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国婚姻,一向讲究一个成语,叫做门当户对。这话有道理,可也不全对,阶级矛盾不可调和,而不同阶级具体的个人之间却未必不能做朋友,乃至夫妻,故而婚姻中门不当户不对的双方,比起阶级的差距,其实更加重要的是能否对阶级矛盾达成一致的看法,而这种看法,却多半会因两人见识不同而截然相反,人生理想追求都相悖的双方,就算普通人都难以和谐共处,遑论夫妻?开头的七绝,是一首唐诗,语言通俗,简单易懂。传唱至今,除了感情真挚,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其清楚地指出了阶级矛盾的不可调和,诗中的“绿珠”是婢女,身份不高,作为普通人的作者感叹她一入贵族家中,便同自己好像路人一般,再难遇见,由此自然可以想到,同时代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公子和平民百姓的关系,难道不比诗中的他们更陌生吗?
早上的风波看似平安过去,可我却仍觉得余波未止,我们回到教室,我坐上位子,又看向莫舟子,她刚才的反应让我真正意识到,她并不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女孩,但也不能说她心智成熟,只能说她已经对一些事情拥有了自己的认知,却还不能比较他人,反思自己的认知是否合适,她是确确实实和我一样年纪的高中生。
我并不打算纠正她的行为,我“尊重”她的选择,不过我明白,我这“尊重”的意思,不过是:只要没有影响到我,就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世界上有很多人,想法更是各异,只要不违反法律,那究竟要怎么成长,怎么去做事,别人怎么管得了呢?
我既非她的家长,又不是她的师长,所以没有管教她的责任,并不亲密的关系,也使我没有劝解她的义务,就这样多管闲事,倘若又被她敌视了,那只会得不偿失。
我把一次性饭盒打开,盯着里面的两个包子看——只是两个包子,如果自己不动手去对它们做什么,看再久也不会变成别的东西。
包子底下垫着油纸,好极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下手。
或许是想着莫舟子的事,又或许是当下阴沉的天气,再或者是饭盒内壁的水珠浸湿了包子皮,让我吃起这两个“美味”的包子时,味同嚼蜡,我不能说它难吃,只是我现在实在没有细细品味美食的心情。
我在吃包子时,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坐在莫舟子对面楚画心的视线,她那副娇嫩的脸就出现在我视觉的余光中,几度让我忘记了吃包子的正事,可我想她总不会是想吃这两个包子,况且,抱歉了,我可没吃早餐,不可能让给你。
但她看得极度认真,不像是在单纯地注视一个包子,或者拿着包子的人,而是在观察“这个人在吃包子”这件事。
我实在受不了她的目光,歪过头,正对上她的目光,她从观察的状态脱离出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不吃了?”
“……”我本来想问她是不是在看我,但是还没开口她就不打自招,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你没吃早饭吗?”我略微举高手中的包子。
“我吃过了。”
她回答得很正常,我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了,总不可能告诉她不要再看我了,这话过于自恋,我又不是什么好看到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男,所以我并不自信自己能毫不犹豫说出这样的话。
算了,懒得管她,让她看也不会怎么样,再说,这事情又不犯法,我最后还是向她妥协:“嗯,那我继续吃了。”接着在她的注视下继续吃起了包子,不过这次我狼吞虎咽,没几口就把两个包子吃完,接着抽出校服口袋里的餐巾纸擦了擦嘴,最后收起一次性饭盒,装作无事发生,不再特意去看她。
开始上课后,一如前几天,莫舟子在教室里很少主动向我搭话,她学习起来就会很认真,全然不理会别人在做什么。至于我,在灰云下的压抑空气中,兴致缺缺,又没有交谈的必要,自然更不会和她聊天。
半天的光阴说快也不快,时钟在无聊中规规矩矩走了两个小时,还剩两个小时才能放学,许多人却已经生厌,躁动的氛围在教室中传开,让人心急不安,而雨不会在意人的心情如何,说下就下,连绵不断的秋雨,仿佛成了浇灭心火的当头冷水,让夏季的余温又更低了几度,教室里沉闷的气氛也一转孤凉,似乎大家都失了与人交往的兴致。我一只手托着腮,看向窗外的雨,不由得畅想:若在这种天气,缩在家中的沙发上,盖一条毯子,睡个半天,那不是再好不过吗?不过我明白,这终究是奢望,也不再多想,只专心看雨,等待上课铃声敲响。
……
铃声打响,放学了,老师照例拖了几分钟,最后终于随着她一声“下课”,学生们立刻蜂拥而出,逃离教室,我坐在位子上收拾书包,旁边的莫舟子还在写笔记,这次不用她说,我是不敢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家,谁知道又会出什么意外,更不用说今天早上还欠她一个人情。
我静静等着她做完手上的事情,过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看教室里零零落落几个还没离开的同学,终于开始收拾起了书包。
楚画心先我们一步离开教室,倒是没有忘记和我们打个招呼,我们很快也走出了教室,刚踏上走廊,就碰到了班主任,原本我以为她和我们没话说,却没想到她有点惊异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和我并肩一起的莫舟子:“回去了?”
