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我抬头看看挂钟，10点半了，整条街上已经没有人影，噼噼啪啪的雨声把路灯也衬得昏暗许多。这么晚了，天气也差，不会有客人来了。
我撸起袖子，准备关门打烊。
正收拾着，店门外不知几时出现一个白衣少女，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怯怯地望着我。
我乍一见她着实吓了一跳。大晚上的，穿着白衣裳，头发湿得像刚从池塘里捞起来似的，又不说话，就直勾勾看着你，这样的场景你怕不怕？
但她的模样实在是可怜……我忍不住多看她几眼。瘦得不成样子，分明可见的锁骨似乎即将刺穿皮肤，眼窝又深，个头也不高，看不出多大年纪，仿佛十五六岁，又仿佛二十刚出头，可怜巴巴的站在雨里。
我心下不忍，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招呼她：“你进来躲一躲吧，雨太大了。”
她有些迟疑，踌躇了一会儿，踏进店里，靠着离门最近的椅子坐下了。
后厨还有一些牛肉面，原本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宵夜。唉，罢了，好人做到底。
我把面热了热，端到她跟前：“快吃吧。”
她好像根本没想到我会给她食物，眼神很惊诧地看着我，又看看热腾腾的牛肉面，不知所措。
我安慰她：“我家面馆打烊了，这碗面是今天卖剩下的，就算你不吃我也要倒掉它，还不如给你吃，省得浪费。放心，不收钱。”
她脸上惊诧的表情这才平复下来，冲我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达感谢，随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桌下一条毛茸茸的白尾巴扫过，我稍稍放心。还好，只是个小妖精，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连着好几天，她都在我快要打烊的时候出现，我也总给她留一碗面，她吃了就走，并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的白衣裳因为淋过雨了，干了也有些皱，初见她时湿漉漉的头发也扎起了马尾，脸上白白净净的，大抵是因为连着几天都吃上了饱饭，脸色倒好了许多，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怜无助。
她吃面之前总会向我点一点头，老实说，从妖精的平均颜值来讲，她长得挺一般的，唯独一双眼眸实在出色，圆溜溜的很可爱，偶尔又凌厉冷冽，确实好看。
其实我并不确定她到底是什么。猫？狗？狐狸？只看过那条毛茸茸的白尾巴，实在不易分辨。
不过她不说，我也不便问。打听妖怪的原身是很犯忌讳的事，显得对妖不尊重。
我们就这样相处着，她每夜来吃面，我每夜等着给她煮一碗面，风雨无阻。
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四个非主流发型的小混子在我店门口晃悠几天了。说他们想抢钱吧，不像，天一黑他们就散了；说他们想找茬吧，也不像，他们根本没有走进店里来。
但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来者不善。
她今天仍然来了，仍然坐在靠近门的桌边，仍然很安静，没有了第一次相遇时的拘谨，多了几分悠闲安逸。
我屁颠颠地端上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和刚煎好的鸡排：“吃吧，今天卖剩下的，不要钱。”
她笑了，对我点点头，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真是可爱呀。我不免有些陶醉，可爱的女孩子真是世界的宝藏，可爱的小妖怪也是。
忽然，她仿佛受到电击一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门外，眼神中透着一股……杀气？
我很震惊，危险的气息像水烧开后的蒸汽一样霎时间扑出来，白天在门口转悠的四个小混子很反常地出现在今夜，而且多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显然是他们的头头。
那魁梧男子从黑暗处一步一步地走来，声音低沉沙哑：“原来你躲在一个半妖开的面馆里，用他的混乱妖气来隐藏自己的妖气。月苒，你倒是聪明得很。”
我一愣，忍不住望向她。
她居然……是在利用我吗？她知道我是半妖？每天晚上来吃一碗面，是为了沾上我的妖气，用来隐藏自己原本的妖气？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对方强大的压迫感令我战栗，这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修成人身的妖怪，一定是个大妖。
“冬牙，不要逼我。”
是她的声音，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冷冰冰的，仿佛没有一点热气。
