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地震
“有点冷了诶。”我试着欣赏眼前被橙色的灯光照亮的石头，漫不经心的说道“要不易虹把你外套脱给我吧。”
“那必不可能。进来之前就有工作人员说过里面会冷，建议多带件衣服来参观。”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挨冻吧你。最好冻死你，哼哼。”说话者是我女朋友。
“真狠心呐~完全不心疼你的小女友吗？”我惺惺作态用做作的声音说道，她也非常默契地用相似的语调说：“那你舍得扒下你老婆的衣服，让她于昏暗潮湿瑟瑟发抖吗？”
“噗嗤。”我们同时笑出了声，“你好婊哦。”“你也很茶啊。”“彼此彼此。”“不敢当不敢当。”
我们牵着手继续游览其他景点，“刚才那石头你觉得像蘑菇云吗？”“不觉得，感觉更像一把伞。”“诶，但是麻麻赖赖的我觉得更像某种毒蘑菇。”“不还是蘑菇嘛。”“不一样的，蘑菇云我觉得它顶部要更厚更圆一点才像。”“那倒也是……
我们两个趁着高考完的假期出来游玩的……呃，高中生？可是已经毕业了诶，嗯，大学生？但是高考成绩都还没出来呢。啊，对，闲散人士。既没有作业也不用操心考试的日子真是太爽啦，话虽如此，高考完的那一瞬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走出考场只觉得一身轻松，走在路上感觉轻飘飘的。那天晚餐是六个人一起吃的，我与易虹以及我们各自的双亲。父辈们好像并不惊讶于我俩的感情，还记得当我们同父母坦白时他们都是哈哈笑着说你们高兴就好，也不知他们是一如既往的开明还是当我们闹着玩呢，同时还说着什么要是你们高考取得好成绩我们就出钱你俩度蜜月去。于是高考完了之后我俩开心的讨论决定了旅程，各自向父母申请了经费来度蜜月啦，虽然只有一周的时间，但也足够我们去很多地方玩了。规划好行程及预算我俩便启程了。
旅程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我们来到了一处溶洞，其对外宣传着“世所罕见的地质奇观！”确实吸引人。慕名而来的两人彼此说笑打趣，摆着不相干的龙门阵，顺着游览路线四处观望。洞中未曾见过的景色着实惊人，令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过比起这些经过漫长时光的积淀造就的奇景，对我来说，身旁这个鲜活的人更能令我愉悦，洞中清凉的空气驱走我自外面带来的夏署，我握紧了手中的温暖，感受从手心传来的热量。
地面在震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周传来，虽然不至于站不稳，但这现象传达出来的信息使我脑子陷入慌乱不知所措。“王珏！”易虹猛的拉了我一下“快！”我跟着她迅速就近跑到石壁边上蹲下，“把包放在头上。”按照她的指示我赶快取下背包放在头上。“就这样别乱动，没事的，会没事的。”她的声音有点发抖，肯定很害怕吧，我也恐惧极了，突如其来的地震吓得我发不出声来，紧紧抓着背包四处张望。
游客们陷入了慌乱，有的人楞在原地，有的人抱头趴倒，也有人急得四处乱跑，还有人像我们一样在墙边避险，由于地震，不少碎石落下，有人被其中较大的石块砸中当场倒地，不知道还活着吗？洞内照明的灯忽明忽暗的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了，黑暗瞬间吞噬了世界，坍塌声、尖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吓得我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使劲蜷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传进耳朵的声音变少，虽然仍有人在哭，但脚下震动的感觉消失了，坍塌的声音也停止了。我慢慢睁开眼睛，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加剧了黑暗的猖狂，看不见任何东西。看向身旁，隐约可以辨认出易虹的轮廓，蜷缩在算不得大的背包下看得出她很害怕。我伸手抚摸她，感受到她在发抖。她抬头看着我，反手握住我并向我贴近，我们就这样靠在一起向对方无言的寻求抚慰。
