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钟头之后,我这么做了。
音石被放置在窗前的金属支架上,慢慢地在附魔状态下闪烁着光芒。与此同时,瑞瑞的注意力则完全集中在另一件作品的“附魔”工作之中。我站在台子上,任凭她在我周围走马灯似的来回转来转去。她迫使我伸开四肢,以便能展开裙子的所有层次,好把珍珠装饰上去。
“你不知道这对我有何等意义,呃……心弦小姐,对吧?”
“是。”
“嗯~是呢。实在抱歉。要是我把女士的名字给叫错了,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我不会生气的,”我努力保持呼吸均匀,“相信我。”
“现在我实在是太激动了!”她紧张地咯咯笑着,继续当前的工作,双眼在眼镜后面聚精会神地盯着。“要不是你出乎意料地从那扇没有锁好的门里走进来,我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哦,感谢塞拉斯蒂娅,我发誓,你简直就像是个守护天使!”
“天……使?”我的视线漂流向窗外,一时间,我又想起了晨露。一股温暖的气息在我身上蔓延开来,使得这种尴尬的场面也能变得可以承受了。想象着,想象着我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场合身穿这件神话般礼裙的情景,我忍不住微笑叹息,“慷慨小马就是慷慨小马。”
“嗯……”瑞瑞笑眯眯地飘着针线在我们之间穿梭,飞快地把一粒粒珍珠固定到裙子的接缝处。“你说的某些事情,可真有点儿辛酸啊。心弦小姐。我很想问问,除了我在缝纫和附魔方面的天赋之外,你还有没有听过更多关于我的事情。”
“哦。嗯……除了大家在镇子里谈论的之外,没听过多少了。”
“是吗?”瑞瑞绕着我踱步,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自己的成果。“那大家在镇子里又是怎么谈论我的呢?”
我咬着嘴唇。有些时候,被逼到墙角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真希望这样的时刻不要穿着这么一件又昂贵又容易损坏的礼裙啊。“这个嘛……大家都说你是一个好裁缝,对自己的作品非常非常用心。”
“哦。”她的声音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忽然之间,缝纫的动作一下子热情全没了。“就这些吗?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可……可……我不是这附近的小马啊!”我还努力想弥补。
“从天马维加斯来拜访的,对吧?”
我是这么说的吗?塞拉斯蒂娅在上啊,我本该做的更好的。“我敢肯定,如果我在这里呆的时间更长一点的话,对你的了解肯定也会更多。但是,说句实话,我做判断和评论会尽量不以街头巷尾的流言为准。”至少这话是真的。我稍稍放松了一点儿,给她在身边留出更多的空间来工作。“另外,受欢迎和关注,对我而言从来都没什么好事。”说到这里,我不由得如鲠在喉,“特别是最近。”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亲爱的?”瑞瑞的声音再次充满了旋律,立刻就抓住了我的注意力。“要我斗胆说,你是一位漂亮,优雅,又聪明的年轻小姐。我相信肯定有不少绅士都盯准了你呢,不管你到哪里,都会招大家羡慕啊。”
对此,我微微一笑,“我觉得你朋友们的夸张习惯可能也感染了你了,瑞瑞小姐。”
“哦拜托!真心的赞美也是一件美好的礼物啊!为啥不接受呢?”
“我……”一股焦躁袭上心头,“对不起。”
“不用这样啦,过分谦虚确实不是坏事。不过,就像陪着我的好朋友小蝶的时候那样,有些时候这可真的有那么点儿不舒服。”
“你是不是也猛夸这位‘小蝶’?”
瑞瑞的嘴角微微上扬,“所有善良的小马都应该被这么对待。”
“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帮你的忙做衣服而已。”
“哦,可不止呢。”
“比如说?”
“哎呀,很多小事,亲爱的。比如说,你头一次到这里就是因为我的名气而上门的。”
我低头盯着她,“你……这让你实在是很高兴,对吧?”
