看，那岛崎君学得也挺开心的呀？”
然而，尼德法芙娜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说到底，我那一套思路也跟所谓的圣女力量没什么关系，大家都可以学学嘛~”
“你还打算把这些知识传给其他人么！？”
——何等的傲慢。
为什么，自己的笨蛋姐姐总是这么肆意妄为呢？
……为什么，她总是会不顾大局、想到什么就干什么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让剧情歪到什么地步！？”
“……剧情？”
——然而，这一次，红发的女孩并没有让步的打算：
“光理，你真的觉得现在还有任何【原作剧情】可言么？”
“……！”
对方的话语，让龙宫光理一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蝴蝶效应、蝴蝶效应，堆积如山的蝴蝶效应早已将剧情扭向了莫名其妙的方向，光理前世的记忆到底还有多少适用于这个世界，已经是个大大的问号了。
但、但是……！
“——那不还是因为你么！？”
不，不是这样的。
……光理的心底，努力地想要传达另一道声音。
这绝对不是笨蛋姐姐的错，这一点，光理自己是最清楚的。
但是、但是……
“都是因为你总是胡作非为、把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事情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不对，不是这样的。
蝴蝶效应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而龙宫可怜也曾经为自己数次分析过现状、希望光理能正视已经彻底改变的剧情——没有把完整的情报分享给对方、总是自己一个人抱着前世的知识闭门造车的龙宫光理，才是最“傲慢”的那个人。
……不，与其说是傲慢，不如说，这是一种【逃避】。
“仗着自己被奉为圣龙就任意妄为……”
该道歉的，明明是光理自己才对——但是，话语到了喉间，却又变成了斥责对方的怒骂：
“……在学校里也是这样，总是想着出风头、搞什么‘演出效果’，把事情弄得一团糟，逼得我动用权力给你擦屁股……”
恶毒的话语从喉间泉涌而出，金发红瞳的少女、此刻如同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恶役千金】一样，刻薄而无情：
“——你【以前】，是这种喜欢到处捣乱的人么！？”
前世的事情被拉进话题的瞬间，结局就早已注定：一定，会有一个人受伤。
引擎，停不下来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窝在房间里打游戏、张嘴闭嘴就是‘龙’、一点独立生活能力都没有的你——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在搞事呢！？”
那个只穿着白衬衫、坐在电脑设备前的娇小身影，已经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受人敬仰的圣龙、是狂妄却受到信赖的伊尔夫族少女。
……这算什么啊。
“像你这样的……废材！”
金发的少女用力握住了拳头，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这样的废材……帮不上忙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帮倒忙呢！？”
——为什么，要展现自己【闪耀】的一面呢？
那展开双翼，飞向远方的背影；那护在莉莉安面前、正面迎击霸凌者的背影；那与莉莉安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背影……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些呢。
为什么，那个曾经遥不可及、而又自甘堕落的少女，现在却会在光理面前绽放陌生的【闪耀】呢？
“总是嬉皮笑脸地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为什么，她能作为听不到祈祷的伪圣龙，背上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飞向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呢？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为什么，连自己的人生都接近放弃的她，却又会像【很久以前】那样，挡在弱者身前呢？
“总是拿那些什么小说、动画里的知识套进现实——”
——为什么，她能像是看穿了一切那样，只靠那些所谓的“在轻小说看到的桥段”，就能轻松超越身为游戏原作玩家的光理、做到光理做不到的事情呢？
“你以为……你以为这个世界还是你玩的那些【游戏】么！？”
“不对哦。”
——从刚刚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红发女孩，突然开口打断道：
“将这个世界当作游戏的人，是你才对哦，光理。”
“……！”
无人会经过的小树林，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将莉莉安称作‘女主角’的你，难道不正是被【游戏】这个框架完全束缚住的那个人么？”
湛蓝色的双瞳，没有一丝笑意——即便如此，龙宫可怜还是为了让气氛轻松一点、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好啦，冷静点吧，光理——”
“——我现在很冷静。”
酒红色的双瞳，变得更接近“猩红色”了。
“……光理？”
“莉莉安·希卡里——我将她称作【女主角】，有什么不对么？”
她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能否召唤出真正的【圣龙】、对抗邪龙的关键角色。
“保持着这份认知、以此为基础采取行动，不正是我们至今为止在做的事情么？”
“嗯……光理，你可能不太适合当异世界穿越题材作品的主角呢。”
红发的女孩无奈地笑了笑，似乎是想通过这个调侃缓解紧张的气氛……但是。
“——你觉得，你更适合当主角，是么？”
“诶？”
猩红色的双瞳，被怒火所遮蔽——龙宫光理，没能抑制住深藏于心底的黑暗。
“仗着自己是一条强得莫名其妙的大蜥蜴，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是觉得这样的自己，更适合当主角，对吧？”
“呃，光理——”
“那我呢！？”
