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莲娜面色苍白地被兰登甩开手，身心都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她的身体像是支撑不住似的摇晃了一下，明明兰登近在咫尺，只要稍微伸伸手就能扶住她，但海莲娜却直到跌坐在地上，都没有得到兰登的任何帮助。
海莲娜忍着心脏的绞痛，不甘心地试图为自己辩解：“可这样是不对的！你只是想要被溺爱而已！姐姐不是这么当的！”
兰登点点头：“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姐姐。看在母亲的份上，我不会把你赶出家门，但你也别再动不动以我姐姐的身份自居了，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海莲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听不下去的玛丽表姐按住了肩膀，低头给了她警告的一眼。
制止海莲娜的火上浇油后，玛丽表姐心疼地对兰登说：“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事要回去办吗？快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兰登的情绪被玛丽表姐的关心安抚了下来，于是他也不再看海莲娜，而是笑着跟玛丽表姐告别。
等兰登一离开房间，玛丽表姐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
她有些粗暴地把还跌坐在地的海莲娜拽起来，屏退旁人，质问道：“怎么回事？那孩子性格很好，轻易不会记仇的……你都做了什么？”
海莲娜焦虑又不满：“大概是因为我对他太严厉了，反倒是您刚才实在不应该说那些话，这让他更觉得自己没问题了。”
玛丽表姐都惊了：“你竟然还指责起了我？身为姐姐，难道不应该保护好弟弟，无论何时都跟他站在一起吗？”
海莲娜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您这样的人太多了……”
她至今还记得，在许多年前的一个下午，公爵夫人来看望学习告一段落的她，亲切地询问她有没有感觉太累。
小海莲娜一直很惶恐自己一个平民竟然能被公爵家收养，自然不可能像亲生的孩子一样撒娇抱怨想要休息，只能坚定地回答：“我不累。”
“那就好。”公爵夫人温柔地笑着，“果然只有海莲娜和别人不一样啊。”
小海莲娜惶恐又惊喜地抬头，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公爵夫人，想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被夸奖。
公爵夫人靠在窗边，一边向楼下望，一边招手让小海莲娜过去。
小海莲娜走到公爵夫人身边，被公爵夫人按着肩膀，让她往窗外看。
楼下是城堡的一处花园，小兰登、小芙洛拉还有莉莉卡都在下面，看上去正在玩闹，奶妈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止。
“你看。”
公爵夫人弯下腰，在小海莲娜的耳边说道：“她们都太溺爱兰登了，无论兰登做什么，都不会阻止……”
小海莲娜望着在花园里玩耍的那些人，一动不动。
“不过我也能理解，她们都碍于身份问题，就算兰登做错了什么，也只能顺着他来。”公爵夫人用温柔亲切的声音教导着海莲娜，“但海莲娜不一样，你是兰登的姐姐，你有资格管教兰登。”
“……管教、兰登……？”小海莲娜一直被家庭教师言语打压，也对自己的地位很看低，对公爵夫人的话语充满了恐慌，“这种事，我来的话……”
“我身体不太好，如果哪天我离开了，兰登就只能拜托给你了。”
公爵夫人叹息着咳嗽了两声：“兰登这孩子，太爱玩了，我的丈夫又不管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诅咒，这家族已经连续出了好几代纨绔了，如果连你也只是一味地宠溺他，他迟早会真的变成纨绔的……”
小海莲娜听得也担心了起来：“应该不会的。”
“但万一呢？到时候斯图亚特家大概还需要你来支撑着。”
“我？”
“是啊。”公爵夫人微微地笑着，“所以我才会给你安排这么多功课，就是担心一个大纨绔一个小纨绔把家族弄垮……但海莲娜很聪明，真变成那样的话，这个家就只能拜托给你，相信到时候也不会再有人嚷嚷着把你赶走了。”
小海莲娜被这一番话深深地吸引了。
她不能辜负公爵夫人的信任。
如果其他人都只会溺爱兰登的话，她就必须对兰登严厉，哪怕被兰登讨厌也在所不惜。
她要成为无法取代，无法被赶走的那个人。
所以面对玛丽表姐的质疑，海莲娜义正辞严地对玛丽表姐说道：“家里的纨绔已经够多了，兰登也很危险，不能太溺爱他。”
玛丽表姐听得瞠目结舌：“啊……？因为家里出了几个纨绔，就直接怀疑兰登也会变成这样……你这想法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海莲娜摇摇头：“一点都不过分，兰登越是长大就越是不听话，你大概是离帝都太远了，不清楚他在帝都的名声——”
玛丽表姐实在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我确实不清楚，但刚才兰登也说了，他不承认那些是他做的。”
海莲娜情绪激动了起来：“这不是更加证明他变成一个不肯承担错误的纨绔了吗？！”
玛丽表姐又急又气：“我就搞不懂了，你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才能产生这样的想法？我没见过任何姐姐像你这样的！难怪兰登不肯认你！”
海莲娜也不得不承认：“也许，在兰登心中，比起姐姐，我更偏向于教育者吧，毕竟除了我，也没人能敢对兰登说那些——”
“你搞清楚点，海莲娜。”
玛丽表姐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你能教育兰登，也是建立在你是他姐姐的份上的，一旦兰登不认可你这个姐姐，那你就什么都不是。”
海莲娜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但她还坚持道：“我为家族做出的贡献，就算是兰登也不能抹消……”
“海莲娜，海莲娜，海莲娜……”
玛丽表姐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你还是不明白啊，无论是能做贡献的人，还是能指出兰登不对的人，亦或是‘姐姐’，只要兰登想，总能找出一个符合标准的人来，真正不可取代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经历……”
海莲娜终于听懂了。
与其说听懂了，不如说玛丽表姐的话语，已经是将血淋淋的真相摆出来给她看，没有了让她逃避现实的余地。
以前根本没人敢跟她说的这么透彻，以至于海莲娜就算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也能催眠自己没有做错，毕竟人总是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
是啊……与人之间的感情和经历，才是无法取代的……但她，似乎却完美地错过了天赐良机。
好奇怪啊，多简单的道理，她为什么之前就忽略了呢？明明有着那样完美的开局……
小兰登喜欢她，也接受了她这个姐姐，只要好好培养感情，制造值得怀念的记忆……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作为唯一一个陪伴兰登一起长大的姐姐，她注定会成为特殊的存在。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错误的方向执迷不悟地前进呢？
海莲娜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连玛丽表姐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最痛苦的，莫不是曾经有过达成心愿的机会，却被她弃若敝履。
海莲娜如坠噩梦，如坠深渊，无论多么拼命，多么痛苦，都找不到解脱的出路。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道……我学到的……都是错的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该怎么办？”
“……教教我吧，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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