“哦,别让我反复讲!”她暂停了当下的针线活,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翻了个大白眼。“要是每次有小马敲响迎客铃进屋却没有认出我或者我毕生创作的时候我就多一个亮闪闪的红苹果的话,我发誓就连香甜苹果园的生意都得破产啦,哼!”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所以有你这样一位完美的陌生来客来拜访我,我才会非常自豪。哪怕我……嗯……当你刚进店门的时候态度实在够恶劣的。哈哈哈哈……”
我只能盯着这地方的角落看。我一直都不喜欢想这回事,但是足足有一年了,我一直都是在特定情况下头一个说出自己名字的小马。我不确定,一年的日记条目是否足以解释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有很多次,我发誓,我都忘了自己曾经被叫做“天琴”了。那些早晨阴暗而凄凉,醒来之后只有我自己的恐惧和遗憾,那是我无法解释的诅咒的一块偶然的碎片。
“被认可,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我发现自己大声念出来了。“但那就像我最希望的梦一样遥远。我喜欢我的名字,只是不在乎非得让它四处招摇罢了。”
“你害怕聚光灯吗,亲爱的?”
“什么?”
“聚光灯。”她向我微笑,飘来几枚闪闪发光的别针。“我相信,不管我们有没有要求,这都是注定要在某些方面体验的经历。我一直都在努力为此做好准备。”
“你说得就好像小马们天生就该出名一样。”
“难道不是吗?”
“我……”我只是咬着嘴唇,“也许,我曾经相信过。不过,现在……”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但身穿瑞瑞未完工的杰作之际,我努力控制住不发抖。“我希望,在这世界上,当我时辰已尽的那一刻,我会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只是完全对自己满意就够了。”
“我的老天,”她几乎是在嘟囔,“那可真是太苛刻了,你不觉得吗?”
“我喜欢把这当做是个积极的观点。”我安慰地朝她笑了笑,“至少我相信一切可能有个快乐的结束。名气再大又如何弥补这个缺憾?”
“好吧,恐怕我没法跟小马讲哲学什么的。”瑞瑞又缝了一颗珍珠上去,然后工作完全停住了。她的视线在面前半成品礼裙的雪白面料上游曳不定。“可我坚信,小马的本质并不仅仅取决于名气——实际上,还是由它改善而来的。这并不像很多小马心里想的那样肤浅,虽然我也不能责怪他们。这一切,都涉及到我们是什么,以及我们为何而生。”
我承认:这话绝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非常恳切地注视着她,“哦,真的吗?”
“嗯哼~”她站在我面前,用后腿端坐下来,脸上露出了平静的微笑。“出名,并不仅仅意味着在小马的文明社会中拥有名望、声誉、或者良好的地位。”她用蹄子优雅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鬃毛,朝着放在我们旁边正在附魔的音石瞟了一眼。“毕竟,小马乃是一种社会生物。正如同精心创作的珠宝是为了光彩夺目而存在的一样,当有一只奇怪的小马走进我的店门,并且通过一种很好的方式了解了我的名声,这会让我内心觉得仿佛重生一般喜悦。这意味着我所做的一些事,我在这片名为世界的画布上贡献出的一份力,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印记,把我们的心灵联系到了一起。”她凝视着我,面容就像为我展示在心中的那副画卷一样明媚,“在内心深处,我们都是艺术家,心弦小姐。我们每一只小马,都在不屈不挠地用心灵的画笔在这世界上创作。而我,只想绘制一幅可以激励其他小马的杰作,所以比起单纯存在于世界上,为什么我们不尽量发光发热呢?”
当她娓娓道来之际,第八乐章那难忘的旋律再次回响在我脑海之中。但这旋律并没有淹没她的言语,反而衬托出了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是专门演唱月之挽歌的歌者。我短短地回忆起了在诅咒吞没我之前音乐作曲的意义何在。作曲是用来分享的,连同存在的每一份荣光。
不,我无法判断瑞瑞是否想比生命本身还要更加宏伟。慷慨之魂是值得端坐于最高席位的。她还能怎么在这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也广施恩泽?就好像她那时候赠送给我的礼物一样,最珍贵的礼物被接受的速度,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快得多。只有最睿智的生灵才会这么做。
“我希望能像你一样出类拔萃,瑞瑞小姐。”我对她讲话的声音非常严肃,不过却笑得很开心。“可是啊,我觉得我们之中的某些小马生来就光彩夺目,而其他的嘛,就只能是微弱的星火了。”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明白我这番话的意思。不过看到她狡黠地冲我挤了挤眼睛,我就知道刚刚还有些东西没参透。“这是对出名这回事最大的误解了,亲爱的。这并不是一场比赛,更准确地说,我比较喜欢把它看做是长跑。”她快步回到我身边,继续为了礼裙而忙碌。“总有一天,心弦小姐,你将会全力以赴地扬蹄奔驰,那时候,你在聚光灯下光彩夺目的那一刻能被谁有幸见证,我可真羡慕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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