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奕涵跑到了苏江大学的侧门，这儿的自动门完全关上，只留了边上供单人进出的通道，守在这儿的门卫也是苏江大学幸存的学生。本来该在这里守着校门的保安在末日刚爆发的时候就死了个干脆。
“你是谁？哪儿来的？”
守在这儿的高大男生手里拎着消防斧，这玩意儿比起泠奕涵先前拿的球棍要厉害得多。毕竟门卫的压力一点儿也不比搜集队小，行动迟缓的活尸也就算了，要是那些巨大的虫子或者魔兽盯上了这里，他可是第一个死的。
“第三搜索队，泠奕涵。”泠奕涵说着又拽了拽书包的肩带，这里头装着的可是他在营地立足的资格。
高个子男生泠奕涵不认识，之前守在这里的那个白痴男生以为有神使护着就疏忽大意，愣是成了活尸的口粮。但无论是谁守门，规矩都是一样的。泠奕涵都要在这里签字登记。钻进警卫室，他的目光扫过那几页摊在桌子上的纸，第三大队的回归名单上却只有一个签了字的名字——朱寒。看来和朱寒一块儿从房顶上逃跑的也死在了外头。
“就只有你俩回来了。”
门卫捏着消防斧，又回了他的岗位。他挪着衣柜挡住小道，继续坐在凳子上透着自动门观察着外面。这种末日，死人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泠奕涵拉紧了背包的肩带，那模样生怕背包长翅膀飞上了天。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第一教学楼存物资，在那里，他上交物资的同时也会换到些他想要的。幸存者们就是这样集中着物资，然后按照工作重新分配。在外面打拼的搜索队也是学生中能分到最多食物和工具的。而随着搜索队的伤亡和带回来的物资减少，那些不愿意出去的家伙也会被逼着加入搜索队。
第一教学楼离这里很近，搜救队从宿舍区那边出去，从集散站回来，这样的方式也免掉了队员们走回头路的过程，让街上游荡的活尸更少地把注意力投向这脆弱自动门后的大学校园。
走进教学楼，这里比起末日之前要乱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物资堆在空旷的一楼小院，这个正正方方的中空型大楼现在却和蹬三轮收破烂的老头堆垃圾的烂尾楼没什么两样。
朱寒还没走，他稍有些圆润的声音正跟另一边的姑娘讨价还价。“孙毅，我这次可是带了两大包东西，你可不能少给我发饭票。”说着，他往台子上塞了一根火腿肠，有些滑稽的挤眉弄眼。
管理物资的姑娘泠奕涵倒是熟得很，那姑娘末日之前甚至是泠奕涵的初高中同学。明明只有一米五五还不到的个子却处处要强，在泠奕涵印象里相处的这些年来，她总是那个能踮起脚尖站到主席台上给大家发言的人。
食物已经成了末日的硬通货，孙寒多少是想从孙毅这里捞一点回扣。不少搜索队的人都会这么干，而这也几乎成了不成文的惯例。
“当然可以。”孙毅干脆地收下了食物，她比泠奕涵想的更懂变通。不从这条规矩，反而是招惹了这些出去搜物资、比起一般人要来的更好勇斗狠的家伙。
孙寒带回来的这两大个书包都塞得满满的，整齐地堆在吧台下面。它们会等待管理员的分拣，吃的会送到厨房，武器、燃料等重要资源会被重点存放。其它物资则会被堆到那边的物件山上，等着需要的时候被重新利用。
“你倒是一点不推辞，我还以为依照你的性子你肯定会摆出一番道理，义正词严的拒绝他。”
泠奕涵把背包推到桌子上，拉开拉链，任由孙毅清点他带回来的物资。在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食品、武器还有燃料。而泠奕涵也就是看着这一点拿的东西，除了两本日记他要留下来之外，那些罐头、电池、手电可都是能换好几张饭票的好东西。
“现在和当时不一样。”孙毅看得很开，她的思路也转变得快。“为人正直，工作优秀可以受到老师的赏识，帮人办事办的麻利当然也是交往的好办法。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哦吼？那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不得多给我记上一点功勋？你想想看，我这才高八斗，智勇双全的主儿，早晚能拿回来更多的物资。你就当提前给我记上了不就得了。”泠奕涵挑了挑眉毛。他每次和孙毅聊天都会下意识把那些轻佻痞气的话从嘴里吐出去。
“你拿回来的这些电池都是废品。用不了。”孙毅把电池往手电里一装，却完全不能让手电亮起来。“再说你也不会对我做什么坏事，正因为我跟你熟透了，我才不能给你多记什么。”
