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还没做好，放在兜里的手机就跳动起来。
简清看了眼来电显示，对着白瑶招招手示意她站到这边来，便往旁边去了一点接电话。
这块位置既可以把白瑶的动态收入眼底，也不用担心她会听见。
“喂——纯姐？”
刚接通电话那头险些传来一声咆哮，简清完全可以想象出姐姐变成一只霸王龙正在到处喷火的模样。
“你你你你——”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完整的花城分部长咕噜一口咽下咖啡才缓了缓气，咬牙切齿道：“你带着她跑到蔷薇游乐园去了？”
“嗯。”
“你怎么不早说？”凌纯有些崩溃。
“啊？我昨晚就给你打电话了，但一直提示你在忙碌中，于是我就给你发了条短信，你该不会现在才看到吧？”简清满脸错愕。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去了，半响才传出凌纯有气无力的声音：“是我没看到……这几天都在忙分部长集合会议的事，对不起啊简清……”
“纯姐你要开会去？”
“是啊。”已经坐在商务车里穿着正装披着小西装的凌纯唉声叹气，负责驾驶的秘书小姐丽目视前方，但悄悄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两人的对话。
“今年的分部长集合会议快到了，我得去总部一趟，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哎哎，差点把话题扯远了，你赶紧老实交代，这时候带白瑶去蔷薇游乐园有什么目的？”
“真没什么，只是她想去游乐园玩一玩我就带她来了。”
“哈？”电话那头凌纯抬高了嗓门，满脸的匪夷所思：“你在说笑吧，她一个妖兽会对人类的娱乐项目感兴趣？而且她知道什么是游乐园吗？会不会是你自己想去玩就编了这么一个借口？”
“……纯姐我在你心中有那么贪玩吗？”简清无奈道：“你不是也说白瑶像个小孩子吗？她以前经过游乐园被吸引住了，但从未去过，所以我今天带她来这里满足这个愿望而已。”
“那她怎么偏偏挑在今天去游乐园？你别忘了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她的状态又是如何。如果她在游乐园失控的话，这么密集的人流你知道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吗？”凌纯蹙眉，语速越来越快，分部长的领域全开，令前面的丽不由得瑟瑟发抖。
好可怕，不愧是分部长大人！只是这几句质问就让人受不了，难怪整个分部都没有人敢跟她开玩笑……丽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出汗，她不由自主的想起简清，心头为他捏了把汗。
从小被她看着长大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压低了嗓门：“我现在就陪在她身边，一直在关注她，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会第一时间将它阻止的。”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凌纯迟迟未发话，静得简清都可以听清车辆颠簸发出的声音，连续等了七八秒过后他有些忍不住了，迟疑的喊着：“纯姐？”
凌纯瓮声瓮气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小简清，你是不是恋爱了？”
“啊？”少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凌纯的声音还是十分古怪，还多了几分肯定：“都说人只有在恋爱时智商会降低，会变得感性，嗯，小简清我觉得你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纯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啊？”简清一阵哭笑不得。
“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少有的，凌纯没有嬉皮笑脸，也没有任意迁就，口吻如在开联合国会议：“说来说去，你一直在回避甚至抗拒最根本的问题，就是白瑶的成长期问题到底该如何解决。”
简清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
看不到他神情的凌纯冷哼一声，冷若冰霜道：“每过一天她距离成长期就更进一步，失控的风险也更大，这时候我们应该加大看守力量和防范力量才对，你却擅自将她带到游乐园来，如果不是因为你已经脱离了猎妖会，这已经是一件极其严重的渎职行为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简清在心中回答，抿起嘴唇。
似乎是考虑到少年心情不好受，凌纯的声音又温柔下来，轻声细语道：“我知道你同情那只血眼蝠，想要救下她，我对你这一系列做法都能理解。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你还能瞒住她多久？”
“不说她那被全部驱逐的族人，光是她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总部对白瑶的态度就是绝对不允许她杀人，一旦越界就会直接采取驱逐的手段，而照我们目前的能力来看，是没有其他办法给白瑶做出另一个活下去的选择的。”
“那天晚上她袭击了几个路人已经在猎妖会引发一场风波了，如果不是我和另外几个朋友压着，她早早的被其他除妖师捉拿回去了，搞不好连你也会被一并带走。因此当天早上看守你们的人数又多了不少，结果你又私自带着她上街，幸好她状态不错没有再搞出其他麻烦，不然即使我想帮你善后估计也很难处理。”
“而你今天做出的决定比昨天的更难处理，这么密集的人流，如果白瑶选择大开杀戒的话一转眼的功夫游乐园就会处处都是鲜血，你要知道，这会死很多人的。”
最后一句凌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雪白的牙齿用力碰撞，指尖捏得发青，几乎将这只造价昂贵的手机给彻底捏碎。
简清沉默依旧，他也面无血色。