穿越成不可能会有好结局的【恶役千金】，为了世界与自己的未来而努力奔走的【莉丝缇雅·冯·潘德拉贡】——又算是什么？
被无法言喻的压力所压垮，于思绪的漩涡之中挣扎的【龙宫光理】——又算是什么呢？
“为什么……”
似乎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金发的少女原地一个踉跄——那平日如止水一般的平静表情，此刻变得扭曲而激动：
“……为什么……”
——为什么，连种族都变得不再是人类的龙宫可怜，还能活得那么逍遥自在？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将目光投放在那些游戏里的【NPC】身上？为什么她能像真正的圣龙那样救助苍生、对抗邪龙的爪牙？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被压力压垮过，为什么她能对着莉莉安·希卡里……露出【那样的笑容】？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看着我。
为什么她要看着莉莉安，为什么那温柔的眼神不【只】属于我。
为什么以前那个需要我来照顾的废材、会变得那么【闪耀】？
为什么在我追逐那份【闪耀】的时候，她却自甘堕落地躲进了幻想的世界当中？
——为什么？
她对【前世】的世界、人生很不满意么？她对【我】……很不满意么？
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做个废材家里蹲，让我来保护她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重新夺回【以前的闪耀】、展现自己优秀又富有魅力的一面呢——如果你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情，那为什么……非要到了【这个世界】才这样做呢！？
对你来说，【我】——龙宫光理，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仅存的理性与温柔，已经没有余力在心底说出那句“不是这样的”——被压力彻底压垮、心灵的扭曲程度到达巅峰的金发少女，将那最句为疯狂、也最不该说出口的黑泥吐了出来：
“——为什么，这样的你会是我的【姐姐】！？”
——。
少女的嘶吼，让她本人感到无比口干舌燥、喉咙就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栖息于树林之间的鸟类被这声怒吼吓到，扑腾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如同耳鸣声一样的噪音，缠绕在龙宫光理的耳边。她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龙宫可怜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
“……诶？”
那是颤抖着的、带有明显哭腔的一声“对不起”——咦？
被扭曲的妒火遮蔽的双眼，瞬间恢复了明晰：那印象中总是自信满满、摆出贱贱笑容的姣好脸蛋，如今却露出了快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
“真的，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想太多……什么主角不主角的……”
——别这样啊。
这一定是演技吧？一定是跟往常一样、想要戏弄我所做出的【演技】……吧？
光理，不断地想要说服着自己、欺骗着自己——但是。
“我只是想……”
别哭啊，快跟往常一样说一句“嘿嘿，骗到你了吧~？”，然后开始对我说教那些有的没的大道理啊——
“只是想、帮上光理的……呜、帮上你的忙……”
——别这样，真的，别这样……！
快生气啊！被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语，为什么不生气……快跟平时那样嘴硬啊！反驳我的那些暴言啊——！
“我……呜，抱歉，让你看到丢人的一面了。”
红发的女孩倔强地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吸了吸鼻子——那副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想要上去抱抱她。
但是，光理没有那样做的资格。
“咳……好啦好啦，光理，现、现在你该消气了吧？”
几个深呼吸之后，红发的女孩似乎想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轻松作态，就跟平时的她一样——但那颤抖的嘴唇、极其勉强的苦笑，还有那紧紧抓着女仆裙不放的双手，都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哎、哎呀，你看，今天天气挺好的，下午还有空闲的时间，要不我们去……去开个茶会？”
……为什么。
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
“对了对了，也叫上你的那些新朋友们吧？虽然我还一个都不认识就是了——”
“——够了。”
金发的少女，现在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我不想看到你的脸。”
我没有资格，站在你的面前。
“……是么。”
红发蓝瞳的龙之少女，笑了——那是，满溢着苦涩的味道、完全没有一丝笑意的苦笑：
“我知道了。”
但是——在转身离开之前，【尼德法芙娜】依旧保持着龙宫可怜的说话腔调，用日语开口说道：
“……但是，光理，不要忘记我以前说过的那些话语。”
那仍旧带有一些哭腔的声音，复述了许久以前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首先是你的【姐姐】，然后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以前是，现在也是，未来也是。”
说罢，那脆弱得像是风一吹就会如散华般飘落的身影，就这么转身离去。
“……不是、这样的。”
只留下莉丝缇雅·冯·潘德拉贡一人，独自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着。
——这一天之后，【卡莲·普雷梅卡】，再也没有回过她们的宿舍房间。
………………
P.S. 这次是来真的了
准备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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