“嗯,还有事啊?”我反问她,她思考了一下,又问我们:
“你们一块回去?”
“他送我回去。”沉默的莫舟子替我回答到,但我觉得还不如我自己回答,解释得还能更清楚点。
“哦,”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那你们早点回去吧,伞都带了是吧?”
“不带你给我们啊?”
她听到我的话,有些心虚地挑了挑眉:“那我,肯定给你们找两把啊……带了就别废话了。”说完绕过我们走进教室,不理我们了。
“走吧。”我一边说一边往楼梯口走去,莫舟子没有说话,跟在了我身后。
我们举着各自的伞,走在归家的人行道上,怕她被人群撞散,挤出人群的时候不得不再次握住她的手臂,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李——考——槃!”突然,一记重击锤到我的背上,我回头看去,凶手是一个穿着校裤,白白嫩嫩,力气很大,长得很高的短发女生。
“沈周章——”我怀着些许的怒意,低声吼了她一句。
她不好意思地躲到我的伞下,顺便摸摸我的背:“一时没控制住力度,抱歉抱歉。”
“别摸了。”我冷眼看向她,她却反手搂住我的肩膀,小声问:
“那个小女孩是你什么人?你不会想挑战法律底线吧?”
“她是和你一个年级的高中生,刚来几天的转学生不认路,我送她回家,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没有。”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目光却转向莫舟子,以一种好奇的眼神向她伸出手,莫舟子马上躲到我的身后。
“你闲得?别烦人了。”我制止了她,她撇撇嘴,放弃了对莫舟子的调戏。
“我家离这里很远,得让父母来接啊,等在这里太无聊了。”
“……”正在我们聊天之际,一辆行驶缓慢的黑色摩托车停在了沈周章的身边。
“聊天呢?”坐在摩托车上的人说完这句话,摘下头盔,头盔下是一个长相清瘦的成年男人,沈周章看到他的脸,便高兴起来。
“是啊。”
“他是谁啊?”
“他叫李考槃,我们是小学同学,你忘了吗?”
“好像有印象,你们是朋友?”
本来是他们两个的对话,男人却突然把问题抛给了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如实说:“她还欠我一顿饭钱。”
男人愣了愣:“她欠你多少钱?我给她还了。”
“哥!这是我们俩的事,不用你管!”
“行吧。”他也没太在意,重新戴上头盔,“还在下雨呢,赶紧回家吧,后备箱里有雨披和头盔,拿出来,穿戴上。你们也是,小心一会儿雨下大了。”
“那我回家了。”沈周章离开我的伞下,打开摩托车的后备箱,拿出头盔和雨披,穿戴上。
“嗯。”我点点头,看着他们调转车头。
本来要走的男人此时却突然回过头,对我招招手:“下次有空一起吃个饭。”
“哥!”
没等我回答,伴随着沈周章哥哥的一阵笑声,摩托车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几缕黑雾,向天空升腾。
从摩托车停在我们身边后,莫舟子便背对我们,装作在等人的样子,直到他们离开,她才转回身,又站到我的旁边。
“她是谁啊?”
“小学同学。”
“哦。”
……
我心里刚才发生的那一堆事情,一阵疲惫感自心间蔓延,好想快点回家,可家里还有个阎王……等等,我一拍脑门,停下脚步,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莫舟子也在原地驻足,抬头看着我奇怪的举动。
我想起来了,还得去买菜,跟莫舟子说一声吧,她要是着急,让她自己先回家。
“我,得去一趟商场。”
“去买什么?”
“买点食材。”
“你会做菜?”
“不是,我是要回去学做菜,你要是着急……”
“和你姐姐吗?”
我此时突然想到:李光远住得再久,总不可能久到一个月,我父母出差回来后她就不可能继续强留,而莫舟子,可是要和我做两年的同学,如果让她以为我们真是姐弟,那这个谎言迟早会被拆穿,另外还有那个自称我小学同学的沈周章,她肯定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姐姐,我顺着这个思路想出了一个计划。
“她不是我亲生姐姐,远房亲戚,考中了本地的大学在我家借宿而已。”这个谎言可谓天衣无缝,只要回去和李光远补充这个附加身份就可以了。
“哦……你不想让别人叫弟弟吗?”