“那，纯姐，你有什么办法吗？”许久，少年才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有没有其他方法，既不让白瑶伤害人类，又可以让她安然度过成长期，好好的活下去？”
“没有。”凌纯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
简清愈发的沉默了。
最后他只能牵强的扯扯嘴角，落寞的笑道：“我知道了，那我先挂掉了，纯姐。”
“等等等等——”凌纯的嗓门差点穿透他耳朵，紧接着又压得很低很低：“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什么意思？难道是敌人？简清猛地抬头，眼中精光四射。
被凌纯这么一提醒，他才发觉不知不觉中围在身边的人多了不少看似正常实则不对劲的家伙。
穿着玩偶服但身手灵活的工作人员，推着冰淇淋小摊车却只在固定区域走来走去的大叔，互相拉着手但一言不发的情侣，以及举着相机却时不时把镜头对准他和白瑶的摄影师。
这些家伙身上都携带着一条用布袋包裹起来的长状物，看起来有些非同小可。
“有不少人围在我们身边走来走去。”他如实说道。
“这就对了嘛。”电话那头凌纯明显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些许：“得知你带她来蔷薇游乐园后，我们立刻派出一部分除妖师也跟了进去，你别怕哦，我担心白瑶发狂的话你一个人抵挡不住，特地把他们给派遣进去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纯姐。”所以这些家伙是怎么把明流剑给带进来的？
“记住，如果白瑶真的发狂了，你一定要优先保护自身的安全，千万不要冲动！如果事情变得难以处理的话就老实等我回来解决，明白吗？”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凌纯足足念了三次“明白吗”才意犹未尽的闭上嘴巴。这次光是派过去的优秀除妖师就有近二十个，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力量，联合起来足够同时面对七八个稍微厉害点的妖兽了。
要不是花城分部人手不够各有岗位的缘故，凌纯怎么说也要派七八十个除妖师过来，重点不是驱逐白瑶而是保护简清。
要是因为什么意外导致简清丢了根汗毛，这比在她身上砍一刀还要来得难受。
挂掉电话，简清神色茫然站那发呆。
早就接过棉花糖还吃掉了一半的白瑶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被这番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却又悄悄的凑了上去。
之前见他在打电话就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生怕打扰他，现在看他表情不对，白瑶只觉得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关系，愈加的担忧不安起来。
“刚刚是谁给你打电话啊？”她边若无其事的问，边把剩余的棉花糖捏在指尖送到对方嘴边。
“纯姐。”向来实诚的简清从不隐瞒。
白瑶内心一颤，白皙修长的手指直接塞入简清嘴里，滑过他的舌头插入喉咙里。
简清的表情一下子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白瑶惊叫着拔出，指尖拉出一串晶莹的唾丝。
“咳咳——”
看着弯腰咳嗽的少年，白瑶心里很不好过，可他先前的回答又让她在意，心中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别担心，她只是问我当前的状态如何，我说没问题。”待呼吸好点，简清抬起头，脸颊发红。
“哦。”白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为了避开这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简清重新展露笑容：“你还想问什么？我都可以陪着你。”
“我也不知道。”先前的好心情让纯姐这个名字给搞得烟消云散，白瑶摇摇头，显得有些无力。
多少猜到了什么的简清垂下眼帘。
是他不好，就不应该当着白瑶的面提起凌纯这个名字，不然她也不会往这方面联想。
白瑶现在还是猎妖会的监察对象，属于阶下囚那一类，而花城分部长凌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看做是白瑶的审判官，最后白瑶的结局如何都要看凌纯的意思。
对于这样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左右自己生死的大人物，自然不会有谁会生出好心情，也不愿意发生任何接触了。
“你看，那里好像有一家5D影院，我们要不过去看看？顺便你也可以休息一会。”
“好。”白瑶强颜欢笑。
装饰得像是一家歌剧院的5D影院吸引了不少游客，简清抢到两张票，拉着白瑶进入三楼。
距离入场还有一段时间，简清先去上个厕所，让白瑶在门口等他一会。
等待是一件无聊的事，白瑶漫不经心的抱着双臂随便打量，对接下去的电影并不好奇也不反感。
人来人往中，有人悄悄的压低了帽檐。
一道熟悉又微弱的气息穿过人群，从女孩身边钻过。
有些怏怏不乐的白瑶顿时精神一振。
她像只发现猎物的猫头鹰似的一个劲东张西望，脸上涌现出难以遏制的欣喜。
就在刚才，她感应到族人的气息。
虽然很微弱，但她敢百分百确定，那来自她的族人。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方向，但那个人挤入人群中走得飞快，距离她越来越远。
“等一下！等一下！”意外的惊喜和慌张让她思绪空白，将简清的叮嘱给抛得九霄云外，她原地跳着，挥动双手踮着脚尖，视线越过一个个游客。
确定那道人影后，她用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穿过纵横交错的走廊，周围人迹越来越少。
但种族的气息却跟指路人一样清晰。
最后她冲进了一处黑暗的播放厅，那里空无一人。
巨大的屏幕上在播放着断断续续的画面，白瑶忍不住停了下来。
她在这上面看到了自己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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