待我们冷静下来之后，掏出手机看了看，下午两点过，并且也意料之中的没有信号和网络。不少人借着手机的手电筒探索着四周，有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探索，也有人关心着其他人前去查看刚才被石头砸中的人的情况，那人似乎还活着，于是他们把那人周围清理了一下然后大声说道：“大家过路的时候注意一下啊，小心别踩着躺着的这个人了。”声音洪亮，吐字清晰，在这种情况下有这么一个人确实能够安稳人群。“请问这里有人是医生吗？”然而并没有人回应，沉寂片刻，人们便各自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兴许是受到刚才那个男生的影响，人们仿佛受了激励，开始更多地关心起其他人来，安静的洞窟也因为人们的话语声变得吵闹起来，但我并不讨厌这种吵闹，这些人为的杂音使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们还活在这世界上。
“没想到这种事竟然给我们撞上了。”我试着同易虹搭话，“对啊，早知道就、就不来这了。”易虹故作轻松地说道，但发颤的声音使她不自主的结巴了一下，显得颇为滑稽。“噗嗤，对啊，早知道，哪来那么多早知道啊。”易虹的状态令我稍作安心，轻笑一声“你说救援的人什么时候能来呢？”“我、我不到啊。”
“你们没事吧。”一束光打在我们前方，顺着看去是一个与我们年龄相仿的男生，想来是比较热心的人吧，我有注意到他沿途察看四周询问着坐在地上的人们。“我们没事的，谢谢关心啦。”我出声回应，得到我的回复后那人点了点头“那就好。”便继续去询问其他人了。
“你包里面还有多少零食啊？”我向易虹抛出话题，并继续观察着洞里面的情况。“我翻翻看啊。”也许是抱着和我俩相同的念头，被困在这的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大的青少年，大抵都是高考完出来旅游的吧。“我还有两包饼干，中午接的一瓶水也还没喝。你呢？”易虹确认了包里面的食物后反问我，“我应该还剩一包饼干一盒薯片吧，水应该还剩不少，实在不行，这里面不还有地下水嘛。”
之前返回探路的人回来了，不过只见他和人说了两句话便找了一块空地坐下休息了，想来应该是回路被堵住了。“诶，那水能喝吗？”“也没得选了，不是吗？”“大家如果想上厕所的话请找一个远离水源的地方进行！”一个正巧路过我们这的男生好像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大声呼吁着，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刚才那个找医生的男生，说完便走开了，沿着墙壁走向了深处，可能是去看看前方的路会不会有出口吧。
“王珏你还是那么冷静呢。”这是局势稳定后易虹第一次向我搭话，“还行吧，要是没有你，地震时我估计被吓得也只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死了。”这是事实，突如其来的地震是我的脑子瞬间宕机了。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还没到三点，时间过得好慢啊，不知道多久才能获救，我们吃完午餐稍作休息便前来游览，虽说路上走走停停但想来也是相当深入了，等待救援其间是有得熬了。
我们聊着一些有的没的杀时间，坐在地上没怎么动弹，随着时间的流逝，由于避难时紧张而急剧上升的体温也冷却下来，不如说感到发冷。“我们去转转吧。”我提议到，想借此暖和下身体。易虹应声并随我起身，我们拍拍身上的灰，“往哪走？”易虹问我。“去深处看看吧。”虽然我有发现那个声音洪亮的男生早就回来坐在离那个被砸伤的人旁边和一群人聊着天，可能前面也没有出路吧，反正只是想动一动，走哪都一样啦。
背上包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就出发了。沿途中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坐着，几乎看不见落单的人，但却能看见几个倒在地上的人，有的旁边守着人有的没有，不知死活。这景象吓得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并感到一阵反胃。我们尽可能地远离他们小心的向前走着，过了一段距离，前方传来轻微的抽泣声，脚步放缓、屏住呼吸这两个下意识的动作诉说着我们心中的恐惧，灯光照亮前方，一名女子蹲坐在堵塞道路的碎石旁，就是她在哭吧，不过比起那女子，从碎石堆地下蔓延开来的红黑色的液体更能抓人眼球。我的胃部痉挛，“呕！”吐了出来，午餐伴随胃酸从我的鼻孔嘴巴喷出，喉咙火辣辣的，鼻腔也因其中的杂物而难受。“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易虹被我的情况吓到了，连忙冲着那女子道歉，拍抚我的背部。待我略有好转后便把我扶回我们一开始的位置。
