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坚强有两种，一种是出于自身的强大所表现出来的从容，而另一种则是基于外界的压力而表现出来的伪装。那么，宁霁的坚强究竟属于哪一种呢？
我不知道。
……
来到咖啡店后我点了一份甜点和咖啡，在稍微填饱了肚子后开始考虑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恶意才会让那个流传出宁霁在更衣室里的照片的人做出这种事，如果只是普通的矛盾的话是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的，也就是说在我不知道的领域宁霁招惹到了不得了的人。
“报复么……”
我轻声感叹。不过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我无法接受在雨心的身边存在着这么一个危险的家伙。
就在这时，咖啡店的门被推开，穿着黑色外套的宁霁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走进咖啡店的她左右观察了一下，在看到坐在角落的我后径直走了过来。
宁霁走到我的面前，然后十分从容地坐了下来，如果放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话我一定会认为对方是一个矫揉造作的女孩，但是现在的我很清楚，这就是宁霁的常态，这种优雅是印刻在她的教养里的。
“请问有事吗？”
宁霁看着我，我没有急着讲话，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之前在旧校区男生那里拿到的照片。
“这是……”
宁霁困惑地拿过照片，但她脸上的困惑很快就变成了羞耻，然后转成愤怒，宁霁猛地抬起头看向我，不用她开口我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有人在我们学校卖这些照片，提供者是一名女生，我想应该是你们学校的女生。”
我平静地解释道，宁霁捏住照片，然后咬紧嘴唇。
“据我所知，现在流传出来的照片都在这了，但是我不知道那个流出照片的人手里是不是还有照片，或者将照片传到了其他地方。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你。”
宁霁和我不同，她的身后有足够强大的背景，比起让我去干涉这件事，让宁霁的监护人来解决这件事显然更加合理。
“……”
宁霁听了我的话后并没有回复，她低着头，出于好奇我也低下头看向她，却看到了她脸颊上眼泪。
“你没事吧……”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但宁霁依旧没有回答，泪水划过她的脸颊，然后滴落餐桌。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宁霁落泪。
第一次是在雨后的公园石椅上，第二次是在咖啡店里。
晶莹的泪滴滴落，宁霁低着头，即使是哭泣她也不愿意发出任何声音。
自尊么？
不，只是自我保护罢了吧。
我将手撑住下巴，然后看着她。
“……你难道就不知道安慰一下我么？”
良久，宁霁终于再次开口，我摸了摸面前的咖啡杯，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了。
“不，我只是很少看到女孩子能哭得这么优雅，稍微想多看一会儿罢了。”
并非刻意调侃，在我看来哭这种事情是特别的，对我来说印象最深的是雨心小的时候受了委屈仰着面痛哭，再后来改成了扑在我的怀里哭。
“你说话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宁霁收起了眼泪，我将桌子上的面巾纸递给她。
“这是我听过最多的一句话，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夸过我说话好听。不过如果有人非得问我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话，我会用一句谚语回答对方，因为忠言逆耳利于行。”
“胡说八道。”
她的声音平静了下来，拭去泪水的宁霁看了我一眼，微微思索了一会儿。
“你不需把我哭的事情告诉雨心。”
归根结底还是在意自己在雨心心中的形象么。
“你打算怎么办？直接告诉家里人吗？”
我将话题转回正题，宁霁犹豫着。
“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吧？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说的严重点，如果不是今天我碰巧看到了这些照片，那么这些照片很有可能会流传出去，到时候就不是坐下来谈谈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说到底宁霁还是把这件事看的太简单了。如果这些照片只是被那名女生当成恶作剧拍下的话倒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但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女生已经明目张胆的在把照片往外界传播了，这样一来这件事的性质就算是完全不同了，前者可以是玩笑，但后者一定是在犯罪。