那个叫冬牙的男人冷笑一声：“如果我真的想逼迫你，你以为凭你这点小把戏就能在这个地方躲这么久？”
“……你想怎么样？”
“祭司想见你最后一面。”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点复杂的感情，仿佛有些牵挂，却又有些怨忿，“她老了，等不了你多久，回不回去见她，你自己决定。”
她没有出声。
冬牙挥了挥手，四个跟班渐渐消失在黑夜中，他也做出要离开的样子，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身望向我。
“你，”他神情冷峻，“你是谁家的崽子？”
我的腿肚子在打颤，我不敢动弹，也动不了，身体不听我使唤，我几乎要瘫倒了，嘴里像灌了水泥，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对于力量就是一切的妖怪世界，我知之甚少，但基因里的本能告诉我，这个男人只需要动动手指头，我就会灰飞烟灭，我又怎能不心生惊惧。
他唇角轻轻一勾，意味深长道：“半妖不少，可像你这样的，也真是难得一见。难怪她要躲到这儿来。”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重重跪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为劫后余生颤抖。汗水早已把衣服浸透了，风吹进来，冷得我打心里哆嗦。
她走到我跟前，伸出一只手，示意我拉住她的手：“已经没事了。”
我很想把她推开，一想到她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我心里就一阵难受。
可我不敢推开她，我甚至连直视她都不敢，刚才她的妖气也异常强烈，与那个叫“冬牙”的男人相差无几。
他们不是普通的妖怪，想必是有来头的。
我思忖片刻，握住了她的手，她顺势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既生气又不敢让她知道我生气，气氛很是尴尬。
“……抱歉，”她轻轻说，“是我不好。”
我看着她，心一横，也顾不上礼仪了，直接问道：“你和刚才那些人是同类吧？你们到底是什么？”
她望向我，也许在考虑该让我为自己的失礼付出何种代价，也许在犹豫该不该对我说实话，也许她以后都不会再来……
“我和他们，是狼。”她微微催动妖力，咧开嘴，向我展露她的獠牙，随后又平复妖力，恢复往常的模样。
我愣了半晌。狼妖？这个我还真没想到。
我记得娘给我讲过的故事。这世间大部分的妖怪，都起源于黄帝与蚩尤的大战。当时黄帝是人族之王，人族皆为其效力。而蚩尤为了增强己方的兵力，用禁术将许多生灵强行化妖，它们擅杀嗜血，凶狠异常，人族因此险些灭绝。女娲见人族大祸临头，将自己的几滴神血赠于几种灵兽，助它们得道，又托它们出手帮助人族对抗蚩尤的妖怪大军，将蚩尤封入魔界，这才保全了人族，繁衍至今。而狼妖先祖便是得到女娲神血的数只灵兽之一。
“轮到你了，”她说，“我坦白了我的原身，你也该礼尚往来吧？”
“我？”这可难住我了，“我只知道我娘是妖，可我不知道她的原身是什么，娘从来没有说过，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化形……我就只是个半妖而已，至于那一半妖力是猫是狗还是小鸟小花，我倒也不好奇。”
她眉毛一挑：“不好奇？”
唉，没骗过她。哪有人对自己的身世不好奇啊。
“冬牙刚出现的时候，妖气强劲毫无遮掩，这表示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惜与我一战也要抓我回去。可他最后却放弃了，收敛了妖气，没有动我一根指头就走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很茫然。
“是因为你。”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更茫然了，这跟我一个区区半妖有关系？我在这些大妖面前算哪棵葱啊。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们狼族的嗅觉在整个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敏锐，任何妖魔精怪，只要气息没掩藏好，我们都能察觉其原身。可是你……我从来没有闻过与你类似的妖气，无从知晓你那一半原身是什么。我也是因为对这股妖气好奇，趁着雨夜更容易追踪气息才找到你，仅仅一半的妖气就这么复杂罕见，更遑论完整的妖身如何。冬牙一定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不敢在你面前轻举妄动。”
我如坠迷雾。听她这话的意思，我好像还挺厉害？
“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一半妖身出自哪个妖族，我或许可以帮你。”
话音未落，她已无踪无影。
探妖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