清理完毕喝了一些水，头晕晕的，心里面觉得对不住那女子，但又不敢再回到那个地方。那场景使我明白了我们离死亡有多近，不禁庆幸自己还活着。
我们无言的坐着，紧了紧身上易虹的外套，牢牢握着她的手，感受她的存在。洞窟之中有人在玩手机，屏幕的光芒使得这里算不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也不亮。我们没玩手机，一方面是没带充电宝，另一方面则实在没什么兴致。
“咕~”从我腹部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寂。“吃点东西吧。”易虹对我说。“没事，还可以的。”我摇摇头“比起这个，你可以帮我把我的水还有饼干拿给刚才那女生吗？”她似乎身旁没什么行李，可能也没有物资。“嗯，那确实。你先吃点吧，我把我的分给她一部分就行了。”说完，易虹就带着她的包走了。
我虽然饿了但现在并没有吃东西，毕竟不知道多久才能获得救援，静静地看着周围。之前被砸伤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坐在声音洪亮的男生那群人中间，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如何。玩手机的人少了，光线更为黯淡，只能勉强辨认较远处人的轮廓，空气出奇的安静，没什么人在说话了，不知是没话说了还是累了，抑或两者都有。我看了看时间，快六点了。
“我把我的水杯和一包饼干留给了那女生。”易虹回来了，比预料的晚了不少，“她男友为了救她死了。”看来是和那女生聊了聊，“你没吃东西吗？”“嗯，想晚点再吃。跟我说说那女生的事吧。”
虽然这么谈论别人不太道德，但确实没什么事可做，于是咱俩只得紧靠在一起小声聊天。
那女生和他男友是同学，也是才高考完，和我们一样趁着假期出来游玩的，不曾料想竟遭遇此番事故，实在是令人唏嘘。相似的背景让我有一丝庆幸我们两个都还活着并且没什么大碍，随即便开始担忧我们能否撑到救援到来。
“咕~”我的肚子再次响起，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过了。我打开背包，同易虹一起平分了一包饼干，易虹拿着我的水杯装满了一杯地下水，看起来挺干净的闻起来也没什么异味，大概没事吧。我们都喝了不少水，就决定先睡了。
易虹的外套铺在地上，我们背靠背紧贴在一起，不算大的外套勉强容纳下我们两人，枕着背包，闭上双眼，强制让自己入睡。睡觉是这么困难的事吗？以前的我都不知道，不少时候老师走到我身旁我都没发现，直到全班盯着趴在桌上淌口水的我发笑时才能把我吵醒，很多节课都是昏昏欲睡的，这样的我自然是老师们的重点关照的对象，不过也多亏老师耳提面命的教导，我的成绩在班上还算是不错的。才成为过去的高中生活如同泡影一般一个个浮现于脑海……
“呜呜呜~”轻微的哭泣声响起，在这死静的洞窟中显得尤为刺耳，哭声飘荡回旋在这石厅上方，不绝于耳。我强撑开眼睛，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半夜十二点半，不知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寒冷的空气是不禁打一下抖，鼻子阻塞呼吸不畅。回头看了看易虹，臂膀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起伏，似乎并没有被吵醒。我小心翻身抱住易虹，虽然这样不能抱住双腿了，但这样确实能让我感到更温暖。趁着睡意还未消散，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王珏，醒醒。”易虹轻摇我的手臂，把我叫醒。“哦，易虹，早上好啊。”我慢慢爬起身，堵塞的鼻子使我的声音发闷，“怎么了？”“就，那啥，嗯，想上厕所了。”“啊这。那，你是想我们一起去对吗？”“……嗯。”我们收拾了一下就起身去找如厕的地方，打开手机，早上快六点了，高中时也差不多是这个点起床的，外面天可能也才蒙蒙亮吧。
