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倒霉透顶。我这么想着，和那个什么舟子出了校门。算了，就叫她舟某吧，她父母就不能来接她吗？我本来想这么问，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既然今天没人来接她，那说这些也没用了。
我走在前面装聋作哑，她跟在后面一字不出。我走得快她就快点，我走得慢她就慢下来，我停她就停，我继续走她就跟着。
很快，我和她就走到了今早相遇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
“你家在哪里？”我假模假式地举目看着四周:天色昏沉，车流不息，路灯皆已亮起，路边的行人不急不慢地往家走去，我们两个站在红绿灯下，就像两个不知归处的游魂，显得尤为可怜。
她沉默了。
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我提起耐心询问她:“早上怎么来这里的，还记得吗？”
“跟着你……”她可怜巴巴地说出这句话，眼睛不住地往我这边瞟，似乎在询问我的意见。
我不自在地挠挠头:“住在哪里，总知道吧？”
或许是我的语气有点不耐烦，她一下慌了手脚:“我记得，放在书包里……”她去翻自己的书包，没翻一会儿就转过头去朝着马路对面跑过去。
“干嘛？” 我一边朝她喊一边跟着她走过马路。
她匆忙地走着，却没顾及左右的车辆，一辆车差点就撞上她了，幸亏刹车及时。
她被吓得跌倒在地，我赶紧上前把她扶起来，对着轿车里的人打了个招呼:“对不起对不起。”等过了斑马线，轿车里的人从车窗里探出脖子:“眼瞎吗你们？没看见车！”
我看看他头顶的红绿灯上亮着的黄灯，没说话，他又骂了几句，关上车窗开车走了。
我正想对她刚才的莽撞批评几句，回头一看人又没了。她不识路不可能去别处，唯有去学校的路可以走，我一路小跑终于在早上那个路口看见了她。
此时她正站在路灯下，看着两边漆黑的道路不知所措。
“什么事？”在和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我停了下来，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她。
她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我问了什么，愣了愣神，恍惚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有东西忘在学校了。”这行为足够可恶了，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家庭，竟然连一些基本的行为逻辑都搞不明白，给陌生人添麻烦。
可我很明白训斥她一点用都没有，当下还是安抚为上。
“下次有事可以告诉我，你自己的话，容易迷路什么的。”
我这么跟她说，她好像也意识到了刚才的情况，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现在去学校也已经关门了……这样吧，你先跟我去我家，到了之后给你母亲打电话，让她来接你，怎么样？”
这方案很糟，但是现在天色不早了，这区域路灯不是很多，还是让她有个能安心等待的地方比较好。
当然，我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家是否能让她安心就是了……想到这我突然想起现在呆在自己家的那个女人，希望现在家里没出什么问题。
她似乎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了，只好答应了我的建议。
我们并肩而行，我左她右，她突然多了很多话，而我为了稳定她的情绪只能有问必答。
“你叫什么？”
“李考槃。”
“磐石的磐？”
“考槃的槃。”
她突然噗一下笑了，我没跟她开玩笑，不过她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算了，她心情能放松一点也是好事。
我侧眼看着她，她可能觉得直接笑不太礼貌，头侧向右边，手偷偷捂着嘴，身体跟着笑声一起颤抖起来。
夜晚宁静而安详，高楼的灯光之下是车在穿行，汽车奔行的声音去了又来，与远处鸣笛的声音和隐约的人声混杂消散在天穹之上，我们两个就是在这样的星幕下并肩走着，偶尔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很快，我们就到了我家门前。我家在五楼，刚才从楼下就能看到灯光已经亮起，我此时大感不妙。
我看看旁边的舟某，她也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没办法，我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
“来了。”没一会儿，屋里就传出了声音。
来什么来啊，我这么想着，“咔”的一声后，门就被打开了:“谁？”
“谁？我。”我整理好心情，怼了她一句，她像没听见似的，看了一眼舟某，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小女朋友？”
“你好。”舟某跟她打了个招呼。
……这时候假客气什么，还不赶紧澄清关系？
我心里很抓狂，严肃地回了她一句:“同学而已，什么朋不朋友。”
“请进。”
我还没说明情况，她这边已经把人请进去了。我跟进去，还没关门就闻到一股烟味。
“吃了吗？”我走进客厅，她和坐在沙发上的舟某又客气了起来。
舟某估计没见过这架势，吓在原地一愣一愣的，不知怎么的就被她带到餐桌旁坐下了。
我自己呆在客厅，看了一眼阳台打开的窗户，又围着茶几转了几圈，在茶几底下隔板的阴影里总算找到几根烟头。
我走进厨房，她们俩已经吃上了。
我坐在她们对面，看着女大学生敲了敲桌子:“我的呢？”
女大学生起身去盛，一看她走了，舟某吃饭的嘴也停了。
“……”我也没说话，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喏。”女大学生很快把饭碗放到我面前，但是我闻着烟味根本吃不下去，我单手托着腮，看着她俩津津有味地吃着饭。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我反思着自己:还是太多管闲事了。
舟某急匆匆吃完一碗饭，就没再盛了。
“你们是姐弟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我还没说出口，女大学生在饭桌底下用脚勾住了我的脚，我吓一激灵，她很自然地接过话头:“怎么，不像吗？”
“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
“哪……”我话还没说完，她用脚踢了踢我的腿，再次接过话头:“哪有，姐弟都这样……你家里也有弟弟吗？”
“有个妹妹……姐姐你叫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
“李……”
“李光远。”她顺着我的话，编了个假名字。
“你叫什么？”女大学生反问她。
“莫舟子。”
莫舟子……这名字我算记住了。
我站起身，拿来手机:“你爸爸的手机号是什么？”
她支支吾吾，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想了半晌，回了我这么一句话。
“你母亲的手机号呢？”
……
我按她说的号码拨了过去，对面很快接通了，我向她说明了前因后果，加好友发了个坐标过去。
莫舟子回家了。
我和女大学生送她下楼，也见到了她的母亲:一个四十岁的女性，一头披散的长发，保养得很好，是开着车来的。
她的母亲向我连连道谢，我客套了几句，说了些“莫同学刚来到学校，我作为同班同学却没有照顾好她”之类的话，互相寒暄了几句，她们母女就开车走了。
目送着汽车出了小区，我和女大学生也回去了。
到家之后，我和女大学生坐在沙发两侧，她先开了口:“你挺善良嘛。”
“不善良你现在能呆在这儿吗？”烦事已结，我气定神闲地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她自觉无趣，打了个哈欠:“那我去睡喽？”
我点点头，她往自己房间走去，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以后要追人家可以来找我商量哦。”
“噗——咳咳咳咳。”我一口气没缓过来，呛了一口水，她看我这个样却笑得格外开心。
她终于往自己房间走去，走廊里传来行李箱的滑轮响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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