“算是吧……我是想说,现在下雨了,跟着我去商场肯定会浪费不少时间,你如果有急事,可以先回去。”
她摇摇头:“我也去,给妹妹买点好吃的。”
“那走吧。”
我不是不认识菜市场的路,而是实在不擅长讨价还价,更应付不了各个摊主的招呼,所以觉得买摆在货架上明码标价的物品要更舒心而已。
去商场的路程不近,只希望回家的时候雨不要下得更大才好。
在商场逛了一圈,我们很快买好了各自需要的东西:两斤土豆,两斤青椒,五块钱的蒜和两斤猪肉以及一方便袋的零食。
不过我们也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将近五千克的重物,分成五个袋子收纳,外面雨下得如豆洒,我们要怎么体面地回去呢?
正在我们为回家的事情发愁,最后只能选择留在商场,坐在休息区等雨停时,却没想到遇到了熟人。
“李考槃同学!……和莫舟子同学。”
我抬头看向来人,竟然是楚画心,她旁边跟着一个中年女性,提着一袋子东西,看着好像是纸与颜料,从豪华的包装看,有可能是国外进口的奢侈品,不过我在这方面知道的不多,也不知楚画心是专长于画画还是仅仅有些兴趣而已。
“你们,我记得是步行到校的吧?雨太大回不去了吗?”
她真是敏锐,不过也正因敏锐,才叫人难堪。
“我们在等雨停。”
她听到我的话,先是垂下了眼帘,接着却又迅速收敛了失落,微笑着说:“我们是开车来的,好不容易放一天假,雨停还不知道要多久,让陈阿姨顺路送你们回去吧。”他身后的中年女性对我们点点头,看来她就是那位陈阿姨,她穿着一件绿色的羊毛衫,黑色的卷发显示出一种成熟,看起来是个知性的人。
“不不,不用了。”我可不想在你家车上坐牢,我都已经能想象到了。
她并不正面说服我,而是握住莫舟子的手,轻轻牵起她,带着她往地下停车场走去:“我们都是那样的关系了,你就别客气了。”
我们的关系,纯洁得不能再纯洁,无关得不能再无关了,请不要用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说法。
莫舟子回头看着我,好像有点不情愿,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从位子上站起来,那位中年女性立刻拿起我放在身边的袋子,我心中大喊不妙,只能做最后的挣扎:“东西,还是我自己拿吧,不劳烦您了。”
她微微一笑,把莫舟子那一袋子零食让给了我,自己则跟上了楚画心和莫舟子,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无可奈何。
……
我坐在楚画心与莫舟子的对面,商场里买的那些东西放在后车厢,楚画心身边有一架单反相机,非常显眼,看起来就不便宜,我想她确实是在画画,相机很有可能是抓拍画面,回家后可以借着照片作画。
车窗外是雨中的世界,行人匆匆,车水马龙,鸣笛喧天。
和我想的一样,车内的气氛很僵硬,莫舟子当然没有话可以说,在位置上坐立不安,一会儿玩手指一会儿又看看窗外,不知怎么才好了。
而我在思考事情,楚画心家的车,是意料之中的好车,以前似乎在网上看过这个车标,车型和这辆差不多,我记得拍卖价是两百万来着,因为好奇点进去看了看,不过毕竟是第一位后面有七八个零的物品,看了也没什么意思。当时我在想:如果我未来工作的月工资是五千,那么十年不吃不喝会攒下六十万,也就是说,买这样的一辆车需要三十年以上,这样思考,自然就会打消一切的幻想。
我同样又想到楚画心,爱慕她的人,如果身家比她要低,那能有几个会大胆追求的?那些向她求爱的人里,一定不乏家中有几百万几千万豪车的人,假如这些人她都不会接受,那么,那个能让她喜欢上的人又是何等富贵权势的少爷?
或许我不该以金钱去衡量她的标准,不过,人活在三维世界,终究要立足于物质之上,虽然精神并不是便宜的物品,相反,正因它的宝贵,才无法以物质衡量,但人如果活不下去,那精神又沦为何物?
不必多加思考此事,等到她告白之后,我们自然不会再有交集,更何况,她那心上人,永远不会是我。
我应该是窗外之人,不过托了她爱慕之人的福,才得了一丝方便,总归不会因为我是我,所以她才施以援手,更不能因此而飘飘然,尽早划清界限,才是正确的做法。
“李考槃同学。”楚画心突然叫我,我看向她,不知何时,她拿起了那架单反相机。
“怎么。”
“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我既然正在被她帮助,那让她拍张照当然可以,只是原因呢?
“为什么?”
“我不会拿来赚钱的。”
我心里暗笑她,不知道她是拿我当在意这种事的人,还是她觉得我的照片会有人想要。
“我不担心这个,只是你要拿来做什么呢?”
“我是觉得,现在的你很好看。”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只手扶住相机,另一只手摩挲着相机边侧。
我并不觉得这是真话,不过实在不能明白她的目的,算了,既然受她的帮助,她又如此坚持,让她拍一张未尝不可,我点点头:“你什么时候想拍,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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