自从末日降临以来，无论是车子还是手机，但凡是需要用电的电器都基本瘫痪，只有一些幸存下来的小电池还能为手电之类的小玩意发光发热。可就算是电池，也有超过八成完全没法使用。原因完全没人搞得懂，那些幸存教授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明白为什么理论上应该能工作的电池却失去了作用。苏江大学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六千多幸存者，除了那些年纪大的教授，想要每天都吃到东西就必须加入搜索队。
“你就不能通融通融？”看着最后送到自己手上的两张饭票，泠奕涵叹了口气。
“我已经多给你算了，至少这两顿你都能吃饱。”孙毅瞪了眼泠奕涵，她指了指桌角，那里放着一把消防斧。“那边的消防斧你可以拿走，那把是我的，反正我也用不上。你没有武器可没办法出去找物资。”
“就这？”
泠奕涵举起斧头，他不是不承孙毅的情。只是武器这东西说不上多么有用，如果是打活尸他拎个大扳手一样能敲碎活尸脑壳，如果碰上了刚才那种大虫子给他一把末日来临之前的电锯也无济于事。
在苏江大学营地，饭票才是硬通货。
三个月以来，一直都不能鼓起勇气外出觅食的姑娘可不在少数，那些男友死在外面又不愿意自己冒险的女孩儿拿身体换饭票也是常有的事。虽然泠奕涵对这事儿兴趣不大，可这已经充分表现出饭票对于在学校里苟延残喘的姑娘们的意义。
“就这。”孙毅咧嘴一笑，她眼底的狡黠都被泠奕涵看在心里。
泠奕涵心里咯噔一声，每次孙毅这么笑，肯定都没什么好事。孙毅从柜台后绕到柜台前。她身高只有一米五三，用手臂狠狠拍着泠奕涵的后背，让这个一米八三的男生不得不矮下身子来。
“我可提醒你，孙寒已经混过三个搜索队了，但是每次都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她声音放得很低，“他会被编入你们队，是因为他们团队人已经死光了，而下一次出去，你一定会和他一起，我不希望你死在外面。”
“你是怀疑他？”
泠奕涵想起之前孙寒对他们见死不救，可那个情况如果换作自己或许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被抛下的滋味不好受，但这三个月来他已经深刻理解了末世的法则——想活下去唯一的依靠就是他自己。
“我只是担心你。”孙毅的拳头对着泠奕涵的胸膛轻轻锤了一下。“我们认识了十多年了，现在身边这些人里我们俩最熟。”
“那我亲爱的毅姐姐，请问您能不能多给我一张饭票？”
泠奕涵这么说着，却分明仗着自己个子高用手胡乱揉弄孙毅的头发。自从他长到一米六，他泠奕涵就从没放过一个可以摸孙毅头的机会。每当小妮子在学校里仗着自己是班长就管教他这个刺头儿，他总要在放学一块儿回家的时候连本带利讨回来。
“免谈！”
孙毅也不怕泠奕涵手里的斧头，当即左脚就踩在泠奕涵右脚上，还狠狠地转了两圈。她气鼓鼓地拍开泠奕涵的手。这个白痴！
一屁股坐到食堂里，以往第一食堂四楼从上到下每层可都有十一家店铺在卖吃的。可现在只有一楼还留着两个窗口给幸存的大学生们提供饭食。当然你吃什么也几乎没得选，给你半个馒头就肯定发不出来一个。除非你手里握着饭票，那才吃得上一碗米饭，一小份肉加上两个小菜。
泠奕涵每次坐在这儿，就想起来末日之前那个滑稽的场面。那天他老爹带着家属和几个商业场上的朋友一块儿吃饭。菜多饭少，有个老总就提议加几份米饭。哪里知道那服务生进了包厢，托盘上放着几份米饭，也怪没说清楚要几份，那服务生便张口就是“谁要饭，谁要饭”。泠爹也是够幽默，敲着桌子回过来就讲“俺们都是要饭的”。当时老爹脸上笑得藏都藏不住，可现在那些手里没有饭票的同学还真就成了跪着要饭的。
“大婶，行行好多给我一勺子菜吧。我已经几天没吃过菜了。”
“王姐，我这都五十多了，再不吃菜真的身体撑不下去了。”
“想都别想，我要是多给了你们，我怎么办？”
这帮人连坐在这儿吃饭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只能到1号窗口签名领上王大婶发的半个馒头。无论怎么苦苦哀求，都不可能多吃上一块菜。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是神使定下来的规矩，王大婶要是敢给他们多加一勺菜，王大婶就别想再干这份工作，到时候她就得和这帮人一样到饭点就来讨饭。
今天的伙食还可以，食堂开了水果罐头。泠奕涵分到了三片大黄桃，吃着可比半个馒头香了太多。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别人都在吃馒头的时候你能吃上水果罐头。在末日到来的时候，这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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