“我知道……”
宁霁的声音很小，我知道这是没有底气的表现。
“知道就赶紧把事情交给大人去处理。”
说出这话的我倒是找到了一种作为长辈的存在感。不对，从年龄上来说我本来就比宁霁大两岁，只是宁霁为人处世的方式实在太过成熟，让我总是下意识地将她当成同龄人。
“我知道了。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宁霁点了点头，然后对我露出一个笑容，在我看来这份笑容实在太过勉强。
“不用谢我，我这么做一来是看在你是雨心的好朋友，二来是不想让那么危险的人生活在雨心的身边，就算照片里的人不是你，我也还是会把这件事追究下去的。”
我对于绝大部分事情都可以选择容忍，但唯有雨心是我的逆鳞，如果有人试图伤害雨心，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倾尽自己的全力让对方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你真的很关心雨心呢。”
宁霁的目光柔和了起来。
“嗯，她是我的亲生妹妹，也是在家里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你别看我这样，我其实和父母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如果没有雨心我恐怕早就搬出去住了。”
“这样么……也对，你有那间酒吧，就算搬出去住也能生活下来呢……”
错觉么？我怎么感觉宁霁的语气里有着些许羡慕？
“那间酒吧不是我一个人在经营，我只是其中一个东家罢了，嘛，不过的确靠那间酒吧的收入能够生活下去，可如果不是到了和家里摊牌的地步我是不会离开的。毕竟我还要照顾雨心呢。”
我笑着说道。其实说起来应该是雨心在照顾我才对，我这个哥哥实在是不太称职，即使是现在每天晚上回到家也还是雨心负责大部分的晚饭，试想一下这个时代居然还有女子初中生放学后愿意为家里做饭该有多么不可思议。
“你真的很关心雨心呢……”
宁霁像是感叹，更像是在遗憾着什么。我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情绪依旧不是很好。
“你不也是很喜欢雨心吗？那孩子可喜欢你了。”
“嗯，我知道。”
雨心浅浅一笑。
“但是我对雨心的喜欢和雨心对我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她抬起头看向我，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神那么有压迫力。
“……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我还对你之前的表现抱有侥幸心理，现在没有了。”
“你要骂我吗？”
宁霁追问。
“我要怎么骂你？骂你不知廉耻么？别扯了，大清早就亡了，我又不是脑袋里满是道德伦理的圣人，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珍视的东西被抢走而已。”
“噗嗤。”
我的回答引来了宁霁的笑。我不满地回敬了她一个眼神。
“有什么好笑的。”
“对不起，我只是看到你这么认真的说出这些话感到有些意外而已。不过你不是讨厌女生吗？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话？”
“我讨厌女性和跟你说话并没有直接冲突，我是讨厌女性，又不是恐女症，两者没有任何关联。而且你在我看来就和雨心一样是小屁孩。”
“谁是小屁孩了！我已经15岁了！”
宁霁似乎对我的评价感到十分不满。不过她说的没错，光是从身材容貌来说宁霁的确已经具有了女性的魅力。
“还有，关于雨心的事情……我会找机会和她说清楚的。”
“说清楚什么？”
“说清楚我喜欢她。”
宁霁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你啊……现在弄得就像是我为了宁霁的事情专门找你出来摊牌似的。”
我挠了挠脑袋，然后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啊，的确是添麻烦了。总而言之事情我已经传达到了，具体怎么做是你的自由，但如果你没有把事情处理好，或者没有办法处理的话我就直接接手。”
宁霁听到我的话后犹豫了一下，然后看向我。
“你会怎么处理？”
在担心我的处理措施么？
“把罪魁祸首救出来，然后扒光拍照，接着把照片传到网上。”
“不行不行！这是犯罪！”
宁霁用力摇着脑袋否定我的想法。
“嗯，刚才那个是玩笑。”
“……你真让人讨厌。”
“谢谢夸奖。不过我就算没有按照刚才的说法去做，也不会差多少的。我会让那个罪魁祸首明白自己的立场，然后让她从雨心的生活范围里永远离开。”
这次不是开玩笑了。宁霁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口。
“你刚才的是犯罪发言么？”
“不，是理性发言。这个世界上除了犯罪之外还有很多能够形成效果的惩罚方法，就看你怎么去做了。”
我说道，嘴角的浅笑让宁霁感受到了些许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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