借着手机的手电筒，我们小心避让着睡着的人们，毕竟还早，没几个人醒来。我们四处走着，闻到一股骚味，顺着骚味寻去，找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地面看起来还算干燥，这里虽然没有其他人，但却有着一些排泄物。“你先上吧，我帮你望风。完了换我。”“嗯。”易虹急急忙忙地从包里面摸出纸巾把交给我就去方便了，我也趁着这地方没什么人擤一下鼻子。鼻子疏通后舒服了不少，但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搓了搓冰凉的双手哈一口气，企图以此攫取些许热量。感觉易虹的身体并无大碍，精神似乎也还行，从小便是这样，她的体质确实比我好许多，体育成绩我更是比不上她。“我好了，你去吧。”“嗯。”
回到我们的位置，就着水分完了一包薯片，当然吃不饱，不过也能勉强垫垫肚子，聊胜于无嘛。看了看时间也才六点半，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打发时间，不过眼下这情况应该少动尽量保持体力吧。坐在冰凉的地面，穿紧外套，但这样做似乎也存不住热量。察觉到我的举动易虹静静地将我搂住，我感受着她的体温，昏沉的脑袋也快转不动了，感觉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思绪渐渐沉入黑暗。
“救援不会来了！”“不可能的！要相信国家不会放弃我们的！”“我们已经待在这鬼地方一整天了！”“可能是我们这比较深，救援队一定快赶来了！”“那你说说什么时候才能来啊！”激烈的争论将我吵醒，人们把手机的光打向争吵的人，我看着他们仿佛在看舞台剧上的演员一样，在恰当的时机说出某些台词，推动剧情的发展。
两人争论了一会儿，主张不会获救的人好似不胜嘴力败下阵来，就此退场，获得胜利的人则说着一些积极的话激励着在座的观众们，说的什么我略微疼痛的头并没有获取到那些信息。可是获得胜利的真的是他吗？即使是我如今迟钝的感官也依然能够发现，一份不安弥漫在这并不广阔的空间之中。
我和易虹作为合格的观众，安静的看完了这场闹剧。易虹的手的力度明显加大，甚至使我有些发疼。也许这场剧目没有一个胜者。
我依偎在易虹怀里，柔软的触感让我舒服不少。我不知道怎么想的“我们来接吻吧。”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声音不算大，恰好让身旁人能听见。“诶！”易虹惊讶于我这突发奇想的提议，“嗯。”犹豫了一会小声答应了。这扭扭捏捏的样子虽然看不清，想象着她那羞赫的脸颊，真可爱啊，像个小女友一样，啊不，本来就是我的小女友，嘿嘿嘿。我脑袋胡思乱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慢慢靠近她的头，她也慢慢靠近我。黑暗之中，把握不好方位，以至于我们的鼻子装在了一起。
“啊！你好烫啊！”“诶，是吗，我感觉挺冷的诶~”我有气无力的说着不过脑子的话回复易虹。“来赶紧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吧。”“接吻~”我试图靠近她，结果她轻轻把我推开，拿出包里的饼干塞进我的嘴里，我慢慢的啃着饼干，接过易虹递来的水，“唔呃”水冰得浸人，让我头生疼。没什么食欲的我磨磨蹭蹭的吃了一包大部分的饼干，多是被强硬塞进去的。我枕着易虹柔软的大腿，略微凉爽的接触面让我好受不少，裹着外套昏昏睡去。
尿意使我醒来，我费劲地睁开双眼，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时分，挣扎起身。“嗯？怎么了？”感受到我的异动，易虹醒来了。“想上厕所。”我小声说着，毕竟这么晚，况且想大声也没那精力，现在就连维持平时说话的音量都费力。摸出包里面的纸巾，我便在易虹的搀扶下去上厕所，当然如厕时还是一个人的。
回来后我虽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意识却是清醒的。手中易虹的手感觉有点冰凉，可能是我烧糊涂了吧。易虹察觉到了我的身体状况不太妙，紧紧的搂住我轻声说道：“坚持住啊，救援队一定快到了。”“嗯。”我试图强提起气来回应她，但是好像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厚重的眼皮失去了支撑塌了下来，眼前划过过往的景象，一幕幕闪过仿佛在看剪辑的MAD一般，哈，这就是走马灯吗？这么想着，不算太痛苦，能死在女朋友怀里也不错呢。只不过怕是会害得我的小女友呜呜呜哭得好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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